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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死的。
不会的,那人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我们逃吧。
逃?
是的,那人站在黑夜的尽头,身后是一片光明,来吧,跟我走吧……
他再次从梦中醒来,整个人蜷缩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睁开迷蒙的眼睛,看见了外婆那张慈祥的笑脸。
外婆抚摸着他的背,轻声安慰着:我的小宇啊,外婆来晚了,别害怕,外婆带你走,我们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外婆把他接到乡下,那里有碧水蓝天,有鸟语花香,虽然他从不接触人群,可他却很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里的人淳朴而善良,没有任何攻击性,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在青草地里滚上一天,不用再担心一个酒瓶冷不丁地砸在头上……他想到了梦里的人,逃吧,我们逃吧……他好像真的已经逃出来了……
那段满地打滚的日子,让他收获了一种别样的幸福,他原以为他会在乡下待一辈子,不料他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外婆就把他送到了他的亲生父亲徐定国那里。
徐定国有了新家庭,还有一个比他小三岁的弟弟,从踏入那个家庭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感受到了继母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敌意,幸好徐定国对他不错,对方供他读书,给他优渥的生活。虽然他们很少交流,但他依然希望他能够得到来自亲人更多的关心和关注,他努力学习,回回考第一,也算是对徐定国的一点回报。然而,他的奋发图强竟然给继母带来了巨大的危机感。
他被排挤、被辱骂、被关黑屋,受尽了欺凌,仿佛刚逃出龙潭,又跌入了虎穴。
他想回乡下找外婆,岂料噩耗突然来临,最疼爱他的外婆居然生病去世了,原来外婆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忍住心中的不舍,把他还给了徐定国。
他忽然觉得他的世界不可能再明亮起来,灰暗将彻底伴随他,直到永远。
他变得悲观而消极。
另一个徐政宇就这么诞生了。
与此同时,那股可怕的力量再次觉醒,他经常莫名其妙地烦躁、生气。
他开始厌恶那个意志消沉的自己,他急切地想要改变现状,他躲在暗处偷偷地锻炼身体,宣泄着内心的压抑和不快,他感觉他的身体里还住着一个人,一个被愤怒侵蚀的人……
那一年,在他十四岁生日的前一个月,他的酒鬼继父找到了他,对方喝得醉醺醺的,开口就找他要钱,看上去就像一条落魄的丧家之犬。
他强忍住喉头翻涌的恶心转身便走,却没想到那酒鬼抄起酒瓶猛地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他被砸得鲜血淋漓,当即摔倒在地,对方趁势骑在他身上狠狠地揍他,坚硬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一下下全打在他的头上,温热的血液濡湿了他的脸颊……即将陷入昏迷之际,他绝望地想着,今天怕是难逃一劫了,他终究没能逃出这个人的魔爪,兜兜转转地一大圈,还是会死在对方的拳头下。
可他不甘心。
这个魔鬼已经毁掉了他的童年,凭什么还要夺走他的生命?
刹那间,怒从心生,一股强烈的复仇欲望吞噬了他的理智。
对方是怎么打他的,他就要怎么打回去!
他阴恻恻地笑了,诡异的笑容在那满是鲜血的脸上绽开,宛若索命的幽灵。
后来他做了什么,脑子里基本上没什么印象了。他只是隐约记得,他发了狂似的和那个人扭打在一起,然后在打斗之间,竟失手将人给打死了。
……
他未满十四周岁,又是过失致人死亡,属于完全无刑事责任能力的人,任何行为均不用承担刑事责任,杀人也不例外,只需监护人严加管教。
末了,他对顾晨说:“那天是黎昕第一次出现,也许觉得自己杀了人,所以他每次出来总是到处找人打架,看似破罐子破摔,实则是一种残酷的惩罚,用荒唐的生活来惩罚自己,让自己永远活在黑暗之中,直至走向灭亡。”
顾晨听明白了,黎昕把所有的罪过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从而给了大家一口喘息的机会。
他用拳头和暴力守护着他们这群可怜的人……
忽然间,顾晨非常想念他,特别想见到他。而徐放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语气坚定地保证:“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出来见你的。”
我会努力喊醒他们,我会的!
……
当晚,徐放趁顾晨睡着后,悄悄地给徐定国打了一个电话。
他下定决心,彻底放弃融合治疗。
徐星阑和黎昕帮了他太多太多,他欠他们的情,他要还回去。
有很多事情,他都没有告诉顾晨。
徐星阑瞒着他接受催眠疗法,选择永久长眠。
对方还留下了一封信,还原了当年黎昕杀人事件的真相。
其实那天黎昕并没有失手将人打死,可他以为自己杀了人,一时受到了惊吓,只觉得无尽的恐惧充斥着大脑,使得他头痛欲裂,最后他疼痛难忍昏迷了过去。
徐星阑紧接着醒来,看见自己最憎恨的人倒在了血泊中,心里竟掠过一丝快意。
那人向他求救,用一声比一声虚弱的声音求他伸出援手。
而他冷眼旁观,狠下心来置之不理,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心如死水,毫无半点波澜。
他在信的末尾对黎昕说道:
放下执念,你没有错。
我们本不属于这里,强行留下,最终痛苦的只会是自己。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们只是多余的人,正如一个匆匆奔行的旅者。
既然留不住,那就去其它地方寻找一个容身之所。
穿过时光的尽头,我在另一个世界等你。
……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徐放看完这封信,把自己摔在床上捂着被子哭了一宿。
他从不轻易哭泣,哪怕被打被骂,他也强忍着不掉一滴眼泪,可那天他却哭到不能自已。
满心的忧伤,无人诉说,好像怎么哭都不够似的。
他一直理不清他们几个的关系,直到失去时,他才恍然醒悟过来,那三人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