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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一块,道:“吃完了个人拿,还有。”
云良爸吸溜吸溜吃起瓜,连声夸着:“嗯,这瓜甜!好长时候没吃西瓜了,起码半个月!”云良爸半是夸张半是讨好。
老板娘靠在椅背上,端着茶杯,微笑道:“爱吃就多吃点,能吃都吃完也可以!”
云良爸有打算把它们都装进肚子里的,反正撑不到他。他见老板娘始终盯着电视,放慢了吃瓜的速度,故作幽默道:“老板不在,找老板的当家的,当家的话更管用……能给我支几百块钱不?”
家里要收谷,云良爸说回去,云良妈想了想,不让。她在电话里说:“两下跑,不麻烦呐?时间又紧,着急忙慌回来,又着急忙慌去,一点儿闲没有,咋吃得消。实在不行就兴工!花不了几个钱,来回路费就在里头。”云良爸就想寄几百块钱回去,可是手头上没有,便来找老板了。谁知道紧赶慢赶,小老板又不在家,老板娘又跟菩萨样的不开尊口。这老板娘精着呢。他只好耐着性子把话说到底。
老板娘嘴角动了动,像笑又不像笑的样子,盯着电视,半晌才道:“你跟我说也没得用,这一两个月都没要到钱。往阿珠那儿跑了多少趟,你去阿珠,他给了多少钱!回来又这个支支那个支支,我们手里还能有多少钱!生活费都成问题,煤气都要省着用!连这西瓜也是赊的,要不是孩子想吃,我哪舍得买?”
云良爸笑脸听着,西瓜吃得不似先前那样香甜了,握在手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有一搭没一搭啃着,啃得瓜皮都软了,便如释重负般的把它扔进垃圾篓里。“阿珠也是个滑头,比小日本还滑!”云良爸附和着道,“不过阿珠这一年赚了不少钱呐,包了好几个工程,个个都有赚头。耐火厂可能赚的少点,少也有五六万!今年换了越野,明年该是奔驰喽!”
老板娘冷笑着道:“不是我家这位,他有这造化!我家这位太仗义,没听几句甜言蜜语就飞起来了。春上耐火厂玻璃没置好,厂长叫他们赔。阿珠对我家这位说:‘你是主儿,你打大头儿。我们这些小兵在后头跟着!’他一听,胸脯子拍着说:‘这事你们别管!要多少我赔多少,再多也就四五千块钱儿!’结果那钱都是他出的。你说我家的是个能捏钱的人不?人家阿珠老板当的比他大,钱比他多,哪轮得到他去打肿脸充胖子。”
“阿珠是有心眼儿。”云良爸也望着电视,抱着手,一只手反过来在另一条胳膊上挠着因水泥过敏结的红疤。
“也怨人没得良心!”老板娘把茶杯顿在桌上,坐直身子,光光的脸上现出些怒气,道,“我家对工地上哪个不是掏心掏肺,小罗来的时候连裤子都没得穿,穿一条大裤衩子,我家的把自己衣服给他穿。嗬!搞几年儿头面光鲜了,二话不说,拍拍屁股跑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呀!我们就差去派出所报案了。最后问出结果,原来跑潘大刚工地去了。潘大刚也是,样样不懂,还是我家的把他带出来的!我们把他当兄弟,又给他派工地又给他拉工人。潘大刚发了,一脚把他踢了,反过来抢他的人,还要打他呢!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往近了说,阿建来的时候,我们去给他接女人,接娃,给他租房子,买煤气,搬家具。嗬!外人一个电话,他的心就动了,哭鼻子掉眼睛的叫给他算工钱好走人!问他为的什么,是工资开得高,还是条件更好?阿建倒也诚实,说条件差不多,工资还没这里多,但那边可以叫他在工地上开小卖部!我们话说得也硬,算了算了,滚去开小卖部,少你一个我工地照开!对了,刘强来工地了吧”
“啊,来了快一个星期。”云良爸眼睛望着电视道,像是看得很认真。上头播着广告,告诉人们:“去头屑,用雨洁!”
老板娘冷笑两声道,道:“当初哭死活死要走,现在人家不要他,又死乞白赖回来。想想要他有什么用?手艺没个手艺,做活又爱偷工减料,光棍汉的脑筋又有毛病,三天两头闹罢工!我们心软,叫他回来,待遇照旧,还管了他一天的饭!哥,凭良心说,我们哪一点亏待过人?为什么有这么些人不识好歹,不叫人讨闲呢?”
云良爸不自然的挪了挪身子,点头笑道:“嗯……啊……老板确实不错。我们跟他一起七八年,晓得他的为人。”又道:“我们也是尽心尽力跟他一块干,谁也没想要走要闹。你们上头有老板,老板上头还有大老板,我们晓得你们不容易。”
老板娘语重心长道:“在人家手下挣钱,你不得不低人一头!我晓得你们这几个领班忠心耿耿,我们心里有数。要不是你们几个,工地也没有今天!”老板娘倒了杯水递给云良爸。云良爸接了,并不喝。
“家里在割谷吧,你这也没回去,嫂子受累了。农忙完了,把她也接来玩两天。要不,哥你先回去休息,干活累了一天!等当家的回来我给他说一声,好吧!”老板娘笑眯眯地说。
送走了客人,老板娘站在客厅里的落地镜子前揭下面膜,拿了包,锁上门,下楼去接儿子回来睡觉。她去棋牌室的时候儿子正独自坐在凳子上,炯炯有神地打老虎机。她扇了扇扑向鼻子的烟雾,答应给儿子买变形金刚,才把他拖了出来。小老板嘴里叼着烟,两眼紧盯着手里的牌,看都没看她一眼。玩具店的门早关了,她说变形金刚明天一定买,作为补偿,她给儿子买了一罐红毛丹。儿子见她从包里掏钱,问道:“我暑假存的钱在哪?”
“嗯?”老板娘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还记得你那钱啊?有多少呢?说给妈听听,说对了妈就给你。”
儿子偏着头想了想,道:“八百!”
“不对!”
“五百!”
“不对。”
“三百?”
“再加五十!”
“三百五?”
“嗯!对了。”老板娘刮了刮儿子的小鼻子,笑着把开了的罐头盒递给他。“数十个数给妈听!”儿子张嘴数着,一大一下两个身影转进黑暗的楼道里去了。
秋收
云良妈一下田,就全身掩进黄灿灿的稻林里。几镰刀下去,平整的稻田陷下去一个大坑。半个多小时后,云良三奶、大奶提着沙镰也来了。三奶道:“我说早点儿,还是来晚了!”说着,选个下镰处,抓起稻秆子嚓嚓割起来。
“你们来干么事?这点子我一个人割得了。”云良妈从稻林里直起身笑道。往年云良家的稻场做在老彭田里,那里宽敞、方便。今年老彭的田叫别人承包了,种了迟稻,就做不成稻场了。云良三爷跟云良妈还有大奶一商量,干脆他们三家合一处,做个稻场。四处一望,云良家这块田居于中心,又在大路边上,做稻场再合适不过。主意一定,她们就趁早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