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苏清抿了抿唇,还是抬脚从屋内了走出来,等他走到宋林身边时,宋林却拉住他,蹲下来帮他把裤腿挽了起来,嘿嘿一笑道,“这样泥水就不会浸湿裤子,你就不会冷了。”
被他这么一弄,苏清才慢慢展开眉头,嘴角也微微地翘起。
*
一到屋后,苏清就望着眼前这一块已不能称之为地的地,深吸了口气,不冷不热地问道,“呵,我们晚上到底吃什么?”
“不是说了来割韭菜的吗?”话毕,宋林挑了挑眉,看他的眼神也好似在看笨蛋一样。
苏清皱了皱眉,低声道,“可这全是草啊,要不我们随便弄点吃了就好?”
闻言宋林放开他的手,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把手中的伞递给了他让他站这里等,然后自己在地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
细细绵绵地春雨,密密地落在他的身上和头发上,不到一会儿,头发、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他也好似没感觉一般。
半响之后,只见他高兴地指着某处,得意地说道,“看吧,我就知道一定有。以前这块地爷爷用来种葱、韭菜姜大蒜那些的,后来爷爷走了,我也没管,就一直让它们自生自灭。嘿嘿,反正每次要吃什么,就来地里寻,总能寻到一些的。”
说到这里,宋林抬手拭去脸上的雨水,微微一笑道,“清儿,再忍一下下,割好我们就回去做饭吃。”
苏清原本就一直紧紧地盯着他,此时听了他的话,不禁眼睛一红,心中有些愧疚。他说他饿了,不过是他在无理取闹,宋林却当了真。苏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每次看到他和白勋在一起,他就会变得十分不开心。于是今天出门时他便决定了晚上住在宋家不回去的,最后在对李钰撒娇许久后,终于得到李钰的同意晚上可以不用回家,但前提是宋林同意让他住下。
小小的苏清现在只明白他喜欢和宋林呆在一起,单纯地喜欢着他,然而喜欢久了,就是爱,平淡生活中所堆积起来的爱。
相对的宋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见不得苏清受一丁点的委屈,只要苏清眉头一皱,他就立刻没辙,无论苏清提什么要求,他都会无条件地答应。虽然如此,但他却明白自己并不讨厌这样。
苏清握紧手中的伞,缓缓地朝宋林走了去。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沾满泥的鞋,宋林一愣,抬头望着苏清问道,“怎么了?”
苏清摇了摇头,蹲下来用袖子仔细地为他擦去脸上的雨水,然后身子又微微朝前倾了些,问道,“宋林…冷吗?…”
此时天色早已灰蒙蒙一片,放眼望去,无论是田坎上,还是道路上都不见一个人影。春雨还在绵绵密密地下着,却悄无声息落在雨伞上,就这样在一把青色的油纸伞下,静静地蹲着两个小人儿。
宋林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拾起地上的韭菜,轻笑道,“不冷,我们走吧。”但等他握住苏清手那一瞬间,冰凉的触感还是让苏清微微蹙了蹙眉。
回到家后,宋林先找来干布巾胡乱地擦拭了下头发,苏清在一旁看不过,一把夺过干布巾开始帮他擦。
宋林嘿嘿一笑,直道,“轻点…轻点擦…”
换下湿衣服后,宋林从厨房取了个碗来,装了半碗花生米进厨房,而苏清则一人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捋韭菜。
宋林将小炉子点燃架上小锅,就起身将花生米用水清洗后拍碎,然后混着糙米一起下了锅里。又腾出手将苏清白天送来的全部切好,放在碗里待用。就一个韭菜炒,怎么都觉得有些少,最后想了想,还是把墙角的那一把葱,也细细剥皮,切碎放在小碗里打算等会混着蛋一起炒,这自然也算一道菜了。
切完和葱后,宋林拍拍手又朝小炉里加了些柴禾,便提着油灯出去了。
“清儿,好了吗?”
苏清早已捋完了,此时正坐在门槛上低头剥弄着手上的泥土,突然眼前亮出许多,让他不免楞了一下,才说道,“好了。”
宋林转身将油灯放在桌上,才说道,“你等等,我去把**赶进圈。”说完便拿起门口的伞去了院中,慢慢将**赶回圈后,又去把院门关好,这才回了屋。
待宋林炒好最后一个菜时,苏清已摆好筷子。两道菜,有荤有素,菜色看起来也简单清爽。
直到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花生粥端到苏清的面前,宋林才想起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眼前这人不吃花生的。
“那个…我帮你把花生挑出来…”
苏清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径直拿起筷子开始慢慢吃起来。
宋林缓缓坐在他的对面,然后开始细细观察,见他真的在吃他才出了一口气,端起碗也开始吃了。累了一下午,他早就饿得很了,此刻只顾埋头吃。
半响之后,苏清将手中的空碗递到他面前擦了擦嘴角,垂下眼皮,看着桌上那盘炒**蛋,小声道,“其实我本就不讨厌吃花生。粥很好吃,我还要吃。”说完才抬起头,朝宋林眨了眨眼。
宋林望着一脸无辜的他,嘴角一抽,很想顺势就他手中的碗给他抛过去。但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还是心甘情愿地接过碗起身又给他盛了一碗。
晚饭后,宋林又烧了一锅热水,便带着苏清去里屋喂过一遍兔子。找出另一盏油灯点亮,再找来大木盆,对了满满一盆热水,又找了一套自己的衣衫放在床边,让苏清自己洗澡后换上,而他则又进厨房准备再烧一锅水自己等会也好洗。
这一边,苏清也毫不客气地开始脱衣洗澡,他怕宋林等得太久,便简单地洗了下,就起身擦干净水穿上了干爽的衣衫。现在他吃着宋林做的饭,穿着宋林的衣衫,等会还要和宋林一起睡觉,想到这些,苏清的嘴角就忍不往上直翘。
但等宋林洗澡时,就难办了些,以往一个人在家,随便怎么弄,如今家里多了个人,虽说没有男女有别这一说,但让宋林赤、裸裸地在苏清面前,他也做不到。最后两人你望我我望你,宋林无奈重重叹气一声,就在厨房简单地冲洗了下。
睡觉时,宋林担心苏清晚上睡觉不乖,就让他睡里侧省的半夜滚下床,而他睡外面,早上起床时也方便许多。
一床小被子不大不小,正好盖住两人,一张床也不大不小,两人睡着也不挤不难受。
苏清因为高兴地睡不着,便坐起来让宋林拿了本书给他看。
宋林翻了个身,望着苏清道,“念给我听听。”
苏清微微侧首望向他,轻轻一笑点头。
苏清长的真好看,而那熟悉地清冷声音也真好听,这是宋林迷迷糊糊睡着前唯一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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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雨停了,宋林一早便醒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十分难受,特别是头痛的就像要裂开一般。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坐了起来,转身看看身边的人,估计昨晚睡的太晚,书已被扔在了一边,而自己起身竟也没吵醒他。
宋林揉了揉额头,晃悠悠地下床披上衣衫,晃悠悠地出了门。
他记得昨天白勋说今天来找他,可现在他实在难受的紧,只怕今日也去不了,便想着去告知白勋一声,让他别等了,自己去玩吧。
然而等他到白家时,白家院门已从外面锁住了,很明显主人家一早就离开了。
宋林看着门上的铁锁,心里微微有些失落,只是身子太难受也由不得他多想,只得拖着身子吃力地朝回走。
等他撑到自己院门口时,终于再也无法坚持了,宋林苦涩一笑,来这个世界十年了,几乎就没怎么生过病,昨天便大意淋了些雨,没想到竟会这样严重……
苏清在他走后不久便醒了过来,这一会儿看宋林进来正想开口唤他,却见他扶着门的身子就要滑下去,心中立即一紧,直接跳下床鞋也没有穿地跑过来抱住他。可是宋林的身子一直往下滑,苏清的力气又太小,怎么扶都扶不住,最后两人齐齐坐在了地上。
这一刻,苏清上宋林滚烫的脸颊,哭了。
早上因担心儿子的苏祺,便趁着去学堂时,绕过路来宋家看看。谁知这一看,竟是两个小人儿抱在一起坐在门口。再一看儿子身上就穿着单薄的衣衫,脚上更什么都没穿,而他怀中的人也好不到那去,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着。
苏清在看到苏祺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
苏祺眉头一紧,忙上前抱起宋林就回屋,然后又给儿子穿上衣衫,让他在一旁守着,自己则冲冲地去请村中的老医师来。
在一番诊断后,老医师告知是淋了雨发烧了,最后开了些药,又让他们一定要细细看住,如果下午退了烧就没事,不然就只能送进城。
苏祺叹叹气,付了些钱给老医师,老医师开始拒绝不收,一直说宋林这孩子可怜什么的,苏祺也跟着点头但还是让医师收下了钱。
送走医师后,苏祺便提着药进了厨房去煎。苏清帮宋林掩了掩被子,便也跟着进去了。
两父子在厨房里折腾了半日,终于煎好药。
苏祺把药倒在碗里,嘱咐苏清等药不热不凉时再喂宋林喝下去,说完后便回了苏家。
片刻之后,苏清用筷子蘸了下,放嘴里试试,觉得差不多了,就去厨房拿来了勺子来。只是在喂药时出现了麻烦,每次将药喂进宋林嘴里,他眉头都会一皱,半响也不见吞下去,任由药汁顺着嘴角流下。
苏清伸手为他轻轻擦去流下的药汁,心里都快急死了,他记得医师说如果药不喝下去,就不能退烧,情况就会更严重。他虽然不懂这个严重到底是多严重,但光是现在看到宋林这样昏迷不醒的模样,他就觉得比自己生病还难受,恨不得生病的是自己。
此刻在看着碗里的药汁,莫说喝完了,就是折腾这么久,只怕也未喝下一口。就在这时,脑中突然闪过爹爹喂阿么喝药时的情景。
苏清犹豫片刻,眨眨眼,咽咽口水,小声道,“其实清儿最怕苦了,可是只要这样你能吃下去,那清儿也就不怕了。”
说一说完,苏清就双手捧起碗,慢慢含了一小口药在嘴里,然后俯身下去对着宋林的嘴,慢慢将药汁喂给宋林。
直到嘴中苦涩的药汁全部喂到了宋林嘴里,才红着脸慢慢地移开嘴唇,然后再含住一口,就一直这样重复着……
而昏迷中的宋林在第一口药进入嘴里时,还是习惯地不吞,结果嘴却被堵住了,不得已,再怕苦的他,也只能一口接一口的吞了下去。
待药碗空时,苏清才重重地出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嘴里的苦涩味道,身子一仰,直接躺在了宋林的身旁,侧过头呆呆地望着他说道,“李爷爷说吃了药,你就会没事了,你要快点醒过来啊。这药真苦,清儿不喜欢吃…”
苏祺再来时给苏清带了饭和背了些米和面来,而等他看到桌上的空碗时,不禁又表扬了一番自家儿子。
苏清却一直低着头吃饭,不言不语,脸蛋却早已染上红晕。
饭后苏清又去里屋喂了兔子,给兔子加水,还小大人模样地指挥着自家老爹清理兔粪清理,整个过程就好似他是宋家的小主人一般。而他因为不认识兔子要吃什么草,所以在喂兔子时特意留下几株草,等弄完一切后,便背着背篓带着这几株草出门割兔草去了。
苏祺望着这样的儿子,也只是宠溺地摇头笑笑,并未却阻止他什么。
晚上时宋林便退了烧,只是人没醒过来。而等他再次醒来时,已是隔天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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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地阳光透过屋顶的缝隙照了进来,宋林缓缓地睁开眼,然后静静地望着床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清一觉醒来就看见宋林已经醒了,便止不住激动底问道,“你终于醒了?还有那不舒服吗?头还痛吗?”
宋林偏过头,冲他咧嘴一笑,哑着嗓子说道,“恩,我没事了。”
苏清望着他许久,直到宋林再次说道,他才终于一笑。
宋林在床上躺了两天,身体便彻底恢复,苏清便也回家住了。而他再一次见到白勋时,已是三日后。
宋林没有告诉他生病的事,白勋自然也就不知道。
白勋说因为那天柳家来催了,所以他要走了,而他阿么便带他回赵家住了几天。
宋林听后,只微笑着点头,然后嘱咐他要照顾好自己,有事就给他写信,虽然他不一定会回他,但保证一定会看。
白勋听后温和地笑了笑,随即佯装生气地瞪了他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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