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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他的答案也还是那样。
因为他的确是记不得了,光是想一想某个地方就一阵揪痛,不如不要想起来。
“算了,你能醒过来我就该满足了……”
不知那人给他喝的水里掺了什么东西,那灼烧着他心肺的痛楚缓慢褪去,而睡意如淹上来的水,从浅浅的一摊到一汪,逐渐漫过了他的意识,将他沉浸在里头漂浮。
朦朦胧胧间,他见到那个人站起来,像是要离去的样子。
“你睡就是了,我不会走,我只是……太高兴了。”
“不要不信,我真的很高兴。”
他虽然记不得东西,可也知道那个人闭眼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高兴。
“我帮你把窗子关上,这样就不会刺眼了。”
将那人的衣袖攥在手心里,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下午有些热,他顾忌着胸前的伤口不敢随意翻身,于是怎么都睡不踏实。
就在他有些烦闷的时候,外边叮叮咚咚一通乱响,脚步声踢踢踏踏,是有人来了。
这动静使得他的睡意被一扫而空,瞬间清醒过来,。
“城主,你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闯入者人未到声已至,他立即屏住呼吸装起了睡。
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本能的就对外边的东西充满了恐惧。
闯入者坐到他的床头,先是掰开他的眼皮仔细查看,又把了下脉。
最后,他单手覆在他的天灵盖上,探入灵识,不知在搜寻些什么东西。
“他的魂魄不太稳当,像是离体过一段时间又重新回到了躯壳里……”
“会好起来吗?”
“通常来说,患了离魂症的人若是三魂七魄不全就会相当棘手。我刚刚大致看了一下,他的三魂七魄全在肉身里,也就是说只要安心静养,等魂魄重新适应身体,过些日子自然会慢慢记起来的。”
后面这不速之客又说了一长串话,大都是些玄妙的、听不懂的东西。
“醒来就意味着他正在好转。”
等到闯入者离去,他才舒了口气——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紧张了起来。
“听到就听到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来他装睡的事情早已败露,他睁开眼睛,见到那人的笑,便什么话都忘了说。
笑容如新雪初晴,直直撞在了他的心上,让他不得不别开视线,不敢再多看。
“你想知道你是谁吗?”
他点头。
“你叫叶惟远,是叶家的小儿子,也是……”
先前的笑意不复存在,那人叹了口气,没继续往下说。明明是他挑起的头。
我怎么了?他想问,却又没有问下去。
因为他总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事情。
沉默到远方响起暮钟时,他又睡着了。
这次他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是从一片漆黑的旷野,他站在宽阔的长河岸边,潮湿阴冷的风吹在面颊上,跟刀子没什么两样。
河里挤满了冤死的鬼,那群鬼见到他这么个活物,纷纷朝他伸出了手。
倏地大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那群鬼感到害怕,重新潜回水底,只探出双眼睛盯着他。
业火从裂缝的深处烧了上来,火舌舔上他的皮肤,瞬间就烧得焦黑开裂。
他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躲闪,好像他生来就该被烧成灰烬一般。
“叶惟远,来陪陪我。”
在深渊的尽头,有人这样喊他。
“你说你要来陪我的。”
如同被魇住了,他想要看清是谁在喊他。
“叶惟远……”
“叶惟远……”
有人在喊他,不是那饱含怨毒的腔调,而是充满了忧虑和在意。
他睁开眼睛,发现哪有什么填满了鬼魂的长河和烧不尽的业火。
“你梦到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声。
是业火,地狱深处席卷而来,怎么都烧不尽的业火,要将他这样的罪人烧得连魂魄都不剩。
稍稍被放开一些,他盯着那个人的脸看。
他意识到自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哥哥。”
“你喊我……什么?”
那个人的表情难过得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清凌凌的,如一池浮冰碎了,原先只能如雾里看花一般的悲伤骤然变得真切起来。
“哥哥。”
他又喊了一声,因为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微弱的气声这样一声声贴着他的耳廓喊。
“不要喊了。”
直到温热的泪水落在他的身上,他才骤然住了嘴。
——你在哭吗?
但是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你不会下地狱,我才会……”
“叶泷水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再不会活着……我问过了鬼差,你的寿数未尽,就算是要赎罪……也是我替你,你不该下地狱,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会。”
温柔的月光隔着一层窗户纸投下满地清辉,影影绰绰的影子婆娑舞动。
“我在这里。”
又咸又苦的眼泪落在他的唇边。
这个人是在为了我哭泣,是在为了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哭泣。
突然间,他就不再害怕。
“对不起。”
有什么好道歉的?
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这所有的东西都不像是假的。
·
“他……好些没有?”
暮春将尽,再过些时便是初夏,也是海市开放的时节。
海市每五年开放一回,是陨日城内难得的大节日。往年叶风城抱病不便走动,出访海上鲛人一事通常由叶高岑代劳。叶高岑会乘一艘桃木福船乘风破浪,去鲛人的国度里作客,用兵刃和其余法器换回鲛绡等珍奇物什。
叶怀瑾坐上这位置还没有多久就碰上这等大事,特地来找叶风城讨些经验。
连他在内,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叶风城带着叶惟远回了陨日城的事。前些日子里,叶风城将自己和不省人事的叶惟远关在汲云楼里不见外客,使得他总担心若是叶惟远一直不醒,那他是否要将自己幽闭一辈子,直到大限来临。
既然叶风城肯见他了,那只代表一件事,就是叶惟远醒了。
“好些了,”叶风城不欲多言,“具体如何我也不知。”
他盯着眼前的棋盘,思绪仍是停留在那个被他留在汲云楼里的人身上。
离叶惟远醒来已过去了许久,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他的身边。
有云巍奕调配的药膏,叶惟远胸前那道伤已愈合得差不多,虽说还需要多加小心,可不再会轻易撕裂流血,再过上几个月便能彻底好起来。
唯独那离魂症还如一块大石,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口上。叶惟远因患离魂症不记得自己过往的事,他没有和云巍奕外的任何人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