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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九重天宫除开紫霄殿外最华丽的一处,因为此地供奉着天宫历代宫主之灵位。宫中凡有大事需九位殿主共同决策,亦是在此处进行。
今日的光华宫两页巨大的门扇大敞,最里间的灵位供奉处除了一至七代宫主灵位之外,贺兰敏灵位前方已多出“第九代宫主贺兰雪之灵位”,而第八代宫主贺兰春,第十代宫主卫飞卿,此刻就站在那灵位的前方。
某种意义而言,这亦是一种“团聚”。
贺春秋目光从那些灵位上一一扫过,一时思绪万千。待目光终于触到贺兰敏与贺兰雪灵位,他目中顿时涌起难以言喻的伤感,仿佛几十年前当他与贺兰雪都还只是漫山遍野乱跑的顽童之时、贺兰敏亲自做好了饭再出来寻找他们的情景在这一瞬间扑面向他涌来,令他热泪盈眶。
耳听卫飞卿语带几分嘲讽道:“一屋子姓贺兰的,这般算来我倒是九重天宫第一个异姓宫主呢。”
敛下满怀的情思,贺春秋摇了摇头,喟叹道:“原本就是些无谓的东西,况且原本也该是你的。”他前二十年忌讳着这一天,几乎用尽了所有手段,到头来事情果然是发展成他早先最惧怕的模样,还是以最差的方式。然而当真到了这一天,他忽然之间又开始疑惑,当初他为何要对他的亲侄儿、要对那样小的一个孩子怀着那样深的忌讳呢?
让他忌惮了那么多年的卫尽倾就那样轻易的死掉了,而他却为此毁掉两个孩子以至更多人的一生。
卫飞卿偏头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舅父这些日子倒是安分得很,莫非内心又在成算甚不可告人之事?”
摇了摇头,贺春秋半晌哑声道:“我恐惧之事成为现实摆在我的眼前……我却不知这与从前相比又有什么大不了。”
而这个卫飞卿成为了魔头、卫飞卿入主九重天宫、卫飞卿一统武林的“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实,造成这现实的至少一半罪责都该归属在他身上的认知,终于击溃了他半生坚持的一切心念。
难得很是认同他话中之理,卫飞卿愣怔过后亦摇头自嘲笑道:“是啊,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也不知机关算尽究竟为何。”
贺春秋正要说话,却见卫雪卿一脸喜色行进来:“来了。”
贺卫二人对望一眼,齐齐抬步往外行去,卫飞卿边走边向卫雪卿笑道:“人家两夫妻成婚,倒把你这闲杂之人乐得合不拢嘴。”
卫雪卿闻言一怔,情不自禁伸手拂了拂自己嘴角:“我有吗?”
卫飞卿嘲弄看他一眼。
卫雪卿面上那笑意与喜色忽然便淡了下去,口中叹道:“或许我是想着,如不是因为咱们那个爹,这两人不会是以这种形式成婚。”
一生,一死。
笑了笑,卫飞卿悠悠道:“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咱们那个爹也算他们两位的媒人。”
卫雪卿怔了怔,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第144章 别万山,不再返(六)
三人跨出宫门,便见太霄殿所有人以及卫飞卿此番带来的各派弟子都整整齐齐排列在宫门两边,前方不远处,段芳踪一身红衣,手边扶着上盖一块红绸的冰棺,身后尾随了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向着他们这方向行来。
段芳踪、段须眉、岑江颖、梅莱禾与封禅以及牧野族族人前去下方冰窟迎岑江心冰棺,随后从中天山一路行上来。每经过一重宫殿便接受整殿之人道贺,随即带领所有人继续前行,待终于上得成天山来,便又复现了卫飞卿等人上山那日整宫之人齐聚的盛况,只是今日众人明显没有那日剑拔弩张,倒是各自面上都有几分喜色呈现出来。
待得众人行得更近一些,卫飞卿几人才瞧见段芳踪竟是单手托着那厚重的冰棺,不消多想也知他必是从头到尾都未假手于他人。他身量矮小,托着那巨大冰棺更衬得他有若侏儒,然而看在今日所有知情之人的眼中,但觉那被阴阳阻隔了二十年之久的一人一棺竟十分相称。纵使各派亲传弟子对卫飞卿都心怀着很大的仇恨,但他们毕竟也都是年轻人,年轻人即便眼里有仇内心却总归也装着几分热血,听闻段芳踪昔年冤屈又亲眼见过他为人过后,这些热血的年轻人们至少今日参加这寻常人看来奇诡无比的婚礼都是真心实意。
直至人行到眼前,卫飞卿这才拱手笑道:“恭喜二位。”
段芳踪面含淡淡喜色,单手不便回礼,便只朝他颔一颔首道:“多谢。”随即跨过门口众人,行进光华宫去。
看一眼紧随其后的段须眉,卫飞卿笑了笑,亦跟着行进去。
段芳踪行到大殿中央,已小心翼翼将那冰棺放下,伸手揭下棺上红绸,棺中那张栩栩如生的美丽脸庞便透过厚重的透明冰面影影绰绰映入跨入殿内众人的眼中。
天宫之中所有人都知道岑江颖二十年前将岑江心尸身放置在山下的千年冰窟之中以保肉身不腐,然而二十年来碍于岑江颖心情任何人也未能真正去看一眼。他们当然也知晓岑江颖保存岑江心肉身目的为何,此刻见段芳踪揭开红绸,竟不约而同产生“她竟当真等到这一日”的不可置信与欣慰之感。
目光从冰棺上移开环顾众人,又看向正前方那代表了九重天宫历史的贺兰家历代灵位,段芳踪忽道:“二十二年前,老宫主身故,我因担忧阿心便悄悄潜回来,阿心和我说老宫主弥留之际她已求得老宫主同意我二人婚事,当即我们便决定成婚。老宫主于阿心如师如父,我们想要在老宫主灵前成婚,只是光华宫如非大事一向不允许弟子私入,更何况当时那样混乱的情形。最终我们便偷偷潜了过来,想办法引开守门的弟子,又让阿颖替我们守着门口。”他指着自己站立的地方,微微笑道,“就是在这里,时间紧迫,我们没有换新衣裳,连朵大红花也不晓得戴,她就只戴着我送的‘聘礼’,一根特别不值钱的金钗,我们匆匆磕了三个头,就算结为夫妻了,然后手牵着手无比快活的偷溜出去。”
他目中光痕脉脉,面上却带着个十分温柔的微笑:“我现在想起来,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猪都比我会想事情。老宫主一向待她亲厚,我那样轻易就想娶走她,只怕当时那场婚礼老宫主从来都未承认过吧。”
他说话之间,段须眉从头上拔下金钗,走上前将钗头插入那棺盖之上。
众人看着这一家三口,一时心情都有些复杂,也不知是可怜多一些,还是惋惜多一些。
良久秦清玄抹了抹眼睛,笑道:“当年那场婚礼是你二人之间事,咱们谁也并不知晓,但当年没能及时送上的祝福,今日再送给阿心,想必她也是能够收到的。”
段芳踪冲他点了点头。
看一眼外间,卫飞卿笑道:“吉时已到,咱们这就开始吧。”
卫飞卿论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