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公元317年幽冀辽6

    晋王司马睿已经基本控制了淮河以南。如今愍帝即死，司马睿称帝已是瓜熟蒂落。南京城内正在紧锣密鼓得操办司马睿的登基大典，到刘琨又派温峤来劝进，南京名士大多欣喜异常。庾亮领着一班名士出城相迎。温峤是二品名士，一品的基本没有。

    南方名士并不知刘琨在幽州的窘境。只知刘琨是北方柱石，辖幽、冀、辽，并（拓跋部在并州常山，并州雁门还在刘琨手中）四州，人口百万，控玄十数万。这时，刘琨已是南方士族心中的英雄。就连主管东晋六州军事的王敦，在酒醉后都多次手指北方，大骂：“我读《春秋》三十年，没想到老天却让刘琨竖子成名！”可见王敦深深妒忌刘琨。

    庾亮身为太子的大舅哥，又和琅琊王氏关系密切，是东晋一颗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王敦死后没几年，王导还健在，庾氏就成为“与司马共天下”的第二代门阀。

    庾亮和众士族将如佳、温峤迎入南京城中。当天下午又强拉着温峤去他家赴宴，对温峤热情备至。这其中原因，一来温峤是北方大头领刘琨的全权代表。二来八王之乱后，士族人物死伤众多，南迁士族，除王、荀两家声威明显高过其它家族，温氏和其它家族比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另一豪族河东裴氏没有南迁）

    庾亮比温峤还小一岁，当时只有二十八岁，他热情的把温峤称为兄长。酒过半酣，庾亮对众人说道：“其实，我在洛阳时就说过温太真的威名。”

    温峤有些吃惊，因为他只在永嘉之乱前去过洛阳两次。而且都是因公务而去，在洛阳的时间极短。

    庾亮见温峤吃惊，就说道：“我的家叔曾经夸赞温太真为一时之重。是下一代名士中的佼佼者。”

    宴中名士都赞叹不已，举杯换盏。那个时代还没有标准卷的考试。被大名士称赞，是人物做官的一个极重要的政治资本。

    举杯尽饮的温峤默默寻思：庾亮家族上一代中有名望的是庾嵦。想起庾嵦，温峤豁然开朗，他和庾嵦还真有一次交际。

    原来，温峤因公第二次去京城，在郊外见到有富人家奴在向佃户强征财物，佃户没有，便举鞭相加。温峤大怒。骂退举鞭之人，并问明他们是庾嵦家奴。入了洛阳，就上表告了庾嵦一状。

    庾嵦是当时的大名士，被王衍称为天下才子第二名。王澄第一，庾嵦第二，王敦第三。由此也可看到琅琊王氏和庾氏的世交关系。以后王敦推荐庾亮做了中监。

    士族欺凌自家佃户、部曲，在朝廷看来是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宰相温羡当然不会去管。

    可是，当时刘舆在执政大臣太傅东海王面前红得发紫，正想敲打一下庾嵦。只是庾嵦富可敌国。又爱谈老庄不问世事，正没法整他，就把庾嵦贪财不仁的事。添油加醋得说与东海王越。

    士族即使打伤部曲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像石崇连杀三个奴婢，又有谁管。何况当时庾嵦又不在场，打人之事不一定是庾嵦指使的。所以东海王说没法整庾嵦。可是刘舆却出了个阴招，庾嵦不是贪财吗？就以征伐刘渊为名找他借钱，不借就以妨碍国家大计为名治他的罪。

    东海王于是请庾嵦赴宴。酒过三巡，就向庾嵦开口借钱。没想到半醉的庾嵦说：“下官有家财二万，您想用多少，就拿多少。”

    东海王大为高兴。当场就对刘舆说：“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此事就皆大欢喜，告一段落。因温峤告庾嵦。使庾嵦大失其财，可是庾嵦却见人就夸温峤。称温峤为栋梁之才。

    温峤大伯是宰相（中监），亲戚刘舆更是在朝中红得发紫，庾嵦敢说别的吗。（笔者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庾嵦后来在随王衍护送司马越灵柩东行中被石勒杀死。

    因家叔称赞过温峤，使庾亮更加高看温峤。温峤一到南京就和庾亮成为铁哥们。前期庾亮对温峤照顾有加，经常把爱赌的温峤从赌坊赎出来；后期没有温峤的冒死支持，就没有庾氏与司马共天下的局面。

    温峤代表刘琨向晋王司马睿上表劝进，之后也没什么事干。名士天天轮流来请其赴宴，温峤身负刘琨使命，也愿结交东晋名士，基本上来者不拒。如佳却基本上待在府院之中，不出来见人。如佳思念刘琨，只盼早日北归。

    一日清早，温峤早起到如佳房中拜安。如佳问：“这些日，你穿梭于酒池肉林之中，不知有何感想？”

    温峤笑道：“建康士族多文采出众，风流潇洒，坐在一起大多是吟诗作赋。再不就是‘求田说舍’。一说起治国，他们却不关心，甚至还有一条歪论：家族稳定繁荣，国家也就太平无事了。只有王导大人一心为国，关心北伐大事。”

    如佳说：“士族大多从里之外迁来，家财消耗殆尽。如今正要休养生息，北伐没有群众基础。”

    温峤说：“您这一说，我才想起来，过几日庾亮请我去会稽（苏州地区）郡走一遭。他在那里预订下几百顷良田，请我陪他一块去看看。还鼓动我也买一些。他说会稽郡土地肥沃，是整个江南的粮仓所在。士族们都争着抢着在那里买田置业。”

    如佳也笑了，说：“那么紧俏，还轮得上你买吗？”

    温峤说：“我也是这么问，可是庾亮说了,‘轮不着咱，还能轮到谁’。他拍着胸脯说，只要我想买，他就能搞定。”

    如佳一皱眉：“这不成半抢半买了吗？”如佳又思虑了一会说：“你要长期留在此地，你若想买也可以，我来时带了些金银，石勒又赠送了一些。还有这二十天来，我们收到了一二百份士族们的馈赠，都留给你用。不可强买强卖啊。”

    士族社会送礼成风。

    那个时候，苏州比现在离海更近，我国的第三大岛，崇明岛都还在海面下。上海也还在海底。苏州为扬州粮仓。沧海桑田，时光如梭！

    温峤知道如佳又想回幽州了，于是换了一个话题：“昨日谢鲲请我去他家赴宴，庾亮不让我去，说他们没资格请我们。我执意去，庾亮竟说去了会被江表八达吓着。我心说，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十来年，还没有什么事吓到我。可是昨晚可真把我吓了一跳。”

    如佳平静地说：“他们不会是在酒宴中‘裸奔’了吧？”

    钢指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