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坠
28
苗若面色凝重,也不再说些什么,江临洵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问了几句他也不回答,只说回云城就是。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最后干脆不骑马直接飞了回去,气喘吁吁的,总算在晚上时赶到了云城。
看来云城的人还并不知道铁熊的事,所有人都面色沉重。苗若向其他人打听了下,戒闲大师在他们走的那天,也就是第七天,在保护的人换班时,被人伤了,现在虽没有生命危险,但短期内是不能使用真气了。
因为大家都心有余悸,第七天没有擂主产生。第八天的落入了个小角色的手里,而铁熊当天就追着他们去教坛了,所以那人还安好,现在和戒闲大师住在一个寺庙里,以方便保护。
肴锌天和肴夕坐在大堂的角落,脸色并不好,想来是最近忙着调查的事,也累了。
“你们干嘛不回房间休息啊,都这样了!”苗若小跑着过去坐下,江临洵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对他们点点头示意问好,也坐下了。
肴夕一看见江临洵,显然很激动,张大了嘴恍然大悟状拍头,“对对对,就是那天晚上在苗若房间里的那个。”说完还戳戳旁边的肴锌天,“我就说现在苗小若有人要了嘛,你还不信!”
肴锌天:“……”
苗若:“……”
江临洵:“……”
苗若一点也不想讨论自己有没有人要的问题,可肴夕对这问题还挺感兴趣,一直在旁边八婆着,“诶诶诶,兄弟,不要说我没告诉你啊,我们家苗小若啥都好,就是欠扁得很,他犯了啥错,不要顾及我们,扔上床嘿咻到他认错为止!”
“啊……喂……!”苗若青筋暴跳,他不就是在他们之间当了一只小小的蜡烛而已,用得着直接把他卖出去吗?
更何况……他什么时候成他家的了!
江临洵忍俊不禁,嘴角因为忍笑而略显抽搐,但他也不打断肴夕这个八婆,很有兴趣的边听边点头,还时不时的饶有兴趣的瞟一眼苗若。
苗若头皮发麻,瀑布泪……
“我说,你这**婆能不能问点正经的!”苗若实在忍不住了,看见肴夕还意犹未尽的委屈状,瞬时想提刀砍人。
“你还有什么正经事啊!”肴夕不耐烦的舞舞手。
他忍!
“你……都不问问我们消失这一天多的时间都去干嘛了吗?”
“啊?你们不见了的吗?”肴夕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异状,非常认真的说。
“……真不好意思……我的确不见了一天……”
“哦!难怪我就觉得今天怎么舒坦!”
“……”
苗若一脸吃瘪的样子,江临洵看得很有兴趣,这个时候的小猫儿,实在是很可爱!他恨不得立马就把他拉过去亲他两口!
苗若自然不知道现在身边坐的这个人这拿他来臆想,还嘟着嘴瞪着肴夕。
“说起来,肴庄主呢?”江临洵也不忍在让他窘迫了,轻轻拍拍他的头,转头问肴锌天。
“师傅这几天心情不太好。”肴锌天对眼前这些场景已经司空见惯了,没什么太大反应,一脸平静的喝着茶,“自从两年前开始,一临近九月,师傅脾气就会变得很怪,不出来见人,也不说话,只盯着剑发呆。”
苗若一怔,停下了怒视肴夕的动作,陷入了沉思。
肴锌天还在解释着,“听说师傅的故人都是在八九月去世的。他消失的那几天也就是九月上坟的时候。”
苗若猛的站起身来,轻声道,“洵,你给他们说铁熊的事,我去找肴庄主。”
清风微拂,月明如镜。
肴胜一个人负手站在庭院之中,腰间配着长剑。月光在他身上显得有些落寞。
“肴庄主……”苗若轻声叫他。
“恩?”肴胜侧过一点看见是他,冷冷的应道。
“这些天发生的事是铁熊干的,我们发现他了。”
“哦?是吗?”肴胜很平静,声音、表情都没有一丝起伏,这个时候苗若才真正的体会到肴锌天所说的肴庄主本不在意外在的世界,即使是死再多人也没有关系,即使是让所有人都凝重的慌乱也没有关系,他就像是个会走路的活死人。
“您不想知道我在哪里看到他的吗?”
“没兴趣,你现在应该到大堂去告诉给其他掌门,而不是在这里来找我。”
苗若看着眼前的人,攥紧了拳头,深呼一口气,“我去了……梦罗教教坛……”
肴胜的身形明显的一怔,但随即就恢复了往日的淡定,他仰望着月,许久才道,“你终于还是去了……都知道了?”
“恩。”
“你有什么想问的?”
“毒蝎子真的死了吗?”
“恩。”
“真的是她下药让全教的人跟她陪葬的吗?”
“怎么可能……”肴胜冷哼着,“是她去给全教的人陪葬了。”
肴胜叹了口气,继续说,“她本只是挂着教主的名字罢了,她所做的无非就是炼药炼药炼药,所有的活动、实权都掌握在教里的长老那里。然后,长老开始背着她学《梦魇》,变得格暴戾,在每个教徒身上种下致命的蛊,稍有不顺意,就是血流成河。九年前的夏天,大概也就是这个时候,长老练功被才入教的小徒无意间打断,走火入魔,一夜之间,让蛊吞噬了所有教徒,并且没过多久自己也死了。”
“所以连梦罗以死谢罪了?”
肴胜轻轻点点头,“她的心眼其实很单纯,当她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她自己也因为长老偷偷种的蛊而更加的恶劣,所幸的是,她长期在自己身上试毒,才让死亡来得慢了些。”
“梦罗灭教后,她一个人去红宜城看了她的侄儿之后,世人都不知道梦罗还有个孪生姐姐,不过也是,一个跟着母亲姓连,一个跟着父亲姓洛,加上她姐姐二十一年前就死了,更是没人知道了。之后没过几天,她便从我们以前经常去的那个山上的崖上跳下去了。”
苗若静静的听着,那座山正是苗若长大的地方,而柳上行现在也葬在那个山头上。
“她没有去见师傅吗?”
“没有,她一个人悄悄的就走了。”肴胜顿了顿,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从小就是这样,从来不让别人看见她的落魄之时,即使死,也选择了默默离开。”
“她死了,也许是一种解脱……柳两年前也跟着去了,他们都走了,却让我发誓绝不轻生,看看,现在只有我还在这世界上不肯离开……”
苗若靠在身后的柱子上,低着头,风撩起他的发丝和衣摆在空中缓缓飘起又落下。他缓缓开口,“师傅他……不恨你的……”
肴胜微微一愣,随即自嘲般的轻笑着,“你本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忘了他了。”
“我知道的!他死之前一直是我陪着的!”他指着剑上的配饰和身上的白衣,“那就是证据,而且,若你真是忘了他,一向不问世事的你,为什么还在大会上帮了我;若你真的忘了他,那为什么,还没有换回属于火麒麟的红色,而是,他喜欢的白色……”
肴胜呆呆的看着那编织简单的饰物和上面的红玉,眼里有一丝悲凉。他嘴角带着苦笑道,“他们都知道他病得命在旦夕了,连梦罗为他甘愿拜在毒魔门下,不惜以自己的生命做代价去研究可以让他活命的方法,而我呢?什么也没做,甚至连他死的时候,我还在闭关练功。”
苗若轻轻遥遥头,“师傅就是不想让你看到他去,他告诉我,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身边的人死去更让人痛苦的事。”
“所以他就选择他自己一个人痛苦,然后让我一直内疚!”肴胜猛的转身怒吼,眼眶红了一片。
“其实您早就发现了吧。师傅把最美好的时光留在了你身边,不让你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就是想让你只记住那些笑着的他……”苗若抬起头,眼睛弯成了一条线,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轻柔,他微笑着,声音柔和,缓缓飘出,“有空来看看他吧,他一直守在你们的地方,并且会一直一直的守下去……”
肴胜一怔,眼眶里渐渐有了雾气,他蓦然转身,许久才问道,“他走的好吗?”
“恩,他一直笑着,他说他很幸福……”
青石板,烟蒙雨。
梅雨的春季带着绿色的湿润。
七岁的苗若坐在柳上行的旁边,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师傅手中的饰物,那时肴锌天还没有入逍遥庄,可是已经倒在一边的床上呼呼大睡。
“师傅师傅,这是什么啊!”苗若指指上面的红玉,“这个怎么沾在上面的啊?”
“这个可不是沾在上面的。”柳上行微笑着,清瘦的脸庞显出一些病态,“这个是师傅自己创的哦,别人都弄不来的,什么其他的东西都不用,就能牢牢的固定在上面。”
苗若眼放星光,崇拜的看着柳上行,“师傅教我编好不好?”
柳上行看着手上的饰物,一个是水蓝色,一个是棕色,上面的两块红玉本是一颗,被从中间剖开,一边安上了一半。
他捏捏苗若的小脸蛋,说,“好好,等我们小苗儿长大了,找到喜欢的人了,师傅就教你编。”
“这个是送给师傅喜欢的人的吗?”苗若歪歪头问道,“那人是怎么样的?“
“他啊,是个武痴,一直都很沉迷与武术,有时候都会把我忘了。”柳上行笑着,笑得很温柔,苗若觉得师傅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温柔了,“不过啊,师傅很幸福,能陪在他身边,就很开心了。”
“以后师傅可能不能再陪着他的了,所以啊,我就编了这个东西。”柳上行说着,边指指红玉的中央,“这个地方,在月光下会显出个‘木’字。”
“诶?师傅的名字里哪有个木字!”
“傻孩子!‘柳’字中间不也有个‘木’吗?”
“啊!”苗若恍然大悟,“那那个人的名字里是不是也有个‘木’啊!”
“真聪明,不过他现在改名字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叫他以前的名字,很有归属感嘛,他啊,以前是这个字。”说着就用手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槮”字……
月光盈盈,微风徐徐。
剑柄上的饰物随着清风轻轻晃动,泛着微光的红玉中间,一个‘木’字格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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