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冯吉睁大眼睛努力看着前方，什么也没看到，只能问道：“去哪里？”
“跟上。”
肖瑞卿语气强硬的命令顿时惹恼了张毅，少年稚嫩的小脸上怒意显著，却又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扭曲愤怒的情绪平静下来，语气却压制不住的又冲又硬，“我不是军方人士，前面的事情也与这次的探查任务无关，我有权拒绝你的要求。”他咬紧臼齿膛明显起伏了一下，“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哥哥更不行！”
说完他伸手紧紧抓住冯吉的手腕，抬头冲着冯吉恶狠狠道：“不许去！”
第一次见到张毅对自己发脾气，凶恶的表情因为可爱的娃娃脸而威慑力不足，可冯吉仍然愣怔住了，他乖巧可爱、喜撒娇爱玩闹、聪明懂事能力佳的弟弟，在以下犯上？！
从小接受长幼有序观念并且严格执行的冯吉有些反应不能，就算他的小侄儿子女，也不曾……如此“凶恶”的冒犯与他。可是看着张毅张牙舞爪般的样子，冯吉心里虽然有些别扭却又无法生气，反倒觉得，小毅虽然长相过于可爱偏于致，可子还真正是男孩子般活泼有生气。
可如此态度对兄长着实不该，冯吉当下也不知该如何教育，脑子没想好嘴里却不知怎的就应承了下来，“嗯，不去。”
话出口冯吉就有些悔了，这样可不是助长小毅的气焰？不过话出口自然是不能悔改的，若是悔改更是给小毅不良示范了。
冯吉有些苦恼的皱起眉看着张毅，一眼就见着自家弟弟得意的挑起眉斜睨着肖瑞卿，昂着下巴还勾起左边的唇角，那副模样在那张粉嫩可爱有点感的小脸上怎么看……都是很可爱，当下就抛却了刚刚的烦恼。
反正小毅很懂事，能在这种世界里独自生活那么多年还依旧好好的，肯定是聪明的！冯吉舒展了眉间的褶皱心里感慨着，现在看来刚才那犯上的举动不过是为了和肖哥争夺哥哥的支持罢了，一家人不能胳膊肘往外拐不是？
冯吉当下决定要帮着张毅，无论如何，不能跟着肖瑞卿走。
肖瑞卿冷面扫了眼莫名一脸坚定模样的冯吉，转眸注视着作傲然状的张毅，难得眉间微皱，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你最近很不冷静，愈发幼稚冲动。”
原期待着肖瑞卿吃瘪的张毅心里咯噔一跳。
以前的张毅是个什么样的人？孤僻、冷漠、挥舞着和他娇小身材完全不符合的大刀靠着自己一人在末世站稳了脚。
肖瑞卿也不耐等待张毅反思，直接开口道：“我答应你的事情，最后的目标，一切的前提是你配合我的行动；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你究竟在想什么？”
他是真的疑惑了，自打遇上冯吉以后，张毅连带着智商都倒退了；合作对象并不是非张毅不可，他想要的只是冯吉，张毅不过是个附带；除掉张毅也并不是困难的事情，他只是不乐意花费功夫去做些利益浅薄的事情而已。
张毅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拉着冯吉的手也紧了紧，他察觉到了肖瑞卿目光的估量和杀意。
“肖哥！别吓唬小毅！”突然炸响的声音惹来两人四道视线，冯吉长臂一捞将张毅带到自己身边，一脸不满的样子继续说道，“当着家长的面以大欺小，肖哥太过了！”
肖瑞卿眨了一下眼睛，面色不变声音沉稳，“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指导教育，附带保护，提供食宿衣物。”
冯吉闻言一愣，双唇微启睁着双眼呆呆的看着肖瑞卿。
肖瑞卿抬手指着张毅，冷声继续道：“张毅许诺，和我合作，听从我的分配，我也会达成他的要求。他再三不听从指挥乱闹脾气，不诚不信。你要继续纵容下去让他做个失信之人？”
张毅此时傻了眼，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肖瑞卿顶着那张严肃认真、正气凛然的脸，说出如此刻意的哄骗的话语。忘恩负义、倒打一耙、背后刀的事情在末世太过常见，虽然肖瑞卿每一句话都没有错，但这些符合所谓的道德规范的话，在末世完全就是被人当做笑话来听的。当然，军队那完全是例外，他们只服从命令。
可是张毅心中再怎么犯恶心也无法说出嘲笑之语，因为这些话对古人冯吉来说，是真的很用。
只见冯吉傻愣在那看着肖瑞卿，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半响才合上嘴巴万分纠结的神色侧过头看了看没有辩驳的张毅，又看向肖瑞卿，脸上浮现出愧疚之意，“肖哥……我，我误会你了，我以后会好好监督教育小毅的。”
张毅听到这话直接翻了个白眼，心里怄的慌，可无从反驳之下，也只得反身抱住冯吉的腰身，埋首在怀抱里，嘟囔了句，“前面很危险，我们打不过的！”
果然，冯吉脸上忧色更重了，揽着张毅欲言又止的僵在那里，终是犹豫不决道：“命……比较重要吧……偶尔毁一次约……还是……可以的。肖哥，你要什么，要不下次我们给你弄来？”
“咳。”张毅闷咳一声，心里乐了。
肖瑞卿倒是平静，“不会要你们的命，有好处，跟上来。”
鞋子在地上搓了搓，冯吉还是没挪步，脸上的挣扎之色是个人都能看得出。
这样没有伪装的人……肖瑞卿和张毅同时沉默了下来，虽然对己方很不错，放外面……
张毅这时也清醒了过来，按着他自己最近的表现，幼稚的挑衅和不计后果的撒娇卖痴，还真把自己给弄得“单纯”了。
心中泛起的凉意席卷而来，他无需回头看也能感觉到肖瑞卿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危险气息。张毅拽了拽冯吉的衣襟，抬起头摆出笑脸，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些，“哥，还是去吧，肖瑞卿也不会无故让我们送死。说不定会有大大的收获哟~”
本就对肖瑞卿颇为信任的冯吉闻言心里踏实了很多，对肖瑞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肖哥……我们跟着你。”
张毅不知为何哆嗦了一下，肖瑞卿沉默的点了点头，转身向前跑去。
温热窒闷的天气、空气里漂浮着令人不快的气味因子、周围除却跑步声和喘气声安静到死寂，这一切都令人感到烦躁。
冯吉抬壁擦了把汗，喉咙里烧的难受，小腿也酸的厉害；刚才还没觉得，现在再跑起来，之前超长发挥的快速奔跑给身体带来的压力折腾着也够难受的了。只是抬眼看着身前和身边人平静的表情，冯吉鼓着劲儿咬紧牙关跟上他们的速度。
远处终于出现了跳动的黑影儿，冯吉心里一松，张毅的脸色却陡然难看了许多。
以张毅的眼里，他能清楚的看到前方的情况：血色染红的大地，四处散落的块肢体，怒吼着向前冲杀的战士们，还有甩着脑袋咆哮出声的恶心怪物……
可是为什么，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声音隔绝？”张毅的声音颤抖起来，满是不可置信的拉住肖瑞卿，“那是怎么回事！没道理人类弄这个东西吧！”他分明看到人类处在抵抗无力的状态，“怪物竟然能进化出这种能力？不，怪物能有智商弄出这种能力来……”
肖瑞卿脚下不停的继续跑动着，连头也没有回，空气尽职的传播着他清冷的声音，“进化不是人类可控的，自然进化，适者生存。人类进化出异能，动物发生变异，同样也可能获得更利于生存的本领。”
“什么？”冯吉没能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张毅拽着肖瑞卿衣袖的手狠狠的攥紧，复又松开，他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重重的吐出，偏头冲疑惑的看向他的冯吉笑了笑，“记得，一点也别留手，干掉那群怪物！”
还在喘着气的冯吉点了点头，即使并不明白怎么了。
离战场三十米开外的地方，肖瑞卿拔出了聚能枪握在左手，右臂一横示意张毅和冯吉停下，“尽力去救人，禁止暴露异能，结束后少说话。”
“那是罗义强？”张毅一眼就看见那个一拳下去打爆丧尸的男人。
是的，仅仅是一拳，眼几乎就能看到强力拳击划过空气造成的气流扭曲，那可怕的一拳砸下，就像按下了丧尸脑袋里埋藏着的微型炸弹的开关，脑袋爆裂，绿黄的粘和青白的块、骨片溅一地，留下失去了头颅的僵硬躯体。
罪魁祸首此时已经扑向了另一边的丧尸们，一拳一个直击脑门，造成一个接着一个的爆炸，有那么几秒间，飞的脓和块骨片带来几近烟花开放般的景象，铺天盖地。
而那个男人，和肖瑞卿一样的军服上肮脏而凌乱，可想而知那上面沾着的是多么恶心的东西。可男人却挂着变态而扭曲的狞笑，兴奋的冲向新的目标，徒留下这些仍站立着得躯干，直直倒下。
这一场并无血腥却令人作呕的默剧已经让冯吉惊呆了，直到肖瑞卿碰了碰他，他才立刻弯下腰干呕起来。
“怪力异能……”张毅专注的盯着罗义强，两眼晶亮，带着羡慕的语气感慨道：“真厉害，真是实用的异能。”
“呕。”冯吉忍不住又是一声，那画面对他来说太过残暴，也幸好如此，他没有听到张毅的感慨。
“罗义强个人能力出众，队伍死伤率却很高。”肖瑞卿似乎并没有立刻解围的念头，他的视线落在那些被扑倒撕碎的人身上，平静的仿佛看到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你没有和他合作过，现在看清楚他的战斗。他不会顾及身边的战友，误伤率很高，离他远点。”
肖瑞卿话音刚落，被罗义强徒手扯下扔向后方的丧尸手臂撞倒了一个自由战斗人士，那人不过一个踉跄，旁侧一个黑影就压倒了他，锐利比手掌还长的尖牙冲着他的脖颈而去，一头牛犊大小的黑犬。
“冯吉。”右手食指勾起冯吉的下巴强迫低着脑袋发愣的男人抬起头，拇指按下，肖瑞卿固定住冯吉的脑袋对着战场的方向，毫不在意对方惨白的脸色和空茫的表情，另一只手指着前方，“在我们这里，那是再普通不过的场景。看着，只要有瞬间的松懈，就会被撕碎。”
着了魔似的，即使意识叫嚣着闭眼，视线却落在前方怎么也挪不开。牙齿止不住的打着颤，双腿发软，手也有些抖。冯吉杀过怪物，却从来没有真正看过人类被撕碎、被啃食的凄惨而绝望的挣扎。如果能听到声音的话，他怕自己会被那声声凄厉的尖叫震碎心神。
“这个世界怪物比人多太多，孤身的人是怪物最容易的获得口粮，就算是团队合作，也很容易像现在这样。只有实力强大的人，或者被庇护的人，才能一直活下去。”
肖瑞卿一贯冷淡平静的话语此时听来却仿若催眠师诱惑的低语，一字一字钻入耳中，深深的烙印在脑海中。
“跟好我和张毅，走丢了，死了，就太可惜了。”
收回视线的张毅回过头看着这边的情景，眯了眯眼睛，了然的神色一晃而过，勾起诡异的微笑弧度，什么也没说。
“你不会离开肖瑞卿，也不会丢下张毅。”肖瑞卿捏抬起冯吉的下巴，异常认真的注视着他的双眼，自由的手指在冯吉脸颊上摩挲，“你死了，张毅会报仇，很有可能他就步上了你的后路。”
冯吉瞪大了双眼，焦距迅速恢复，脸上一扫空茫之色迅速变得坚定起来，“我不会害死小毅的！”他皱着眉，握紧了拳头，“我们三个，要一起战斗，谁也不会丢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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