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我选择走传统的道路：结婚生子做全职太太，可能我会过得比现在轻松安逸，但我觉得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到我老死的那天，我甚至想不起来这一生我是否做过一件让自己骄傲自豪的事。”

    “所以呢，我的看法是。”她看着叶籍说，“此生至少要做一件让你感觉到你确实活着的事。”

    叶籍看着叶妈的眼睛，他突然发现，叶妈虽然年近五十，但她的眼睛神采飞扬、目清神聚，像一个初入社会满腔热血的年轻人的眼睛。

    叶籍觉得自己喝了一碗米芝莲级别的鸡汤。

    叶妈灌完鸡汤，开始浇冷水：“虽然我一直在鼓励你，但我也必须提醒你一件事——夏棠不是同性恋，也就是说他原本可以结婚生子，拥有一个他所期待的家庭，并得到所有亲朋好友的祝福。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在改写他的人生，你一定要考虑清楚。”

    叶籍的身体僵了僵，叶妈话像一把铁锤在了他身上狠狠敲击了一下。

    挂钟铛铛铛地响。

    叶籍抬头看钟，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三点了。

    叶妈拍拍他肩膀，说：“你真的该去睡了。”

    “嗯。”叶籍站起身，然后他低下头看向叶妈，打算和她说晚安，但在低头的那刹那，他突然在叶妈浓黑的秀发里发现了一缕白丝。

    他愣住了，他就像听到nasa说三秒钟后有一颗陨石将撞毁地球那样错愕。

    叶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一刻的感受——他突然发现，他已经习惯了叶妈现在的模样，好像自己妈妈天生就是这个样子，以后也将永远是这个样子，但这一刻，他突然毫无预兆地目击了一个事实：叶妈在老去。

    他的妈妈正在老去。

    “怎么了？”叶妈疑惑地问。

    “你……有白头发。”

    叶妈愣了一下，然后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脸上的神情和叶籍那错愕的神情如出一辙。不过，她很快释怀地笑了，说：“我老了。”

    叶籍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叶妈露出浅浅的笑，说：“我不可能陪伴你一辈子，儿子，我会越来越老，生命会从我身体里一点点流走，慢慢的，我会直不起腰，听不清你说话，看不清你的样子。”她用平静的语气残忍地叙述着她老去的过程，像在讲述一个平淡的故事，“我会越来越老，越来越老，然后终于有一天，当你打开家门的时候，你再也不会看到我的身影。”

    月亮的光在窗外缓缓移，树影婆娑，枝叶被风吹响。

    “沙沙沙——”像风在哭泣。

    叶籍一直站着，他说不出话。

    叶妈所说的那个情景浮现在他眼前，生动真实得像一件正在发生的事——空荡荡的客厅、厨房、卧室，空荡荡的家，他一扇一扇地推开家里那些沉重的门，但他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无论他等待多久，亦或是就算他踏遍整个世界去寻找，叶妈的身影都不会再出现在他眼前。

    “我不可能陪伴你一生一世，总有一天，你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所以你要让自己的心强大起来，强到能独当一面。”叶妈伸出手，轻轻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这个世界如此广阔，如果你觉得自己处处受掣肘，无法自由翱翔，往往不是因为你被关在了笼子里，而是因为你明明有成为雄鹰的潜力，却选择做一只麻雀，因为你害怕从高空坠下。”

    第58章 第 58 章

    叶籍看着她的眼睛。

    叶妈温柔地看着他，她的眼神里有身为母亲对孩子爱，也有许多内疚，她叹了口气，感慨地说：“你这么乖，这么好，但我非但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还总是让你孤独一个人，这二十年来，我亏欠你太多了，对不起。”

    没关系。

    叶籍摇头。

    他从来不觉得叶妈亏欠了他什么，叶妈不用为任何事向他道歉。

    叶妈笑起来，她的眼睛又微微发红，她捏了捏叶籍的手，用充满感激的语气说：“很感谢你愿意来到这个世上做我的孩子，谢谢。”

    叶籍垂下头，他不敢看叶妈通红的眼睛。

    他怕自己的眼睛也会红。

    叶妈吸了吸鼻子，她提高音调，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轻松愉快一些：“我明天中午去你学校附近办事，顺便去接你吃饭吧。”

    叶籍愣了愣：“我……”

    叶妈：“怎么了？”

    叶籍：“我约了夏棠。”

    “啊，是嘛。”叶妈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淡然地笑了笑，说道，“那这次就算了，以后还有机会。”

    叶籍犹豫了一会儿，说：“我还是陪你吧。

    叶妈豪爽地挥挥手：“没事，真的不用陪我，我回公司和同事一起吃。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快去睡觉。”

    叶籍点点头，转身朝门口走。

    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叶籍：“妈。”

    “嗯？”

    “或者，我们三个一齐吃午饭。”

    叶妈欣然同意：“可以啊，那你告诉夏棠一声，我十二点半去接你们。”

    叶籍回房睡觉，但跟叶妈谈完这一大轮，睡意早被赶跑了，他在床上躺尸一般躺了十五分钟，依旧精神抖擞，大脑转得快过悬浮列车。

    在翻了第十次身后，叶籍想起来还有一篇论文没有写完，下个礼拜就要交，反正现在也睡不着，刚脆写论文好了。

    叶籍爬起来，打开电脑。他敲了一会儿论文，桌上的手机弹出一条信息，游戏里的队友想向他借一件道具，叶籍登陆游戏把道具借給了他，然后意外地发现夏棠也在线。

    这小子现在还没睡，不会是真要玩通宵吧。

    叶籍用手机发信息问：你还没睡？

    夏棠：卧槽，这该我问你吧，你这个考试狗怎么还醒着？

    叶籍：睡不着。

    夏棠：怎么了？想我想的寂寞难耐？（奸笑）

    叶籍：嗯。

    夏棠这个外强中干的，调戏完人自己先怂了，半天都没回话。

    叶籍无奈地又补发了一条：我妈见到姚悦，然后知道我是同性恋，刚才和我聊了一会儿。

    夏棠：！！！

    夏棠：她没骂你吧？

    叶籍：没。

    夏棠发语音，说：“那就好。你不要担心那么多，阿姨这么开明，我想她会理解你的，你现在放轻松，好好睡一觉，休息好才是最重要的。”

    他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堆，像个管家婆一样，叶籍边听边笑。

    叶籍：我不担心，只是没有睡意。

    夏棠：……你早说啊，浪费我感情。没有睡意我帮不了你，你躺床上数绵羊去吧，再见。

    叶籍：数绵羊没有用。

    夏棠：那你就继续醒着吧。

    叶籍：既然你没睡，过来我家吧。

    夏棠：过去干嘛，千里送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