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三十、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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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湲回了房,叫小荷叶摊开纸墨,将她们都赶得远远的做针线,自己却在琢磨该画点什么。叶湲因为刚病好,便两天去山上学两个时辰的画,并不要日日去学,不去书院的时间她便在家安排了学习时间,什么时候读书,什么时候练习大字,什么时候学画,什么时候玩耍,每日过的很是充实。先生教的画兰,先是画叶子,一笔长,二笔短,三笔破凤眼,她每日都要练习几大张纸,什么笔法墨法的,她都记得极为认真,练习的也很用心,虽有前世画素描的功底,但今世年龄还小,手脚还不太灵活,说是学也差不多从头开始,只比同龄人进步快速罢了。才画了几天兰叶,先生就赞她进步飞速,害得叶洛很是嫉妒,鼓着劲儿练习画画,生怕被妹妹比下去,郑峦倒是平和许多,觉得自己画技上没叶湲的天赋,便随而去,专心四书五经去了。

    叶湲见郑峦如此做派,也赞叹他人小见识不凡。又拉哥哥劝了他不必跟自己比画作,人各有所长,论读书的耐和背诵能力自己就比不过他,叶洛也意识到自己大题小做了,便不再一心跟妹妹比试。叶湲想起自家好强的老哥,又是一笑。

    叶湲举着笔先练习了今天的功课,放了笔,去院子中伸手跳脚做了一遍中学时代的广播体,算是课间体锻炼身体,小荷叶和小莲叶见怪不怪,只管埋头做她们的针线,任由叶湲自己折腾。

    叶湲把身上都折腾暖了,回屋转了一回,觉得炭火太旺,开了窗换气,冻得小荷叶直叫冷,小莲叶笑道:“就你小蹄子金贵,怕冷怎么不跟姑娘一起锻炼去?”小荷叶回嘴道:“你怎么不去?”小莲叶便说:“我去?提水加碳弄火盆这些活你做?”

    叶湲听两人拌嘴,也不拦着,由着她们俩叽咕,待见桌子上的墨汁已冻了,便拿了放一边的姜挤了水到砚台里,自己亲手磨墨,小莲叶看见,要来帮她,叶湲赶走了她,只见她们俩去里屋暖和去,自己动手才有意趣。墨磨好了,叶湲蘸浓了墨,低头看着摊开的生宣,想着刚才母亲说的要离京外任的话,果真如此,自己岂不是要几年见不到郑峦了?

    藏在心口的那个人影子也似模糊,岁月消磨,人事渐非,再浓的情也会淡,再难忘的人也会记忆模糊,叶湲放了毛笔,吩咐小荷叶和小莲叶守好门户不许人进来,又叫她们远远坐着不许打搅自己。这才起身从炭篓里拿出细的炭条,重新铺了厚密的宣纸,开始涂抹。点线面,细、轻重、厚薄,一笔一笔将过去的素描课又翻了出来,描、刻、画,一笔笔画成记忆中的样子,轮廓出来了,五官,眉眼鼻唇,就连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清晰又遥远。

    叶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心里眼底只有自己眼前的画,只有画中那个人,风从微开的窗户钻入,掀落了桌子上叠放着的兰花画作,飘飘荡荡落在叶湲的脚边,一个瘦消的影子弯腰,伸出只瘦且苍白的小手从地上捡起草纸,悄悄收起,直起身依旧无声无息地站在叶湲身后,透过她的肩膀看叶湲那已完成的画作。那是副炭笔素描,画中是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半寸的发立起,预示着那人格坚韧,嘴角略显冷意的笑容,说明那人不善言辞,眉直且浓,眼眶略陷,眼眸眼色甚深,细看又似眼含柔情。叶湲手抚过那人的眼眉,泪水扑哧扑哧掉了下来。趁着自己还有记忆留一点念想吧,再过几年,她都能忘记了前世,更忘记那个人了,最后一次了,叶湲安慰着自己。

    还是那只白且瘦的手,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斜走一步站到叶湲身边,将手帕递到叶湲眼前,叶湲茫然地透过那只手看自己的杰作美人图,眼神无焦距地看着那只手,突然她醒悟过来,拍开那只还是孩子的手,就无捂桌子上那幅画,不想人家比她更快,早一手将她拉开,一手将画纸抢走举起了。

    叶湲扭头,便看见沈侨缺了两颗下牙的嘴笑开着,沈侨抢了画,便放开叶湲,远远跳开,将画作又扫了便,一折,说:“还有点意思,就送给我了。”

    叶湲大寒,这、这什么事?她既害怕又仓惶,胡乱地说:“还我,你不许抢我的东西。”说着便要去抢,沈侨比她高大,虽大病一场清减了许多,但也不是叶湲能拉住的,早将画折好塞进怀里躲开叶湲的爪子,眼色不明地放着无名的光,笑道:“你告诉我画的谁,我就还你。”

    叶湲抢不着,又听沈侨话里怀疑自己,硬着头皮道:“我自然画的是峦哥哥。”

    “哦?”沈侨举着拳头放在唇边咳嗽了声,眼睛贼亮贼亮,看着叶湲的眼神也很不对,叶湲直觉得头皮发麻,沈侨见叶湲紧张得小脸发白,他却心情极好,悠闲地坐到炭盆边的小凳子上烤手,“唔,如果我看得不错,郑峦也不过九岁,你画的可是个大人吧?”

    叶湲脸涨得通红,寻着怎么把沈侨推倒,然后从他怀里把画抢走,她见沈侨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浓,跺脚道:“你管不着,我想象他长大了不行么?这叫想象力,你懂什么?”

    沈侨偏头看着叶湲,上下打量了好几遍,自言自语道:“圆滚滚的,长大了怎么那么瘦?”

    叶湲模糊听他嘀咕什么圆,柳眉倒竖问道:“你嘀咕什么?谁圆了?”

    沈侨一哂道:“我说好久没看见圆圆,想她了。”说着还大有深意地看着叶湲。

    叶湲被他瞧的浑身不自在,只能骂那只该死的猫!叶湲恼恨,但现在也不是纠缠猫的时候,她已冷静下来,画到了沈侨身上,她抢也抢不过,只能骗来,小孩子么,哄哄不就听话了?于是叶湲便换了笑脸,乖乖巧巧地坐到沈侨边另张小凳上,看了沈侨一圈,柔声道:“侨哥哥怎么来我们山庄了?不是在家守孝么?”

    沈侨见叶湲如此,也装正经,回道:“早起从家庙回城,路过你们庄子,想着你们在,便顺路来住一晚。”

    原来是这样,怪到突然出现在这里,吓人一跳,叶湲又去瞧小荷叶和小莲叶,骂道:“两个偷懒的小蹄子,六爷来了,怎么也不回一声?还不倒茶去,在那里傻笑什么呢?”说着还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两人知道叶湲生气了,也不敢回嘴,低眉顺眼地去倒茶去了。

    出了门,小荷叶便笑个不停,“都说峦二爷是个可人儿,我觉得侨六爷才好玩呢,没见他几句话就能把姑娘逗得脚都跳起来了。”

    小莲叶也想笑,但勉强收住了,说道:“还说嘴,还不是你不要吭声,由着六爷悄无声息地进来,叫他抢了姑娘心爱的画作,回头看姑娘怎么发作咱们。”

    小荷叶不置可否,“姑娘格好着呢,哪里能为这个发作我们?不过我真好奇,咱们姑娘拿着炭条趴那儿捣鼓那么久,到底画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小莲叶说:“行了吧,画什么也不与你相干,去厨房要你的水是正经。”一时两人说笑着,一个去煮茶,一个去备点心,留着沈侨和叶湲在屋里说话。

    叶湲像个小大人般问了郑夫人如何起灵送家庙等事,沈侨也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叶湲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自己先撑不住了,便拐弯抹角地问起沈侨平时都做什么,想把话题扯回画画上,可沈侨偏像笨了般,只说自己平日如何跟丫鬟厮玩,如何逃课,如何想法子叫先生生气,如何叫别人代写功课,如何带了小厮逛街,买了什么小玩意儿遇到何等新鲜事,交了什么朋友,朋友家里又出了何等笑话,还说他怎么央祖母请了个武艺高超的师傅学武艺,又学了什么骑,跟谁比试武艺赢了,跟谁打架输了,总之没一件事跟正儿八经学习有关,没一件事跟画画有关。

    叶湲先时还恼他不提画作,后来听他讲些市井玩意儿,什么逃课练武打架之类的事,又来了兴致,外面的世界真彩啊,做了几年宅女,她都快疯了,整日家在屋子里就是看小丫头斗嘴,婆子们吵架,绣花作画写字读书,行动处都有人教导,吃个饭规矩都多多,她差点都忘记自己来自一个自由世界了。

    沈侨看着叶湲大大的眼睛因羡慕而越发水汪汪的,忍不住伸手想她的眼睛,叶湲一眨眼看见眼前的黑手,吓得一躲,“侨哥哥,你干什么?”

    沈侨心神一颤,手在叶湲头上一扫,“你头发上落了个东西。”叶湲赶紧低头,“怕是刚开了窗吹进了枯叶什么的,你给我瞧瞧还有没有?”

    沈侨便俯身检查她扎了红头绳发辫,闻着她身上的香,神色有些恍惚,叶湲却趁着他俯身的当儿,低了头猫着腰,伸手向他怀里去,哼,画塞哪里去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叶湲的手才到沈侨脯上,一声断喝将她吓了一跳,叶湲手猛地缩回,沈侨也回过神,回头望向门口,见站着两个小身影,他淡然一笑,从容地站起来问好:“峦二哥和洛五哥好。”

    喝叫的是叶洛,他一进门便见妹妹和沈侨窝在一处,虽都是小孩子,他依然觉得不对,便喝了一声,沈侨神色淡然显然是没什么,但妹妹被他喝了后,却脸色涨红眉眼含泪,叶洛和郑峦匆忙和沈侨见过,叶洛赶紧跑过来拉妹妹的手,柔声问道:“怎么要哭的模样,哥哥吓到你了?”

    叶湲欲哭无泪,老哥你没吓到我,可是害了我大事!她又不敢跟叶洛说出自己画的事,又怕沈侨说出来,一边应付叶洛说没事,一边对沈侨使眼色,沈侨似没看见似的,说话间手了藏了画的衣襟,悠悠说道:“才刚来屋里,见湲妹妹正在画画,便瞧了一回,妹妹真是聪慧,这么小年龄画得已这般好了。”

    叶洛听沈侨赞叹自家妹子,立马高兴了,笑着露出自己也缺了颗牙的嘴,说道:“那自然,我家妹妹最聪明了!妹妹,给我瞧瞧,你刚画了什么?”

    叶湲的脸已越来越黑,狠狠瞪了眼沈侨,抢着话头说:“可不就是先生教的画兰叶,哥哥每天都看的,还要瞧什么?”

    沈侨却挑了挑眉说:“哦?那是兰叶,我怎么没瞧出来?”

    叶湲的眼睛都要瞪掉了,正坐她对面的郑峦看不过去了,解围道:“妹妹的兰叶画的已有几分先生真髓,自然是极好的。但听侨兄弟的话,是不是画艺更是湛?”

    叶洛听沈侨似有怀疑自家妹子的意思,也说:“沈侨你少说嘴,要不你画一手给我瞧瞧,跟我妹妹比比谁高谁低?”

    叶湲却知道沈侨说的并不是自己画的兰叶不好的意思,而是指那副被他抢走了的素描,她直叹刚才不该把窗户关了,这炭火真热,叶湲站在暴走边缘!

    沈侨瞧着叶湲红扑扑的小脸,眼底也亮晶晶的布满了又急又可怜的神情,只觉心软,也不想再逗她了,便从袖子里掏出刚才拾到的兰叶,摊开瞧了两眼一本正经地道:“还真是兰叶,我还以为是狗尾巴草呢!还寻思,妹妹画的狗尾巴草怎么像兰叶这样好看呢,原来是我瞧差了!”

    叶湲气噎。叶洛和郑峦都不知缘由,只说沈侨眼神不好。郑峦到底大一些,觉察出沈侨和叶湲间无声的硝烟,他便柔柔地笑道:“刚才不是说要侨兄弟给我们做幅画么,侯府的师傅听的都极好,想来侨兄弟这几年学业进步不少,是不是该给我们现一手?”

    叶湲被沈侨气到,巴不得他出丑,连忙附和说好,沈侨见叶湲和郑峦如此,却坦然摇头道:“我不会画画,字也没认识几个,什么名师于我都是白费。”他并没有笑,但表情却有些有些散漫,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又说:“谁不知道,沈家六郎是个无所事事只会惹是生非的混小子?”

    沈侨这般自嘲,倒叫向来乖巧守礼的郑峦不知说什么了,叶洛子活泛些,想起那些有关沈侨在城里跟街头混混打架的壮举,他便有些心动,压低声音问道:“沈侨,你是不是很会打架?”

    沈侨勾了勾嘴角反问道:“怎么,你想学拳脚,不想考文举倒想考武举了?”

    叶洛眼睛亮晶晶地道:“我们家要随父亲去大同上任,那边都是兵屯,动不动就有战事,我寻着找个武艺师傅学点武艺,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呢!”

    沈侨脸色正经了些,点头道:“男儿当自强,手无缚**之力的书生才是百无一用,学点武艺傍身自然是好,你想请武艺师傅,我倒可以回城给你问问。”

    叶洛感激地点头,拉了沈侨两人琢磨如何学武去了,留下喜文不喜武的郑峦很是孤单,叶湲其实对武艺也很心动,但见郑峦有些失落的表情,便装作对武艺不热心,说道:“峦哥哥女孩儿般的品格,读书将来当状元就好了,不要学他们那样淘气!”

    郑峦见叶湲如此认真地鼓励他,也不好再苦着脸,笑着应了,两人说起要离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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