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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的月光下,暗红色的长发随风飞舞,练千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凛冽杀气,剑尖上寒芒点点,一招一式皆是阴狠凌厉,毫不留情。
一地落叶随着他的招式翩翩起舞,然后再被剑气击成粉末,瞬间消散无踪。
瞧他那咬牙切齿的劲头,倒像这几棵大树皆是他的杀父仇人,恨不得将人家碎尸万段似的。
凌非瞧得好笑,忍不住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拖长了声音唤:“练小蛇——”
练千霜微微一怔,马上转回身来,挥剑指住凌非的胸口,怒道:“说过多少遍了,不许这样叫我!”
“哎呀,”凌非仍是笑,不知怎么地,一见练千霜生气,他的心情就莫名好转起来,“今天这种日子,就别计较这些小事啦。”
“今天什么日子?杜如音成亲的日子?”练千霜勾唇冷笑,手中长剑又往前推进一寸,“当初若不是你硬要跟我抢,她怎么可能另嫁他人?”
凌非大叫冤枉。
“我只是向她提过亲罢了,又没有横刀夺爱!”
“哼,反正都是你的错!”
练千霜越想越生气,终于剑花一挽,斜斜朝凌非刺了过去。
凌非早有准备,边躲避他的攻击,边甩出了袖中的鞭子。
顿时又是一场大战。
屋子里春色无边,屋外却是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凌非与练千霜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从认识到现在,打过的架没有千次也有百次,可惜从来不曾分出胜负,这回自然也是一样。当练千霜的剑抵上凌非的胸膛时,凌非的白骨鞭也已经缠住了练千霜的颈子……
又是平手!
两个人互瞪一眼,突然同时收回了兵器,哈哈大笑。
这天下间,恐怕没有比他们更蠢的人了吧?
明争暗斗这么多年,结果心上人跟别人洞房花烛,他们两个却在外头吹冷风,实在是没出息到了极点。
凌非摇摇晃晃的往地上一坐,似乎醉得更厉害了些,随手将酒坛子掷向练千霜,道:“合我二人之力,就算要杀了那个男人也并非难事,要不要试上一试?”
“爱说笑!我才不屑干这种事!”练千霜接过酒坛,仰头喝了一大口,任凭酒水顺着下巴淌下去,傲然道,“杜如音既然嫁了人,我自然不会再喜欢她了。凭我练千霜的相貌人品,难道还怕没人喜欢我么?”
说着,薄唇往上勾起,慢慢露出了一抹笑容。
凌非看得呆了呆,一时有些恍惚。
练千霜的容貌素来都是英俊的,有时甚至俊俏得过了头,多看一眼都令人心生寒意。但此时此刻,不知是否月色太美的关系,他精致的五官如描似画,脸上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既骄傲又自负的,模样十分动人。
怦怦。
凌非眯了眯眼睛,确定自己已经醉了。
不然,他怎会觉得眼前的练千霜极为可爱?
不然,他怎会口干舌燥、心跳如雷?
滴答。
冰凉的水珠顺着山壁淌下来,冷得刺骨。
凌非浑身一震,终于从那漫长的回忆中清醒过来,感觉从头到脚都在疼痛,整个人晃晃悠悠的飘在半空中,连一丝气力也使不上来。
也对,毕竟少了一魂一魄。
凌非苦笑一下,不明白自己怎会梦见那么久以前的往事。他一直不知为何喜欢上练千霜,现在想来,恐怕那个时候就已经动心了吧?
那暗红的长发,那骄傲的神情,在在吸引着他的视线。只瞧上一眼,就再移不开目光。
想着,低头望了望躺在地上的那具身体——头微微歪着,下半身被巨石压住了,膝盖以下都是血迹,分明已是破败不堪了。
但,那是练千霜喜欢的样貌。
他费了多少心思,才让那别扭的小蛇说出一句喜欢,怎么能轻易放弃?所以凌非深吸一口气,尽力凝聚心神,一点点沉下身去,重新附上了那具身体。
疼!
剧烈的痛楚从四肢百骸涌上来,身体仿佛被撕成了无数碎片,根本不能动弹。
凌非原本就已是鬼了,如今魂魄不全,自是灵力大损,光是附在那残缺的身体上,便觉得用尽了全身力气,动一动都是锥心之痛。
但是,一切尚未结束。
他虽将白七梦困在了邪鬼阵中,却还未发挥这个阵法的真正威力,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倒下?
而且,练千霜……
他心爱的小蛇这样可爱,他自是不舍得抛下他一个人的。
俊美无俦的面孔瞬间闪过脑海。
凌非闭了闭眼睛,慢慢微笑一下,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双腿仍在血泊之中。
若凝神细看,甚至还瞧得见膝盖处森森的白骨。
但凌非竭尽全力翻了个身,笑吟吟的伸出手,抓住了想象中的练千霜的手,一寸一寸的挪动身体,缓缓地……向前爬去。
第24章
疼痛越来越剧烈。
凌非艰难万分的在那黑暗中前行,身体阵阵发冷,整个人像是浸在冰水中一般,手脚都因为痛楚而麻木了。
唯独意识非常清醒。
清楚的感觉到,五脏六腑被一下下拉扯着,魂魄几乎要四散而去。
难道当真要魂飞魄散了?
凌非深吸一口气,勉力集中心神,强压下那刻骨的刺痛。他知道自己是兵行险招,但若这赌局的彩头是练千霜,他怎能不冒险一试?
练千霜。
光是想起这个名字来,他胸口就有柔情涌动,连身上的痛楚也减轻不少,支撑着他继续往前行去。
一片漆黑。
仿佛过了一辈子那样漫长,凌非眼前才渐渐出现了一丝光亮。
远远的,耳边依稀传来女子的抽泣声。
紧接着则是低哑温柔的男性嗓音:“好了好了,不过是中了人家的陷阱,不小心受了伤而已。你们两个大美人再哭下去,我可要心疼死啦。”
“可是,若不是我们姐妹两被那妖孽擒住了……”
“白虎大人也不会中计。”
“哎呀,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们两个还不了解我的性情?美人有难,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来,笑一个给我瞧瞧。”
那嗓音里含着笑意,实在轻佻至极。
但女子的哭泣声却慢慢低了下去,似乎是破涕为笑了。
凌非透过石缝望去过,只见白七梦同样受了伤,此时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样子颇有些狼狈。怀中却一左一右的拥着两个女子,眼眸含情含笑的,态度甚是潇洒。
他不由得暗暗佩服白七梦的风流手段,一边想着将来如何哄诱他家小蛇,一边摸索着靠住山壁,缓缓站立起来。他双腿是已经废了,但只要舍得耗些元神,把法术使在脚上,要撑撑场面倒还不成问题。
不过仍旧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