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赖。

    好吧，在这两天中还是发生了一件称得上是有趣的事情——弗兰克给我写了一封长长的检讨书，全文上下读起来一气呵成，感情表达的淋漓尽致，我简直怀疑他把自己一生的文笔都用来写这封检讨书了。

    当然，尽管这封信让我总想用“油嘴滑舌”来形容，我还是相信他有在好好的反思。毕竟他不是个喜欢在没有必要的事情上浪费太多精力的人。

    ——虽然很不想承认给我写检讨书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

    弗兰克不是个傻瓜，也不是固定印象里那些高智商低情商的科研工作者。他乐观却又谨慎，大胆却又机敏，知进退却又不虚伪。他能分辨出我是真的在生气还是小小的恼怒，也不会因担心我拒绝以后对他的帮助而讨好我。

    谁没有被令人激动的事情冲昏头脑过呢？我们毕竟没有酿成大错，收到警告，反思悔过，下不为例，这就足够了。不管有没有这封信，我们的关系都不会改变，这一点我相信弗兰克也知道。

    所以，弗兰克是真的认为他欠我一个认真的道歉。

    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表示我接受你的道歉，并且决定原谅你：“等你回去你的鱼就跑了。”

    弗兰克秒回：“滚。”

    他可能觉得这短短一个字不能充分表达他的心情，下一条短信立马挤进我的手机：“他爱我爱的要死要活。”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对返航无比期待。

    14.

    “如果你这次又收获了那些奇怪的鱼，你打算怎么处理？”进入海底前，我拉住弗兰克严肃地问。

    “我们今天刚来，不可能有鱼啦！”他干笑着，“要是有的话我会妥善处理的，放心吧。”

    “记住你说的话。”我瞪他一眼，然后把我们两个送出潜艇。

    海水一如既往幽深昏暗。我们熟门熟路地往潜艇上游去，打算把绳子系到原来的地方。

    然而还没等我们游到地方，就看到一个黑影迅速地扑了过来。我敏捷的往旁边一躲，随即发现那个袭击者的目标并不是我——是弗兰克。

    弗兰克被扑出去老远，差点脱出我的魔法范围。我赶紧游近，发现攻击弗兰克的是那条他心心念念的人鱼。

    那只人鱼的指甲嵌入弗兰克的双臂，牙齿狠狠地钉在弗兰克的肩膀，看起来就像一只正在捕食的野兽，迫不及待的想把猎物拆吃入腹。

    我看到血从弗兰克的伤口溢出，在海水中肆意弥漫，散出一片黑红色的烟雾。

    我当时除了“弗兰克会被吃掉”这个念头之外脑海中一片空白。我下意识地游向他们，不成想那只人鱼飞快地把弗兰克挡在身后，一脸凶残地向我嘶吼，发出一阵刺耳的高频声波。

    “别担心，萝丝，”弗兰克把手搭上人鱼架起的胳膊，安抚着紧张的人鱼，“他没想伤害我。”

    “那你身上流出的是什么？番茄酱么！”我怒吼。

    人鱼听到我的声音，浑身绷得更紧，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干掉我。

    弗兰克苍白着一张脸，抬手圈住了人鱼的腰：“放轻松点，萝丝。我想这之中有一些误会。”

    那人鱼被抱住之后，渐渐收敛了爪牙，然后一脸温顺地转身回抱住弗兰克。他的脑袋轻轻的蹭了蹭弗兰克的脸颊，接着伸出他蓝紫色的舌头，轻轻舔那些伤口。

    他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动，卷起一股股细小的水流若隐若现地向撞来。我感受着这股水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面前的画面有种诡异的温馨感，竟让我不敢去破坏。

    我想到弗兰克说的那句话：“他爱我爱的要死要活”。这一刻，我愿意相信这种生活在海洋里的生物懂得情爱。

    我们离开的这两天里，他是否徘徊在这片潜艇曾经存在的海域久久不愿离去？他是否会徒劳的捕捉一条又一条鱼，等着送给他的心上人？他是否会感到绝望？

    当他看到潜艇的出现，当他切实的见到弗兰克的身影，他的脑海里涌上来的是欣喜还是怨恨？怨恨弗兰克的不告而别，欣喜于两人再次相遇。

    我突然就明白了人鱼为什么会攻击弗兰克，那是因为本性像只野兽的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复杂的感情啊。

    也许当时的我不应该以惩罚的名义阻拦弗兰克，说到底，他的受伤是我间接造成的。

    我多想让时间停止，让两个有情人可以互诉衷肠。然而时间不会停留，三分钟很快就会来到，我和弗兰克会突兀地消失在这片海水里。那时，这只人鱼会怎样？会不会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或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人鱼会做梦么？也许他学不会人类的自欺欺人，他只能直面这个现实。

    一阵黑暗袭来，我们回到了潜艇。

    弗兰克疾步走到舷窗前，正遇上窗外人鱼那张受伤的脸。

    弗兰克扶上玻璃，冲着人鱼落下了一个虔诚的吻。

    人鱼愣了一下，好像明白了这个动作的含义，在弗兰克吻过的地方也落下了一吻。

    弗兰克站起来退后几步，冲人鱼挥挥手，转身向我走来。我看到弗兰克湿润的眼睛，和人鱼挥舞着手臂，面向潜艇逐渐融入漆黑海底的残影。

    我从未来没有这么想哭过。

    15.

    海底行走的魔法是有缺陷的，除了时间，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防水。

    人和人鱼的语言体系不同，发声的频率也很少重合。弗兰克急切地想和人鱼交流，想到的最方便的办法竟然只画画——毕竟从小的生活环境不同，很多话并不能通过肢体形态来传达。

    纸遇水易碎，笔无法上色，电子产品在深海中也无法使用。我和弗兰克简直要想断了头，最后却被秀女儿的同事解救了。她说：“我女儿每次去海边都喜欢在海滩上画画，谁也不知道她画了些什么……”

    我和弗兰克交换了一个眼神，互相读懂了对方的意思：我们可以制作一个沙盘。

    当天晚上，弗兰克刚一出舱就被不知守在哪里的人鱼冲上来抱住，好一顿乱蹭。用个不太恰当的形容，这人鱼就像见到了远行归来后激动的不能自已的狗狗一样。

    弗兰克废了好大的劲儿从人鱼的怀抱中挣脱，又指手画脚了一番，好不容易才让人鱼明白他想要海底的沙子，并教会了人鱼如何使用袋子。

    可能对人鱼来说，满足伴侣提出的要求是一件愉悦的事情。只见他闪电一般冲了下去，不超过10秒，他便取回了满满一袋子沙子，一脸开心地递给弗兰克。弗兰克给了他一个轻吻，人鱼呆住了一样，耳鳍快速地扇动甚至让他往上飘了一点。

    弗兰克哈哈大笑，人鱼读懂了这笑声的意思，有些羞恼地抓住弗兰克，虎头虎脑得让两人的唇撞到一起，凶狠地碾压好久。

    弗兰克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