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婚
及至承天门前,却见迎面走来一行人,宁知节与安王女赫然在列。
安琏与安玶已经躬身行礼:“琏儿请母皇安!”“玶儿请皇姨母安!”
宁雅宁仁等自然也是下拜:“女皇陛下万岁!”
“免礼,快起来罢!”女皇陛下的声音温和而带点笑意,很是亲切。
男孩儿女孩儿们应声而起。
女皇见随在安琏安玶两人身侧的两个女孩儿,一个机灵灵地偷眼打量着自己,一个则规规矩矩地垂着小脑袋瓜子,不由觉得有趣。
便先问左边那个机灵灵的:“你叫何名?是谁家女?”
宁仁倒也不怯场,上前一步,利索地回话:“回陛下话,民女宁仁,家母为宁阳侯。”
女皇点点头,笑道:“原来是宁家的女儿。”
又见她手上戴着扳指,便又问:“骑如何?可开得几石弓?”
这话自然是问到宁仁得意处,便朗声道:“回陛下话,民女能拉开两石弓,而且能百步穿杨。”
站在一边的宁雅默默汗,仁姐姐,你可真不客气。
女皇陛下却是哈哈大笑:“果然是将门虎子,有锐气,有锐气!”
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问:“你今年几岁了?”
宁仁愣了愣,答:“回陛下话,民女十四岁,开春便要入禁卫军了。”
女皇陛下点点头:“好,好好干!”
宁仁自然应是,退回原位。
女皇又和颜悦色地问一直规矩低着头的宁静:“你叫何名?是谁家女?”
宁静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道:“回陛下话,学生宁静,家母为礼部侍郎宁知廉。”
“原来亦是宁家女儿,”女皇听她自称学生,便知是有功名在身,就又问,“如今几岁了?可准备参加今秋乡试?”
宁静有条有理地答:“回陛下话,学生虚岁十三,今秋乡试倒不急着参加,想着先学得扎实些才好。”
女皇点头微笑:“小小年纪,不急不躁,不错不错!”
宁静躬身回位。
女皇见那宁静身侧又站着一女孩儿,看着有些眼熟,便问一句:“你可是知节的小女儿宁雅?”
本以为差不多谈话结束的宁雅只得上前回话:“回陛下话,小臣正是宁雅。”
女皇‘嗯’了声,却是微微沉声道:“你姐姐们修文习武,俱是优秀,你可要好好学学。”
“是,女皇陛下。”宁雅躬身回话。
心里却有些不着头脑,女皇这是在教训她么……
女皇又稍稍问了问宁简宁真两个,便转身回。
安玶安琏两个跟上,宁雅等几个姐妹则在原地恭送。
等到伴驾的宁知节和坐镇承天门的宁知义都出得来,大家才一起回转。
马车上,宁知节抬了抬眼皮子,看一眼对座的宁雅,淡淡道:“怎么了?不平衡?委屈了?”
宁雅一愣:“昂?”
宁知节嘴边微微露出点得趣的笑意,随即便敛了去,依然一副严肃的样子:“你学文,比不上你大姐姐,习武,比不上你仁姐姐,又有什么好委屈的?”
宁雅‘哦’了声,低下了头。
“就算你折腾出来个风月斋,也不过是弄些吃喝玩乐细枝末流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宁雅的头低得更低了。
“咱们宁家,几百年传承下来的大世家,自然不要求女儿们个个在仕途上奔忙,更鼓励多方面发展,无论学医济世还是修书立传都是好的,但士农工商,商道微末,你年纪虽小,也还是要注意影响,毕竟,你身为世女,注定要往仕途上走,可不能轻忽。”
宁雅默默点头,心里暗暗叹气。
“上元过去,学堂便开学了,你可要收心养,好好作功课,三月初的院试最好一次通过。”
“是,母亲。”
回到乐寿堂,见老太君还没起床,宁雅便回屋补眠。
本来以为会翻来覆去睡不着忧郁感叹一下的,结果一挨枕便熟睡过去……咳。
因怕白天睡多了晚上缺觉,青绡便在午饭前就叫醒了宁雅。
宁雅很是在被窝里赖了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起来洗漱。
屋里伺候的几个侍人虽然早已经习惯她赖床的行为,但想想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一副大人样的姐儿总也改不了赖床的毛病,还是有些偷笑。
宁雅呲牙:“笑,再笑!看不把你们都卖掉!”
侍人们笑得更欢了……
收拾好了,便去上房陪老太君吃午饭。
宁雅拣昨夜里有趣好玩儿的事跟老太君说说逗趣儿,老太君笑呵呵地听着,偶尔也用感叹怀念的语气说几句自己小时候看灯的情景。
不一会儿,二君人何氏也带着孩子们过来了,笑吟吟地,跟老太君略说了几句家常,便将话题转到今儿早上宁静姐妹见到女皇的事上。
老太君听了很是高兴,夸赞道:“静姐儿自然是好的。”
然后又嘱咐宁静道:“不过可不能骄傲,要更加用功才是。”
宁静起身应了。
老太君便微微一笑,将话题转了开去。
二君人看一眼宁雅,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还是依着老太君的话说开去。
宁雅有滋有味地拣一颗黄金橘吃着,只作不知。
自从初五开市,她把那陪房家的女儿打发到外地去寻各种作物种子之后,以为这种行为相当于流放的二君人,显然是有些郁闷,时不时抓着机会便对她说几句带刺儿的话。
反正不痛不痒的,宁雅自然不放在心上。
正说着,内院大管事急匆匆地进来,按捺着行了礼,张口便道:“老太君,有圣旨到。”
老太君‘嗯’了声,不慌不忙地站起来:“那便备了香案,接旨去罢。”
于是大家跟着老太君出了二门,往前厅去。
前面早已中门大开,前厅里也已备好香案,中派来颁旨的女官亦已被迎至厅中奉茶。
见到老太君带着一众家人进来,那女官赶忙放下茶盏起身,客客气气地施了个半礼,笑道:“老太君一向可好?”
老太君也笑道:“好,好,女官多礼了。”
略略客气几句,女官便背北朝南而站,朗声宣旨:“奉天承运……”
老太君等一干人也依着次序跪好,恭恭敬敬地听旨。
旨意上统共两件事,一是为表体恤,女皇陛下拨了两个御厨并两个御医给老太君,照顾其饮食身体;二是皇恩浩荡,将大公子宁硕指婚给六皇女为正君,并择于十月完婚。
另外又有些上元节的物件赏赐,自不用细说。
宣旨毕,众人口呼万岁接旨谢恩。
宁静宁雅姐妹带着外府管家送中女官出府,并奉上一封上等封赏,女官笑眯眯地去了。
前一件事倒还好,不过是拨个院子安顿的事儿,后一件大公子宁硕的婚事,倒是要慎重对待,虽然择定是十月底完婚,但若细讲究起来,时间也不是很充裕的。
当下老太君便和大君人二君人商量去了。
大公子宁硕则和二公子宁简一起避了开去。
宁雅与宁静姐妹相别,回到自己屋里,找出之前母亲给她的‘京都仕宦档案’,她记得上面是有关于六皇女的记载的。
……六皇女名安珩,为当今太子三皇女的胞妹,比过年刚刚十六岁的宁硕大两岁,十四岁时娶了两位侧君人,前年十六岁成年,得封郡王,出建府,如今正跟着其太女姐姐于户部领差,听闻倒是个不骄不躁,没什么不良嗜好之人。……
宁雅看着纸面上那‘听闻’两字,微微皱起了眉。
随即又舒展开来,等母亲下了衙,看她什么反应吧。
想了想,又翻出记录七皇子安琏的那一份单子,稍稍浏览了下。
……七皇子名安琏,年十一,为德贵君独子,容貌端方,情颖慧,深得长辈喜爱,因德贵君与安王君为堂姐妹,遂与安王子安玶交好。……
宁雅看完,再次感到疑惑,话说,这些资料,母亲到底是从哪里挖来的啊?……
想不明白的宁雅摇摇头,合上资料放好,另拣了书来认真读习。
三月初便要院试,留给她复习的时间不过一个半月罢了,要想一次通过,自然得抓紧。
忽而又听门边侍立的小侍人通报:“仁姐儿来了!”
无事陪在一边练字的青绡便搁了笔,退下去净手端茶。
宁雅也放下书本,转出书房,刚来到中间厅上,便见五彩线络盘花软帘被一把掀起,宁仁疾步进来。
“怎么了?”宁雅看她满头大汗,一副似喜非喜,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由觉得有些诧异。
“雅妹妹!”宁仁果然是激动了,一把拽住宁雅,狠命地摇晃,“陛下指婚了!指婚了!!”
“……”可怜的宁雅头晕目眩……
好容易宁仁才稍稍平静下来:“你知道吗,陛下今儿个下了旨意了!”
宁雅翻个白眼:“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不就是大哥哥被指婚给六皇女了么!”
“哎?硕哥哥也指婚了?!”宁仁愣了愣,然后继续说,“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被指婚了!”
“你?”宁雅转转眼珠,“陛下不会是把你指给安大小姐了吧?”
“是啊是啊!”宁仁很开心。
然后反应过来:“不是不是,是安大小姐,哦,不是,是安玶,安玶指给我做正君了!”
宁雅退开几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宁仁一番:“你,那个,咳……能行吗?”
“嗯?!”宁仁顿时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小屁孩儿,什么能行不能行的!你仁姐姐我已经是大人了!大人知不知道?!哼哼!说了你也不懂!”
宁雅汗,仁姐姐,你能再可爱一点么……
宁仁手舞足蹈地继续诉说表达她的喜悦,宁雅则慢悠悠地从她那七零八碎的话语里拎出重点,原来宁仁与安玶两个的确是被凑做堆了,不过要等宁仁满十六岁成年了,才能娶亲正式过门,如今确切来说,应该算是定亲。
宁雅点点头,就说么,现在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三岁,哪有这么早成家的,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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