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季老爷子经过半年多的调养之后，身体比之前住院的时候好了许多，现在又能到处走走找老伙伴儿们下下棋了，顺便吹吹自己的双胞胎曾孙。不过那曾孙还在素素肚子里没出来，不过医生早就把胎儿的性别告诉了他们，是两个男孩儿。

    这下好了，一下就来了两个给他玩儿，连做梦都能笑醒过来。惹得他身边的一众老头儿老太太都特别羡慕他！^^

    季宏学和老爷子说过：“其实我一直很担心因为自己的原因，小时他对婚姻会有排斥，不会这么快结婚生子。现在好了，看他有了自己的家庭，素素也是个好女孩，现在孩子也快生了……我心里就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等他死后见到云新时，也总算有了一个交代。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感慨，曾经俊朗的面前已然苍老，墨黑的短发已经染上白丝，脸上眼角已经有了深深的皱纹，再不复曾经风流年少的模样。

    老爷子得这话直叹气，云新死去多年，他也不是没想过缓和这俩父子的关系，只是在曾经最好的时机里，季宏学没把握，反而在外面的花花世界放逐自己，等他后悔想要修复父子之情时，季应时早就到了记事的年龄。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当初云新难产，季宏学一整晚都没出现的事谁人不知？等季宏学出现的时候，云新早就死去多时，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都没来得及说句“对不起”。就算外人因着季家势大不敢多说，但背地里谁不会嚼舌根子？

    而且这件事闹得那么大，又能瞒得住谁？云新死后，钟家找上门来要讨个说法，甚至连季应时也是他努力争取到季家抚养的。

    季宏学当天晚上在哪里，和哪个女人在一起，这是圈子里人尽皆知的秘密，只要知道其一，其二其三不问便知。这也是老爷子对云新最为愧疚的原因之一。甚至连季应时在明白事情真相之后，问他是不是真的时，他也无话可说，只能闭眼默认。

    他到现在还忘不了阿时当时的满眼希翼到最后的黯淡无光，从那之后，阿时就再也不会问他爸爸什么时候回家，也不会再小心翼翼又崇拜的渴望走进自己的父亲。

    在那之后，老爷子眼里还有些活泼可爱的季应时变得越来越沉默，话也越来越少，最大的改变就是，他开始避着他的父亲——季宏学。也不再提及关于父亲的任何字眼。

    季宏学也一样，或许是因为对中云新的巨大愧疚和不敢面对，让他在面对自己和云新的儿子季应时也是能避则避，一年到头也难看到人。在季应时十四岁之前，他能见到季宏学的唯一机会就是每年春节。——那是季家人最齐的时候。

    在两人故意的躲避和僵持之下，关系又哪能好得了？

    老爷子每每思及此处，都只能连连叹气。一句话说得多了，他就再懒得说了。

    季宏凯了解事情始末，因为当年是他亲自把季宏学抓到医院去的。安慰老爷子说让他们下一辈的恩怨自己了结去，其实现在也算好的了，起码没闹得家宅不宁。

    何况还有了素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关系总会慢慢变好的。父子亲人之间，哪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的？

    老爷子叹气：“但愿吧。”

    ——

    素素是在七月二十五号晚上发动的，比预产期提前了一周多，虽然医生说过这是正常现象，却把季应时吓得够呛——因为那时他们正在家里睡觉。

    这么突然！谁能想到这说生就生了？早知道就该提前去医院待产！

    季应时连夜起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收拾，就急忙带着素素去了医院。好在之前就打过招呼，他们到时，之前商量好的接产医生也早就等候多时。

    其实素素这也只是刚破了羊水，离她真生还有一段时间，奈何准爸爸太心急，早就失了往时的淡然镇定，额上都冒着小小的汗珠，握着她的手也异常用力，双眸灼灼，明明自己都不镇定了，还在安抚她不要担心不要害怕。

    沈素素又疼又好笑，这么难得的场面，真想找人给他录下来留作纪念。

    “怎么了？”季应时问她。

    沈素素摇摇头，喝着他喂到嘴边的鸡汤，一边和他保证：“我会好好把孩子生下来的。”——所以你别害怕，也别担心，我们都会好好的。

    季应时看着她，等一碗鸡汤喂完了，才低头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头，哑声说：“好。”

    沈素素笑着点点头，这才闭上眼睛休息，要积攒好精力生孩子了。其实她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却是期待和幸福。又有他陪着，她心里满满都是勇气！

    因为她选的是自然生产，虽然是两个，风险比平时要大，但医生说她身体底子好，也不是没希望。她就想拼一拼，实在不行再剖腹。

    对于素素这个想法，在最开始时季应时本是不同意的，只是她一再坚持，医生也说了可行，最后他便答应了。虽然如此，但私底下他却和医生打过招呼，如果有了什么问题，什么都不用多说，第一先保大人，合同都签了。

    当然，这是瞒着素素私底下决定的。

    ……

    素素生孩子是大事儿，她刚进医院没多久老爷子那边都知道了，虽然老爷子因为身体缘故没到医院，但大伯大伯母和季爸爸都到了，大伯母陪着素素一起进了产房。

    季应时则在外面等着。

    不是他不想进去，而是在之前他们就商量好的。

    素素说：“如果我生的时候你在一旁的话，我肯定没办法好好生的。”因为见到他她就不自觉的想要依靠。

    越依赖喜欢一个人，在他面前就越是软弱不坚强。更何况在她怀孕的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她被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都习惯事事都交给季应时处理，她只管安心玩儿就好啦。

    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怕自己在生的时候因为疼软弱胆怯了，到时候不论她说什么，季应时一定会答应她的……

    ——这样可不行。

    季应时当初被她的振振有词给说动了，现在却后悔的不行，他想进去看着她，不然他实在不放心。

    “……你答应过我的。”

    她脸色难看又虚弱，却又异常坚持，季应时冒冷汗，微张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好好，小时别闹……”

    好嘛，这下连大伯也劝他别闹了，女人生孩子男人就再一旁安心等着嘛，不要到处给人添麻烦！

    季应时眼睁睁看着素素被推进产房，大伯母也赶紧跟上，临进去前还安慰他别担心，女人生孩子都那样，鬼门关走一遭，生完就好啦，别急！

    ——这是真是安慰吗？为什么他完感觉更可怕了？

    大伯季宏凯是有过经验的，他的老婆女儿都生孩子当妈了，此时特别理解季应时那种担心的心情。但同时季宏凯也大概知道，季应时不仅是担心素素，还有他自己母亲因为生他而死的阴影，这让他看起来更为不安。

    但这种心理障碍，他们外人最多只能劝他鼓励他，最后还得让他自己去克服。

    ——

    沈素素结婚生子在这几个月来已经不是秘密，外界已经人尽皆知。这会儿素素大半夜的被送进医院待产，那些闻风而至的娱乐记者们早就嗅到了蛛丝马迹，一个个全在医院门口等着，就想拿到沈素素生产后的第一资料，不说照片，性别总得公布一下吧？

    严华也是其中之一。

    他被分配来追沈素素的新闻也不是一两次了，以前他还有些不满，但自从《灾难降临》的首映之后，他对沈素素的印象改观，渐渐的也就不排斥了，隐隐还挺高兴的。因为他相信，沈素素肯定不会就这么点儿本事，以后肯定会越来越红。

    “严华，你知不知道这医院哪里有后门，我们进去都在这里等的话肯定抢不到第一手的好消息。”

    “不知道。”严华说，“我们就安心等着吧，你没看里面到处都是保镖吗？这一进去肯定就会被发现的，谁三更半夜不睡觉到处跑啊？更何况等的又不止是我们……”

    严华示意同伴看看周围，全是或坐或站的记者。同伴见严华说得在理，也就放弃了走捷径的想法。

    他们都是来等新闻的，刚开始还兴致勃勃的说说笑笑，到后半夜大家都累了，也开始找地方休息。

    严华却一直兴致高昂，刚开始还在刷脸博，到后来又去沈素素的贴吧逛逛。作为最近的知情者，他当然有必要安抚安抚到处发帖嗷嗷叫祈祷平安的素粉们。

    【放心，季先生把素总保护得很好，医院也有安保人员维持秩序，给素总接生的也是有经验医术好的医生，安心等待。祈祷/祈祷/祈祷/祈祷】

    这个帖子一出，就好像是个镇定剂，瞬间把一群守在贴吧的夜猫子们安抚了。不为其他，就是因为这个帖子的名字叫007，他每次放出来的消息几乎都是真的。

    就像当初谣传说素素要和谁谁谁结婚了，大部分人都不信，这007一来就发帖说是真的，结果第二天新闻就出来了，类似的事情还有好几次，渐渐地，每次有什么事都求007出来给解释。

    他们这一等便等到了第二日旭日东升，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里面也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沈素素平安诞下两子，现在休息中。

    出来和他们说这个消息的是沈素素的经纪人杨姐和助理青青，以及季应时的助理赵轩，三人喜上眉梢，一人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红口袋，里面装的是糖果和红包。都是给等候多时的记者的。

    不得不说这一举动很能让人生起好感，等了一晚上的烦躁和疲惫也在这糖衣炮弹中灰灰湮灭了。

    杨姐说：“谢谢大家的关心，素素已经平安生下一对双胞胎，母子均安，现在正在休息……”

    她话未说完，很快便有记者上前追问，但看在拿了红包和糖果的份上，倒没太言词激烈，很温和的问了几个大众比较关注的问题。

    连之前一直炒得沸沸扬扬的未婚先孕的事情此时也没人提及。

    对于这一现象杨姐自然乐见其成，笑眯眯的回答了好些问题，这才回家休息去了。

    昨天晚上她和青青得到消息就赶到医院来陪着，等了一夜，人都累垮了。不过她看素素生孩子那么辛苦，这让她不禁对生孩子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恐惧心理，不想生=_=

    ……

    杨姐他们回家休息，而季爷爷早就等不及的跑到医院来了，二伯一直陪在老爷子身边，一边唠叨他别激动，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老爷子充耳不闻，拄着拐杖健步如飞，却还是在医院门口被广大的记者们围住做了一个简短的采访。

    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但也精神一直很清醒，所以除了语气急切点，回答的问题倒是很清晰。

    一群记者逮着老爷子问不停，季爷爷回答了两个问题就不耐烦了，“哎呀，别问了别问了，我要去看我孙媳妇儿和我的小曾孙，你们别挡着了！”

    记者们：“……”

    老爷子跟在保镖身后风风火火的跑了。

    不过也因为这一出，外界对于沈素素的不看好的传言和猜测少了许多。毕竟季家最年老的长辈都承认她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

    老爷子先去看的是素素，不过说素素生完之后就累得睡了过去，现在还没醒呢，季应时在陪着她，他也就不去打扰了，跟着季宏凯去看还在婴儿室的小曾孙。

    俩个小家伙都很健康，身上白白净净的，唯一的不好的就是比较瘦小，不过没关系，以后多吃点就补回来了。

    “这个是哥哥吧？”老爷子指着大点儿的那个问。

    对季宏凯来说那就是两个小团团，长的都一样皱巴巴的像猴子，还真看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大伯母说：“瘦的那个才是哥哥，别看他瘦，可哭声特别大！以后肯定和他爸爸一样健康。”

    老爷子连连点头，昏花的眼睛亮亮的，嘴里说了好几个“好好好”，一脸的欣慰和满足。

    “对了，宏学呢？怎么不见他人。”老爷子问道，季宏哲也疑惑的看向季宏凯。

    季宏凯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说：“他说有事要去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不用说出口他们都知道。季宏哲闭口不语，老爷子却是轻哼了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

    二伯陪着老爷子在医院待了会儿，大伯和大伯母则回家休息去了，他们年龄也不小了，熬了个通宵身体就有些吃不消。

    季应时则一直陪着睡着的沈素素。

    大伯母的意思，素素在生完之后都没来得及看一眼俩孩子就直接睡了过去，可见她是累得不行。而且在手术室门口的时候，他好像都能到她痛苦的大叫声……

    好在他之前预想的那些意外都没出现，一切都平平安安的，这总算让他吊了一晚上的心落了地。就像现在见她平平安安睡着的模样，他才能真的放下心来。

    不过沈素素这一睡确实睡了许久，连午饭都错过了。季应时想她好好休息，也就没叫她。去送走了老爷子，又看了看还在婴儿室的俩只小屁孩儿，这才轻手轻脚的回了病房工作。

    因为病房和宽敞，除了一张病床，还用玻璃隔了一间休息室出来，坐在外面都能看到里面的情况。所以这也方便了他照看她。

    只是在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季应时看着眼前的笔记本电脑，再看看不远处一直睡着就没有动过一下的沈素素，他脑子里好像闪过一丝光。

    有些明白的，又好似很朦胧的，之前一直被他忽视的东西在他脑海里闪现……

    他飞快的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病床前，带着隐隐笑意的俊逸脸庞再也没了开始的安心，反而多了些焦急和忧虑。

    “……素素？”他小声的喊。

    “……沈素素？”

    “沈素素！”

    “沈素素……”

    ……

    一切就好像突然被炸开的镜面，之前的幸福快乐就好像是梦一场。

    季应时站在楼道里，浑身低沉的气息让人退避三舍。

    赵轩站在不远处，脸上也满是焦急。不久前看到老板那么失态的让医生过来，他就想到不会是沈小姐出什么事了吧？后来一看，果然是这样。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出事了呢？

    医生还在病房里检查，季应时却是一脸低沉，细碎的发丝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他早该注意到的，她睡觉一向不太老实，最喜欢的就是缩成一团侧着睡，不然就是埋进被子里，总不会像刚才那样，老老实实的平躺着睡。而怀孕之后肚子大了，平躺着睡更是不舒服。

    更何况从早上开始她就一直那样没再动过。

    这么明显的不同他怎么就没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