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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许知道答案,并且非常清楚自己还没有能力好好回应那个答案。
那一整个冬天,他们除了学校还有住家之外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那间快餐店,每次都只点单价最低的冰红茶,互相解题,询问进度,在沉默中享受微妙的默契。
跟张之悦相处确实是一种享受,不必刻意塑造优秀的形象,如果谢明睿仔细回想,会发现那是他一天当中最轻松的时刻。
于是那个冬天过得比以往都还要快。
***
学科能力测验在一月底举行,这场考试结束之后才是真正混乱的开始。按照成绩级分申请想上的系所,迎接一连串资料备审丶面试等环节,到了五月份所有录取名单才会公布,若没有考取理想的科系,紧接着又要面对七月份的指定科目考试,直到八月份发榜,才算完全尘埃落定。
学科能力测验跟指定考科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准备方向,无法两者兼顾。有些人干脆放弃前者,全力冲刺指考,也有些同学抓紧学测面试申请的机会,冒着万一学测没上指考也别想考好的风险。
从一月底直到毕业前,整个年级就呈现一种各自为政的状态。全力准备学测的同学为了准备自传,到各地大学面试,三天两头就请假。早一点发榜的大学四月初就公布了录取名单,自四月份开始,就有人请长假出国去玩了。留下来为了指考孤注一掷的差不多剩三分之二人,以往必须抢座位才进得去的图书馆变得坐不满。
谢明睿将所有申请入学的额度全都用完,北中南各县市搭高铁轮流跑,偶尔回学校也只是为了向行政处室领取文件。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空位越来越多。从三月份一路晕头转向到五月,他终于得到了一直为之奋斗的录取通知书--五份,三间正取,两间备取,全是医学系。
然后他顺理成章请了整整一个月的假,参加美国游学团。
手机里充塞各式各样祝贺讯息,从师长亲戚到补习班都有一份,张之悦的简讯也夹杂在里面,内容简短:『恭喜,很嚣张嘛。』
他盯着发亮的萤幕,嘴角不自禁扬起弧度。
他忘了问张之悦申请的是哪几间校系了,不过总之离他未来就读的学校应该不会太远,毕竟过半数大学都集中在北部。
等到回国再问问他,顺便请他吃个饭。谢明睿在飞机客座上盘算着,舷窗外是一望无际的云海反射日光,立体的,有形质的,彷佛未来早铺就的康庄大道在脚底下闪闪发亮。
谢明睿没有想到,那是张之悦传给他最后一封讯息,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十二章
张之悦终究没能拿到毕业证书,也没考上大学。
他母亲在高中最后一个学期的期末过世,当前国内最先进的化学疗法和药物让她比预期中多撑了半年。张之悦不知道他该难过还是该感到解脱,尽管无论以任何标准衡量她都是一个差劲的母亲,但是在她离开的那一刻,张之悦感觉自己跟世界赖以为系的纽带被彻底截断了。
一直以来他为之努力的两个理由,一个是谢明睿,一个就是母亲。如今这两个人都离他远去。
他操办葬礼,法事极其克难,没有丧葬仪队,母亲的男友头七之前就不见踪影。他独自置买供品,把一部经忏翻来覆去诵了千百遍,出殡,火化,领骨灰,纳骨。错过毕业典礼,接着错过了大学指定科目考试。
完成所有繁冗的礼仪之后,他回到只身居住的小公寓,洗一个澡,吞下一整瓶预先买好的安眠药。
『你考上大学之后想干嘛?』
『不晓得,出国玩吧,你呢?』
『嗯……我想睡觉。』
『白痴喔。』
他们同声大笑,倦怠的氛围一扫而空,笑声像流星把黑沉夜空燃成白昼。
***
在谢明睿的预想中,他和张之悦会一起进大学就读,也许在同一个城市,运气好可以同校。一起读书,周末约出来打球,再不济也能打电话传讯息分享彼此的大学生活。
他喜欢张之悦,毫无疑问,只是不确定究竟喜欢到什么程度。他还没有正式交过女朋友,也许他还是爱女孩子多一点?谁也说不准。谢明睿就是这样的人,做任何决定都慎思熟虑,小心翼翼,即使谈情说爱也是一样的道理。
他心里觉得不急,先当朋友,如果最后决定跟哪个女孩共度一生,他们也还是朋友。万一不幸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能超越他对张之悦的好感,那就是另一个故事。
这是稳赚不赔的盘算,谢明睿就是这种聪明的人,他在每一个关键时刻做出最好的选择。可是再聪明也总是会有预料不到的事发生,比如张之悦的出现,比如他对张之悦的感情,比如张之悦的突然消失。
比如张之悦消失所带给他的失落。
他从没想过一个人真的可以消失得这么彻底。
他试着拨电话给张之悦,手机从没接通过。曾经去过一次的那间小公寓已经人去楼空,贴上待租公告,他挣扎许久,打了房仲的电话,果不其然没得到什么令人满意的结果。班导师要忙的事情很多,没好气地说张之悦不请假就缺席不是第一次。
堂哥那边没有消息。酒店新来了几个小男生,其中一个白白净净带着学生气,据说刚到没几天就被龙哥看上,但那也不是张之悦。
谢明睿迫不得已,转而求助谢致远。
他父亲待在医院的时间向来比待在家里的时间长。谢明睿直奔院长室,谢致远正埋首办公桌处理公文,一抬头看见自己儿子站在门口,心下已七八分了然。
谢明睿也不遮掩,几乎一点停顿都没有便单刀直入:“最近有没有我同学的消息?”
“哪个同学?什么消息?你们学校一个年级有七八百人吧我记得。”
“张之悦,我同班同学,他妈妈被你收住院住在七楼病房的那个。”谢明睿咬牙回答,谢致远的从容不迫让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哦,你不是知道得比我还清楚吗?”
“……”
“不谈这个了,美国好玩吗?”
“爸……”谢明睿的语气几乎称得上哀求。他从小品学兼优,不需要父母担心,也没向父母要求过什么。
谢致远轻舒一口气,揉了揉额角。
“他母亲五月底就过世了,你也不用去病房,他不在医院,你在病房等到明年他也不会出现。”
“他在哪里?”
“阿睿,你跟他在一起没有好处。”谢致远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