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检大观园
果然没两三天,该来的事还是来了
这日正是初一,迎春跟着邢夫人去铁槛寺拜了菩萨,刚回来就听邢夫人的陪房迎了出来,在她耳边悄声说着“太太且小心些,老太太今个因为宝玉被唬着了,在那里生气呢,可别去触了她的霉头。”
邢夫人听了,不觉尖刻道“不就是多了一块玉吗,值得老祖宗那样宠着!”她还是对二房受宠耿耿于怀
那婆子看见她面色不虞,只陪笑脸道“好歹太太还是先急着家去,先等等再看看吧”
邢夫人对迎春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去二太太那里小坐片刻”迎春听话地回了紫菱洲
那邢夫人在王夫人处作了一回,跟着她话里带刀地论了几回,自觉无趣就往园内散散心去了,刚至园门前,就见贾母房内的使丫头傻大姐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手内拿了个花红柳绿的东西,低头一边瞧着,一边只管走,不妨迎头撞见邢夫人,定了半天,方才站住问安
邢夫人用手指着她,笑骂说“你这傻丫头,又得了什么狗不识的东西如此欢喜,拿来给我瞧瞧。”
傻大姐今日因贾母那里没活,便进了大观园玩耍,不妨在山石后面拾得一个五彩绣得香囊,上面却是两个人赤身抱着,她实在不解,正要拿着去给贾母看看,忽见邢夫人这样说,高兴道“太太说的真巧,这真不认识,太太请瞧一瞧吧。”说着便递了过去
邢夫人看了一眼吓了一跳,死死地抓住,藏在袖口里,厉喝道“你这是哪里得来的?还不快快招来!”那傻大姐哪里懂得什么,早被唬住,红着眼睛道“我....我从后山石上拈着顽的。”
邢夫人道“快休要告诉一人,这不是好东西,连你也要打死的,以后可别再提了。”
傻大姐黄着脸点点头,忙道“再不敢了的。”磕了个头,就呆呆而去了
邢夫人回首望了一望四周都是女眷,更觉手里的东西烫手,转念一想就折身往王夫人处去了,王夫人正在里间,见邢夫人气势汹汹地进来,心下奇怪,面笑心不笑道“是谁又招你了?”
邢夫人嘴角噙着冷笑“我这不得势的太太,怎么敢撩老太君跟前的红人呢?”
王夫人放冷了脸色“我却不知又惹到你什么,还请说个缘故吧”
邢夫人也不看她,只凉凉地说道“求你还是让你那些人退下吧,没由来等下打了你的脸,却怪我不讲情面。”
王夫人如何受过她这等气,一口气只提不上来,向旁边的丫环斥道“还不滚下去,要我求你们吗!”
只涨红了脸向邢夫人,怒道“我敬你一声姐姐,如今我却要看看你如何能驳了我的脸面去!”
邢夫人见众人已经退下,把袖口的香袋拿了出来,说“我问你,你可识的这个?”
王夫人看了一下,知道是个做工糙的绣春袋,皱了眉“好好的,你拿这个做甚么?”
邢夫人讽刺道“这种东西连我家都是没有的,如今倒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在园里见了!”
王夫人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你说这个是在园里发现的?”
“怎么不是,让那傻大姐拾去,要不是我拦着,这会子已经到老太太跟前了!”
王夫人知道园里出了这种东西,让老太太知道,自己和凤姐怕是脱不了干系的,慌道“好姐姐,妹妹我到底是个短见识的,还请姐姐饶了我一回,让我查清这东西的来历,断断不得让老太太知道!”
邢夫人本就是拾了这东西想着出一出长期被二房打压得恶气罢了,哪里真敢把这东西交给贾母,这样一来不但自己讨不了好,还不知道要连带多少人去呢,她还真没有胆量做这件事
王夫人忍着心里的恼意,不断服低做小,才把邢夫人打发了
凤姐正在屋里和平儿商议当几个金项圈来周转家中诸项事务,一语未了,就听人来报“太太来了。”只见王夫人气色更变,脚下一阵风似的进来了,忙和平儿起身相迎,赔笑道“太太今日好兴致,竟想着来这里转转,。”
王夫人只喝命道“平儿,你出去!”
凤姐一慌忙问何事,王夫人也不答话,只从袖内掷出了那个袋子,凤姐一看俱都了然,忙赌咒发誓那东西不是自己的,好说歹说才让王夫人的怒气平静下来,凤姐想着让周瑞媳妇以查赌为由,把几个亲近的人安在园里查着,以免在出现这样的事,另一方面也好防微杜渐,她是再受不了这样的事再来一回了,王夫人点点头,她刚好看宝玉身边的几个丫环不顺眼,借机整治一番也是好的
二人一决定,忙叫平儿进来吩咐出去,一时间,王家的五家陪房俱已到了,正待安排,却看到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走了进来,向王夫人行礼道“夫人,我家太太叫我来打听一下事情怎么样了,可由需要出力的地方?”就这老妖婆多事,王夫人心里恼得很,这事少不得要让她参合了,便佯装十分关切地说“你去回了太太,也让你进园照管照管,难道不比别人又强些。”
这王善保家的想着这园里的姑娘素不待见她,今日查抄少不得要排揎他们来泄泄恨,自是欢喜异常,道“太太明鉴,这园里的丫头不管教管教,谁还耽搁的起呢?”
却说迎春刚回到缀锦楼,就看到司棋慌慌张张地进来了,一口气没喘匀,就叫道“小姐,我把那东西丢在那里,让傻大姐捡了!”迎春给她倒了一杯水,问“你看清楚了,真的让她捡走了?”司棋一边喝水一边点头,从十几天前,迎春就让司棋托潘又安带了个绣春囊进来,还让她每天在假山石那带等着,看到傻大姐就把那香袋丢在那里让她捡着,来引出抄检大观园的剧情,只可惜司棋每日受命在那里苦等,到今天才把那东西转移到傻大姐的手上,迎春还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了
司棋终于喝够了水,道“大概晚上就会来查房了,其他的东西我已经放好了,只是姑娘你前阵做的那个东西还没收好吧?”
迎春点点头说“我现在马上就把它收到房梁上去,还有,你去通知绣橘叫她把弩枪穿上渔线,先收起来,我过几日再和她试试看行不行。”
司棋应了,去里间找绣橘
迎春靠着桌子细细地想着原著,一次又一次地确定有没有纰漏,半晌才罢
到了晚上,迎春和司棋躺在一张床上,绣橘躺在平时守夜的丫环呆着的小床上,没有人发出声音,周围安静地很,不知道为什么,迎春只觉得她的心跳的利害,脖颈处已经微微发僵,眼睛也不想合上,仿佛门外的一点动静都逃不过她的注意力,突然感觉到旁边轻微的挪动,却是司棋翻了个身,轻轻地靠着她,犹豫了许久,才见她贴着她耳朵小声道“姑娘,你睡了?”
迎春转头看她,借着外面点点的光还能看清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光,她轻轻一笑“放轻松点,你马上就会出去了,可以很又安永远在一起了。”
司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有点害怕,要不我还是待在这里吧?我有点舍不得离开你们了...”
迎春用力地抱了她一下,用额头抵着她安静地说道“傻孩子,事到临头那里还由你了,放心吧,我们一切都安排好了,不是吗?而且等你出去以后还要帮我们最很多事,我们很快就可以团聚的。”
司棋点了点头,反手抱住了迎春,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的敲门声,在这个夜里突兀地响起,把已经思绪迷蒙的迎春惊醒,连忙起身,却见绣橘和司棋也都马上起身了,明了大家其实都没有睡,她微微一笑,上前给司棋整理了一下她压没有脱下的衣服上的褶皱,郑重地对她说道“最后关头了,别露破绽,我们一定可以的。”说着把绣橘和司棋的手握紧了,三个人同时坚定地看着对方,迎春朝绣橘使了个眼色
绣橘点了点头,打开了房间的门朝外走去
迎春放开了司棋的手,在她耳旁轻轻说道“开始了。”
众人叩门半日,绣橘才开了内院的门,凤姐吩咐她道“不必惊扰了小姐。”遂往丫鬟的房里去了,王善保家的一马当先,翻箱倒柜起来,别的箱子都没有什么禁忌的东西,到了司棋的箱子,因司棋是她的亲孙女,她如何用心,只随意翻了下就打算回了凤姐了,迎春此时已经扶着门框出来了,看她的作派心里不由暗暗地着急
才要盖箱,就听周瑞家的道“且住,这是什么?”说着伸手拿出一双男子的鞋袜还有一个小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是潘又安特意写的信和几串青珠,端的是情谊绵绵,凤姐不怒反笑,把那封信从头到尾的念了一遍
王善保家的原不识字,听了只恨没地缝钻进去,回手打着自己的脸道“老不死的娼妇,怎么造的孽,没得现世报在自己身上!”众人哭笑不得
凤姐料想此时夜已深了,审问的事想做也没处做去,见司棋自从检出东西后,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头不语,也没有惭愧之意,就觉得可叹可异,命人就拿了赃物,留下两个婆子看着她,就领着众人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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