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扬州城端午热闹的很,她们几个姑娘家凑在一起,将那艾草味熏得满屋子都是,几个带着她们的妈妈怕她们闲,带了一个扬州婆子来教她们包粽子,几样以前没见过的馅儿,倒是让她们新鲜,连着四五天别玉园都是吃粽子的。
五月初八毕姻,那等出阁的场面不是姑娘家该看的,卢熹微乐得出门去避避,别玉园人多事多的她也帮不上什么。街面上吹吹打打的人头攒动,卢熹微坐在新建成的女儿街茶楼临窗悄悄的看了一眼,比起卢幽微当年的婚礼,少了份愁绪,多了份祝福。林黛玉心就多了份不同,又矛盾又安慰,卢氏对她尚比嫡亲的母亲多了三分讨好,比贾府众人多了几分真情。人心都是长的,黛玉几个月的相处,也多了几分好脸色给卢有洁。
好似是扬州风气的关系,对女儿家反而不如北方那么死板,她们俩今日在家中反而碍事,不如出来躲个清净。
“给你尝尝这个茶,我觉得味道倒是一般,不过颜色好看。”卢熹微放下茶杯,收回眼神,对林黛玉说,“这三朵叫雪中情,配上山楂干和枸杞各六粒,清心润肝,提神明目。”
林黛玉抿着小嘴笑了,说道:“这味道是没加过冰糖和蜂蜜的,你吃着嫌淡也是正常,我吃着到合适。”
“好你个挤兑我的林妹妹,最是嘴巴不饶人,我不过是到你房里吃了几回糖,看把你心疼的!”卢熹微乐得逗弄林黛玉,瞧她坐在那儿气定神闲的样子,抓了她的手,小声问,“你可是听说什么了?”
她这一问不好,倒把林黛玉问得小脸蒙上一层红晕,吱吱呜呜不说话了。
卢熹微叹口气,自顾自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今年说不得就得回帝都了,虽然是求了恩旨免选,可是你也知道,我的岁数不小了,老爷的意思是叫我早点回去,还有个太后姨妈可以撑腰。南边呆的久了才觉出来好,天高皇帝远的日子,既没有长辈约束,也没有那些个烦心事儿。”
黛玉举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听着不言语,倒像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你爹爹也是疼你,如今也是十三了,可是也求了恩旨?”这下可算说到点子上了,卢熹微七兜八转的说话,不过就是为了问问这个。
“父亲倒是没提过,想来没有准备回去,应该是免了吧?”林黛玉其实有听自家的丫鬟提过这个,贾家就有一个早年入的贾元春,家中另一个姨娘谢氏委实不是一个省事儿的,总是哭闹不止,下人婆子听了传过几句闲话,不过是泼天大的福分,皇家的富贵云云。林黛玉自己其实没什么注意,有父亲在家中才是最好的,皇内院那是想也没有想过。
卢熹微自是知道黛玉的情况,两人点到即止,又说开了别的。
扬州当地的茶不算好,却是为了尝鲜总归要试试,便点了两碗龙珠兰来吃吃,上了一笼翡翠烧卖两只大汤包,还有两碗虾仁炜面。
卢熹微喜欢吃刚出来的热食,端起汤包一口嘬下去,刚到嘴里便烫了舌头,呼呼的只能大喘气了,疼的眼泪也在眼睛里面打转。
林黛玉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她好不快活,当下一口茶吃进去,倒是呛着了。
俩人就这样互相嬉笑着,到底是吃了晌午饭食才离开。
日子飞快的过,从别玉园的小楼已经能隐隐约约看见矗立的行,想来再过不久涂成礼就要离开了。卢熹微身边上下,无不对这个淳亲王赞誉有加,今日果真又让她们盼来了,巴巴儿的送了几柄贡扇来。
林家那个是官家的院子,前面办公后院便显得有些狭窄,别玉园自家园子里面那几湾好水,林黛玉是怎么也看不够的,正好林家住不下,便图个清闲日日过来。
房间里面气闷的很,方吃过早点,卢熹微和林黛玉便到那琴楼上去纳凉。卢熹微磨合子,多是绣手帕之类的,一晃两三年过去了,如今也能绣个帘子帐子了,那琴楼上右间门上的帘子绣的是桃花图,连林黛玉见了也要道声巧艳。
黛玉身边的小丫头雪雁,是个手巧的,便拉着卢熹微身边的锦绣去学那个针法了,只留下林黛玉一个。
卢熹微轻轻摇头,说:“承你一声赞,我骨头也轻三两,那帘子是今儿刚挂上去的,我还绣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早晨特意让随心送过去的,你没看着?”
“想来是走岔了道,我出来的急了,还没到我手里呢。”林黛玉心下转了一下,没接着说,换了一个话题,“我可是有脸面的人,你还特意送了帘子给我?”
“谁说不是呢,咱们家林妹妹可是九天仙女下凡来!”
林黛玉作势要呵卢熹微的痒痒,两个人一处玩闹。
却听得见外面传来癞头和尚的声音,似在卢熹微的耳边一样,吓得她惨白的脸儿蹲在地上,随心和林黛玉扶她起来,随心大声道:“这是哪里来的和尚?还不快快赶走了,好生晦气!快走快走!”
卢熹微总觉得那对僧道不是好人,他们不来不出事儿,一来准坏事儿,她好不容易日子越过越顺溜,他们偏偏要来捣乱了。
赶走他们卢熹微也没心思再招待林黛玉说话了,躺在架子床上愣愣的不说话。
锦绣也吓白了脸,她不敢在姑娘面前在胡说八道,跑到后面跟绿烟说话:“我娘那年没了的时候,家中也来了那么个和尚化缘,我哥和我嫂子不肯予,我得了姑娘的好,便舍了一口袋小米与他,就是这个和尚的声音。他道,我是善心结善缘,锦鲤跃龙门。”
绿烟没回她,拿眼睛狠狠的瞪了她,转身出去了。丹阙来端压惊的汤药,没好气的对锦绣说:“小蹄子,哪个龙门是我们能越的?”
看她也是啐了一口不再说话,锦绣见她们出去了,才低低的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是啊,不过是叨一叨,有个盼头罢了。”
临从帝都出来的时候,苏荷入只带了一个小丫头,将照顾自己的锦绣又还给了卢熹微,但她心中念着锦绣对自己的好,便把几只母亲留下原来被娘克扣的钗,给了锦绣留作念想。对于锦绣来说,自己唯几能算得上善心的事儿,便是对苏荷的好,她这样的人,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不管自己纠结自己的锦绣,在卢熹微的闺房里面,丹阙急得团团转,想着最好叫个会医的丫鬟再来看看,便叫小丫头去叫人,虽吃了压惊药,可是卢熹微还是隐隐的发起热,身上却出了冷汗,样子像是中了暑气。
这样一病,竟然到了半晚说起胡话来了,园子里面除了卢熹微数最大的就是曹清辉,她做主去请大夫来,这个事儿不知怎么的,让淳亲王知道了,竟然亲自带了大夫上门。
卢熹微浑浑噩噩也知道很多话不能说,便用手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巴,可惜竟连鼻子一起捂住,一屋子人吓得了不得,屋外有个婆子就说怕是让什么给冲撞到了,于是又是翻又是找,终于让她们找到一个神仙来供,这时淳亲王送来的大夫开的药也好了,卢熹微让她们喂着吃了小半碗,慢慢的消停下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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