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他面前的时候，陆潜川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原来自己与周冽之间还有个这么一层关系在。

    陆潜川一时有些怔愣。

    却听见齐越问他：“陆总，这份合约快要到期了，您准备怎么处理？”

    陆潜川想了想，两人之间关系刚刚稳定下来，再拿这个合约说事实在是有些没事找事。

    他便答道：“不用管了，就放着吧，周冽不记得，我们便也不提。”

    他以为周冽早忘了这事了，却不想，合约到期的当天，几天没联系他的周冽却忽然约他出来去山顶的伊莱西餐厅吃饭。

    陆潜川不疑有他，应了下来。

    山顶餐厅的位置距市中心有些远，当天他还特意早退了半个小时，自己开着车往约定地点赶了过去。

    陆潜川按惯例早到了一刻钟，过去位置一看，却发现周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正经危坐地坐在椅子上了。

    只是对方的举止看起来有些怪异，与其说是局促，倒不如说是在紧张。

    周冽仰着他看向他这边，陆潜川便落落大方地走了过去，自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提前多久订的这个位子？”陆潜川看了看两人身旁渐渐下沉的夕阳，余辉洒在桌面上，像是最熨帖的炙热爱意。

    “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到底心里又些惴惴，陆潜川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是。”周冽竟也不拐弯抹角，显然是做足了准备。

    他坦坦荡荡地掏出了几张纸一支笔，在严肃不过地放在了陆潜川的面前。

    陆潜川淡淡扫了一眼，最上面那张，是两人一式双份的包养协议。

    “今天这张合约到期了。”周冽镇定地点了点第一张纸，然后拿开。

    “我记得你说过，不再续签，但我可以继续留在华橙。”

    “只是我现在已经自愿放弃了华橙的那部分，所以我想问…我还能不能再争取一下…和你续签这一份…”

    周冽狠狠地把第二张纸往前一推，然后两只手不自觉地绞着笔帽不停的转动：“我的意思就是…第一份合约…就是说…我想…你考虑一下…嗯…”

    他像是在飞快地组织着语句，却又支支吾吾了大半天。

    陆潜川看着对方的额头上快速地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所以…你要不要先看一下…”

    周冽忽然卡了一下壳，然后他把钢笔啪地一声响狠狠地拍在桌面上，然后暴躁地骂了一声：“艹！”

    吼完两个人皆是一愣。

    周冽更是懊恼地闭了闭眼，然后条件反射一样地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重重地拍在了陆潜川的面前。

    然后两个人又是一怔。

    陆潜川直接就笑出了声，周冽则恨不得立即找个洞把自己给填了。

    他闷生生地憋出来一句话：“你自己看吧！”

    陆潜川一边笑一边拿起第二份文件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到了尾。

    一份续约合同，内容就不用多说了。

    陆潜川故意皱眉，指着一处道：“你这个合同谁给你拟的？用这么不严谨的东西糊弄我，当我傻了？”

    “怎么可能？！”周冽一听，立马把合同拽了过去：“哪里不严谨了？！我找的齐越给我拟的！那小子故意诓我啊？！”

    “你说谁？齐越给你拟的？”陆潜川忍得幸苦，他揶揄地盯着周冽看。

    周冽下一秒就反应了过来：“没有！我威胁他的！不写打断腿的那种！”

    陆潜川低头哼了一声：“全是些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周冽这下就急了，他赶忙摁住了陆潜川的手，拿出一个东西硬是塞进了对方的手心里，几乎是恳切道：“我为了今天准备了很久！这张银行卡里是我这一年里挣的，除去我日常的开销，里面一共有15万…每一笔都是我亲手挣来的，每一笔都干干净净，我问心无愧。我知道这个数字可能在你那不值得一提，我也不指望用着点钱证明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曾经走过很多弯路，不该走的，错的路，但我不后悔，因为是这条路才让我现在能跟你一起坐在这。而我现在想回归正途，不仅是为了我想抛去过去，从此认真的活着，也为了，想和你在一起，一直！一直的在一起！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我今天能为了和你在一起而赚来这15万，以后我只会做的比这个更多，更好。我想要证明的是，我能给你比这个更多的东西，更好的我自己，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希望你能看着我，我能为了你选择变好，我也能为了你变得更好，只是这个过程可能有些长，需要一辈子那么久，就看你敢不敢，在我身上赌一把？”

    “这…决定权在你。”

    周冽说着慢慢松开对方的手，接着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合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郑重地把笔和合约重新放在了陆潜川的面前。

    陆潜川又看了看合约，他的那栏空着，除此之外还有合约的期限那栏也没有填。

    他不去看周冽的表情，却把头偏开来去看远处西斜的夕阳和裹着夕阳的山脉。

    俩人间渐渐充斥着长久的沉默，却又轻易地被陆潜川出声打破。

    他抬起了头，看着蹙眉凝神的周冽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我有时觉得，我是不是快要把自己宠成一个废人了…”

    “不过没关系…”他缓慢而坚定地拔开了笔帽，笔尖落在了纸面上，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没关系，以后多一个你，我可以分你点。”

    周冽像是看呆了，陆潜川话里含着的深意给他的冲击力过大，他竟一时反应不及。

    陆潜川笑他：“傻了么？”

    说着他又在期限那栏草草画了一笔，然后慢条斯理地盖上笔帽，把合约又推给了周冽。

    周冽半天回神过来，不敢相信似的，赶忙把合约拿到眼前来看。

    他的眼睛里充斥着狂热的欣喜与无法按耐的激动，却在看到期限那一栏时瞬间消失了一半。

    “不是？！陆潜川，你这是什么？”周冽抓着合约斜过来看了看：“8？八年？！敢情你只是说的好听！八年不够我跟你讲！我不同意！你不写个一辈子！好歹也写个五六十年啊！八年你什么意思？！适用期啊！你他妈用了八年还想退货啊？！…”

    “操…”陆潜川的笑声像是在喉咙里振动：“周冽我们能不能有点文化？！”

    “这他妈是正无穷！你小学数学老师没教过你么？！”

    周冽诧异：“什么玩意？”

    “正无穷。”陆潜川努力憋着笑：“无穷无尽，天荒地老…”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缱绻而低哑：

    “我是说…一辈子…除非…你不想…”

    周冽哽了一下，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陆潜川…我本来决定今天要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