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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会那么容易就答应你?”旗四怀疑道,“你给他钱了?”
韩彦点点头。
“给了多少?”
“……所有。”
“你是不是傻!”旗四忍不住骂了一句,“万一被坑了,你以后怎么办?”
韩彦被旗四说得抬不起头,好半天才说:“没有你,我也不晓得以后要怎么办。”
“操,你还是个男人吗!”旗四又骂了一句,一个没忍住还是把人抱进怀里了。操,谁要说让谁说去!
“你俩磨叽够了没啊?两个大老爷比娘们还黏糊。”看守人阴阳怪气地说。
旗四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飞快地在韩彦的额头亲一口,这才把人放开了。
“走吧。”旗四又开始赶人了,但语气温柔了许多,“我还等着你把我捞出去呢。”
韩彦用力地点点头,这才不舍地走了。
隔天一早,韩彦便带着李大海去挖钱。当那一袋袋大洋和金条被挖出来的时候,李大海看得两眼放光,口水都流下来了。
韩彦看着他那贪婪的样子,心里有点没底,原本还有一个坑没挖,但被他不动声色隐瞒了。万一真把旗四捞出来了呢?那花钱的地方就更多了。还是留一点比较好。韩彦心想。
两个人,一人杠着几个袋子往回走。
“主任,这钱你想放哪儿啊?我帮你送过去。”韩彦说。
“送到农会那。”李大海说。
韩彦心里“咯噔”一下,说,“那边人多眼杂,恐怕……”
“没事,”李大海信誓旦旦道:“农会的事我说了算,没人敢多嘴。”
韩彦这才放心跟着李大海往旗家大院走。刚把袋子放倒在地上,门口就突然钻进来好几个穿着军装的人,韩烨也在里面。兄弟俩一见面,脸色顿时都凝重了起来。
韩彦有点慌,抓着袋子的手紧了紧。不晓得李大海是个啥意思。
李大海“哈哈”一笑,指着韩彦对着进来的人说:“韩彦今天可立了大功一件,瞧瞧,这些旗易秀埋起来的银元和金条都是他带我去挖的。”说着,把系在袋子上的绳子解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元。
韩彦一时间如坠冰窟,半天都没说话,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大海看:
“李主任,你这是几个意思?”
“还能有几个意思?李主任这不就是在表扬你?”旁边一个人接嘴道。
韩彦气得浑身发抖,韩烨瞧着他哥眼神有点不对,怕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连忙扑过去拉住他的手,低声说:“哥,你可别乱来,万一出事我可保不了你。”
韩彦甩开他弟弟的手,冷冷道:“我是死是活都用不着你操心。”说完,不等韩烨回话便转身走了。韩烨怕他哥出事,连忙追了出去。
韩家兄弟俩一走,李大海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哼了一声,说:“什么玩意,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少爷呢?不就是个给人暖床的。”又说:“那个韩烨也真是,你说他哥都对那姓旗的死心塌地到这份上了,你就干脆成全他把他俩关一块不就得了?还要护着他干嘛?我瞧着都丢人。”
剩下的几个人一边听一边附和,就跟叫屁虫一样,有人放个屁,它就叫一声。
“对了,县委的指令发下来了没?”
“发下来了,县委说可以执行枪决。”
李大海点点头,说:“我怕夜长梦多,就选今晚吧,拉到黄泥河子那都毙了,过两天再通知人去那里收尸。”
民兵队长领着命令去了。
下晚的时候,看守人破天荒没有送来两个干馍馍,而是一人一碗白米饭,外加一份白菜炖粉条。大伙吃得心惊胆战,心里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恐怕这就是最后一顿饭了。
有人吃着吃着,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肝肠寸断,说他还有个八十岁的娘要养,就这么死了他娘怎么活?他一这么说,顿时也勾起了别人的挂念,牢房里一时间响起了高高低低的抽泣声。
看守人敲了敲牢门,大声道:“哭屁啊哭,不吃就一边待着去,别影响别人吃饭。”大伙这才安安静静吃起饭来。
旗四虽然没跟着一块哭,但也想起了家里的老老少少。旗嘉琳已经做了两个孩子的娘了,女婿也不是地主,她可以不用担心;旗嘉琅有吕凤娘看着,岳父岳母也还健在,实在不行还可以去县里,这也不用担心;他娘向来精明,这些年来大钱没有小钱该是存了不少,也不用担心。李小花要是能戒赌戒烟,几个金镏子也够她下辈子。唉,说来说去,最让他担心的还是韩彦。旗四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把小圆赶走了,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总是好的。
旗四一伙人才吃完饭,看守人便嚷着让他们把衣服什么的穿好出来排队。大伙闷声不响地收拾着自个东西。旗四叫住了一个熟人,随手给他递了一件衣服,那件衣服就是前两天韩彦特意给他送来的。
那人捧着这件干净整洁的长衫,又惊又喜,说:“四爷,这衣服挺好的,你咋不穿啊?”
“我喜欢身上这件。”旗四淡淡地说。
那人瞧了瞧旗四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咕哝了一句:“真是个怪人。”
火光亮了起来,影影绰绰的人影在牢门前一字排开。
十几个人又像牲口一样被绑成一串牵了出去。
今晚没有月亮,璀璨的群星布满了墨蓝色的天空,犹如缀着宝石的网,笼罩着整个大地。夜色温柔,凉风轻轻地吹着,带给人的脸庞一种痒痒的感觉。
屯子里静悄悄的,不管是草屋还是瓦房,少有透着光的,人们都睡熟了。
一行人被牵着往村外走,离屯子越来越远了。不知走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离元茂屯最近的河流——黄泥河子到了。
旗四一行人被赶到一片河滩上去。几个民兵把手里的火把插在河边上。火光照在水面上,黄泥河子也仿佛被点燃了。
十几个人被左右八只火把团团围在中间,成了最显眼的活靶子。
旗四看见有有人举起了枪支。
“喀拉”几声,枪支上膛了。
子弹带着喔喔嘶嘶的声音,横雨似的落在他们的前后左右,弹着点打起的泥土,溅在了旗四的头上、脸上和身上。
十几个人瞬间像软了骨头一样,一个接一个都倒下了。
旗四仰面倒在地上,他的双手还被绑在身前,他的脊梁压在另一个人的脚上,脖子悬在空中,额前的刘海晃了晃。他那件脏兮兮的外衫上浸满了通红的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一颗子弹,从他锁骨的下地方打了进去,汩汩的鲜血从弹孔里流了出来,从衣襟一直蔓延到心口,那里被人用金线细细地绣了一个“彦”字。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