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离家出走
到了医院,找到麦可他妈,两人被领着去了顾唯的病房,他正躺着。
“麦可,骁骁,来了啊。”顾阿姨唤了他两。顾唯在听到后面的名字时,睁开了眼,转过脸来,“妈,我杯子呢?”
“来的时候忘了,我回去拿去。你们坐,陪他说会儿话。”顾阿姨说着就留下他们仨在房间。
麦可捅了捅叶骁的胳膊,“你要不再躺会儿,刚有打扰到你休息么?”硬是憋了这么句。
“打扰到我入定了。”一副倍儿认真的模样,跟真的似的。叶骁知道,刚刚肯定是挨顾阿姨唠叨了。
“都怪我。昨儿晚上要是。。”麦可挨着床边坐下,还没嘟囔完就被顾唯抢了白,“我说了多少遍了,怪你个头,是我自己的事。”顺势坐起来。
“得得得,是我吃饱了撑的了,哎呦,牙疼,去我妈那儿转转了。骁骁,你走的时候,去找我。”给他们带上门,往牙科走去。
眨眼的工夫,叶骁发现,病房里居然就剩下自己和顾唯,一时还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顾唯也不吱声,定定地看着她,莞尔,才招呼她坐下。
“头发长了。”顾唯突然来了一句。
“恩。”
“见识短了。”
“恩”忽悠反应过来,“你才短叻”反驳。
顾唯笑了,“那干嘛绷着个脸,这种病又没大碍。”
叶骁翻白眼,“你就是这种心理,然后稍微好点就糟蹋身体,是不?!你就作吧你。”叶骁有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心太软,伸手不打笑脸人,冷战了这么久,人家一搭话,她立马就恢复原来的状态。
“形象呢,素质呢”顾唯双手环,逗着她。
叶骁也没理他,把鱼汤放下,“喝吗?”
顾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要接过来。叶骁碰到他的手时,随口就蹦出来:“你手比我还烫。”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顾唯任命地想:一切都变了,哪里只是她的头发长了而已。
叶骁的体制偏寒,冬天的时候手凉脚凉,夏天,却又烫烫的。高一的时候,冬天顾唯会趁着下课的时候给她暖手,上课就让她把手塞在自己衣服帽子下面,隔着衣服贴在他的背。夏天的时候,他的手总是凉凉的,握着很舒服。麦可看着他们两那腻乎劲儿,还曾打趣说将来三个人一起去北极结婚,让顾唯给她暖手,嫉妒死她老公。那时候的孩子,接受地理所当然,不会去探究。毕竟麦可也会给她带暖手袋,叶骁下意识地就把顾唯的这种贴心划分在哥们儿范围内。
“恩,不比以前了。”不无无奈,不无感伤。“骁骁,这一年你有想过我吗?”
叶骁低头,掰着手指,就是没话,她不敢抬头。当她要的答案呼之欲出的时候,她胆怯了。
“哈”,自嘲的一声,“看,每次人家一靠近,你就会作鸵鸟状。你知道在麦可告诉我你在意我的时候,我没有惊喜,我知道我们陷入一个怪圈了。”“我总是想对你好,你却把一切冠上朋友的名义,直到有人提醒,你才意识到我对你是喜欢,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于是,你就开始认为,你也喜欢上我了,因为你找不到讨厌我这个朋友的理由,你把它们混淆了。这个怪圈从高一结束的时候就开始了。”
高一快要结束的时候,顾唯莫名地就不理叶骁了,于是两人陷入冷战,她因为化学不好而选了文,他则仍留在理科班。“那时候为什么不理我了?从那时就发现了?”叶骁望向顾唯。
“我以为你选择了何谓。”
“怎么可能?”叶骁想死了都没想到怎么会扯到何谓。
“整个班上的人都知道他喜欢你,你又经常和他一起讨论问题,女孩子这种行为不就暗示了么。他那么优秀,比我适合你。”
“我本不知道。”那时候和顾唯两个人,第一节自修写完作业,下一节常常偷溜去外面吃东西,在旱冰场闹,或是逛音乐喷泉,总是不会让她觉得无聊。只能在下课的时间,主动向班长何谓请教,问问不明白的地方,才没有落下功课。“你凭什么就认为他适合我?!我自己会选择。”
“对,事实证明,我的确错了,这一错,我们越来越偏离原先的轨道。分班之后,他去找你表白,你拒绝了,我知道之后狂喜。原来,你并不是喜欢他的。我回去准备了一晚,没成想第二天身体不对劲了,甲肝,听到这个词,我就感觉上天‘轰’地给我来了一记响雷。”
顾唯挖了一勺子西瓜,刚准备给叶骁,又想起什么似的,自己吃了。叶骁索自己去挖,“西瓜寒的,你少吃,本来就够凉的,再吃想变冰雕么。”顾唯瞟了她一眼,轻轻地说着。
叶骁不听劝地挖了几勺,他看着只能摇了摇头。他和叶骁终究是错过了,他做对了一次,就是不纠缠,放她走。也许现在她还没转过弯,让她接受她并不爱他的事实,但是总归有一天她会感激他没有因为自私的爱而困住她。“那个女生,挺不错的。”
“呵呵,记不记得高三的时候,我交往过的女生。原本我很天真地想用她来刺激一下你,我想看你的反应。结果你居然跟麦可说那女生不错,我不甘心,换了一个,你说这个不好。我于是开始整理我们之间的关系,慢慢地想通,慢慢地接受,直到今天,我可以面对着你,说放手。”叶骁记得那阵子他莫名其妙地就有了女朋友,很高调地带在身边,她有听说过那女生,评价不错,跟麦可是无意说到这个事的。后来,好像很快又换了一个,很母老虎的格,让人生畏,她还在诧异他眼光怎么了,现在才了解是这么一回事。想想,都觉得自己事儿妈,她当时还真的没顾得上嫉妒,给点他期望的反应,反而是在给他参谋,她会看这个女生适不适合他,那个女生怎样怎样。其实,纠结了这么久,自己是不是在在意他为什么不理自己了,而非其他。
“骁骁,我们做回朋友吧。也许,这才是这辈子上天给你我安排的宿命。以后,一切以朋友的名义。”回不到那个指定的时间点,那就索回归原点,不失为一个理想的抉择。
叶骁混乱了,她需要消化,丢下西瓜,跑了出去。坐在医院花园里的长椅上,阳光很好,有东西闪了眼——跑得急,勺子还在手中。她忽然想到曾经看到的一句话:“在每一段赤诚的叙述或者回忆之前,都是困顿。”到现在,她的脑海中总是那些零落的片段,那些回忆是否被时间和空间肆意篡改,她无从追究。困顿是必经的,她正在困顿,她需要脱离困顿。
佛说:执念是一种业障,太执着,就不能超脱。近四年的执念,原来只是一场空。以为自己是爱他的,以为是他辜负了自己。四年,他们共同拥有一年的快乐,却让痛苦延续了三年:她,误以为;他,不解释。曾经的快乐在百转千回中碎成一地琉璃,那一声惊响在声嘶力竭中祭奠着不复返的时光。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四年可以任自己这样来蹉跎。叶骁觉得自己很可笑,那时哪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不管不顾,自以为是到头来却什么都不是。
叶骁没去叫麦可,自己一个人走回家的。想起苏芮的那首《花若离枝》——“花若离枝随莲去/搁开已经无同时/叶若落土随黄去/搁发已经无同位。”花若离了枝头,就会随风飘散着逝去,来年花再开时,已经不复原来的那朵;叶若落下,也将埋进土里化作泥土,来年满树新绿,亦不会是那同一片绿叶。不要去苛责为什么它不是以前的它。
顾唯无疑是聪明的,他退后,正如烟花不会让人懂得,它化作尘埃是怎样的温暖。它宁可留下一地冰冷的幻想,一地破碎,像他遮着伤口,把一个痊愈的自己给她看一样。什么也改变不了他的坚持。他知道自己还是爱她,而她不爱自己,从前不爱,现在不爱,以后更不会。
回到家已是正午。墙上的钟,时针和分针叠在一起,却在秒针的“撺掇”下,渐渐分离,又渐渐重逢。它们之间的每个角度都值得纪念,因为它们终会相遇,也不必纠结于它们之间是友情还是爱情,或是恋人未满。蜷在沙发里,阳光穿进来,有点晃眼。左右挪着,想躲开,却总是徒劳。叶骁有了一个念头,离家出走,躲到一个谁也不晓得自己行踪的地方,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一次彻底地旅行。南下,那个不算远的地方。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衣袖,带走五千块钱。”给爸妈留下一张字条,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叶骁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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