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射日】
第二十八章骑日
李容最近很闲，这一点从她光顾慕如雪医馆的次数就可看出。而她每次来的名头都不一样，第一次是让慕如雪叫伙计到她那里去搬酒。第二次是过来讨教消暑的法子，第三次是来买些养颜的药草泡药浴……总之名头各式各样。每次来自然也要和步晓步天舌战一番，她还跟那二人起了个外号，叫什么“晓天一色”。慕如雪不解，楚悠然也不解，柴傲和楼九二人只是沉默不接话。
这日李容又来了，见着医馆人满为患，不由提个意：刚巧今天是书院的骑日，外人也可以去参看，不如就打烊大家一起去吧。
慕如雪这几日被那些年轻女子折腾的苦不堪言，见李容这么说了也就顺杆爬，赶紧让楼九他们早早关门，按照她的想法，恨不得关门大吉。但这只是想想，毕竟要是真有病人来访，她也不能不救。
一群人一起往书院而去，楚悠然问起柴傲这几日修言的骑技艺有无长进。柴傲欲言又止，最终只道：“还行。”楚悠然见他这副模样，心底已明了七八分。心忖，寻个无人时再来问问也无妨。
此时书院后山，有一片宽阔之地，又有湖水，可谓是依山傍水，好不悠闲。学生已换了马装，还别说，以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儒生，现在换了身行头倒有几分练家子的感觉。
每年的骑日，不仅学生很忙，各家家长也紧张。这是露脸的机会，要是自家儿子得了个头名，那说出去爹娘脸上乃至家族脸上都是有光的。
顾老爷在五年前就不对自家幺子做什么期望了，反正倒数第一都得过，也不存在什么脸面不脸面的，而他也当修言这幺子当成个无。不过也算顾修言识相，平日敛声敛气，也不惹事，就当是养了个废人，反正顾府也养得起几个废人。
楚悠然与柴傲站在一处视野较好的位置，至于李容慕如雪那几个去了哪里，他俩就不太关心了。见着周围没什么熟人，楚悠然压低声音：“相公，修言的技艺到底有没有提升啊？你不要告诉我，连你也教不了他。”
柴傲倒不是有心瞒自家娘子，只是他自己也拿捏不准，只得道：“娘子，你可知道青空派的师叔相司晨？”
楚悠然点点头，就算她以前在昆仑心高气傲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但那个位有名的师叔却是不能不知道的。且不说这人行踪诡异古怪，据百晓生那个无聊书生排名，这人武功是天下第一。
“那你知道他的夫人吧。”
楚悠然也点点头，却更加茫然了：“这和他夫人有什么关系？”
“我曾经见过她一次，此人没有任何武功。但是我师父曾说，这位相夫人的武功虽不及相司晨，但也是天底下的一流高手。”
“这……她武功被废了？”不可能吧，自己相公武功天下第一，谁要是废了他娘子的武功，那人估计死的很惨。
“不是，传闻武功并没有被废，只是由于身体经脉受损，所以将功力散在四肢百骸，散功以求保命。所以平日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而且可能比普通人更弱。”
“这和修言有什么关……”楚悠然话未说完，听得人群中阵阵叫好。原来一学生一箭即中红心。
此时修言上场，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陡然拉弓，手上青筋冒起。场外人见是顾家小公子上场，已无多少人注意。放在以往，苏乐也是如此，而且她更忙，她要寻找先生的身影。可如今，她见修言那般吃力，自己也不仅握紧了手中的书。
“嗖”的一声，箭出。落在靶上，却离红心还差了那么十万八千里。众人见怪不怪，修言也没什么表情，仿佛，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楚悠然这次是仔细观察了修言的身形：“相公，不对啊……我观修言的姿势，准头，这一箭都应该是中红心啊，怎么？”
柴傲也叹口气：“是的，起初，我也是以为他是个娇贵公子，不善箭，所以技艺不，而他给我的感觉也是如此。可到了后来，我发现，这人无论是执弓，拉弓，拔箭，箭，每一招每一式都准无比，可就是不中靶心。娘子，你说这是为何？”
“手经受损，力道不稳。”
“他起先刚来讨教的时候，那阵子，的确是看得出长久没有练习手生了。但到了后来，越发熟练。一个人如果没有一点底子的话，不可能进步的这么快。”
楚悠然有些明了了：“啊！我明白了，他之所以来找你，并非只要你教他基本技艺。而是来练习手感，另外想要学几招更加妙的箭法。但是由于手经受损，就算他明白怎么做，可有心无力，和那位相夫人的情况是一样的。”
柴傲点点头，补充道：“他来找我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一个清闲的公子哥，突然要发奋了，放在顾府肯定是又要有些话语。所以他不能在顾府练，也不能在书院练，所以只能来找我们了。”
“这修言到底想什么呢，怎么突然就？”楚悠然觉得自己更加迷糊了。柴傲到不在意：“他有他的打算，咱们不必多心。”
二人看了会儿，觉得没甚意思。但这后山景致不错，所以楚悠然准备在这里再逛逛。刚走了几步，眼前一个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正是苏乐。
苏乐见着楚悠然和柴傲，问了声好。刚准备离去，楚悠然眼尖的拉住了她：“《江湖奇侠传》？”
苏乐讪讪地笑道：“啊，这是修言的书，我打算还给他。”
楚悠然觉得脸部有些僵硬，不由道：“苏乐，能给我瞧瞧么？”
苏乐不甚在意，大方的将书递给楚悠然。
楚悠然立刻翻开，只见书中道：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没错，这的确是百晓生那个呆子的手笔，这厮就喜欢在开头整点诗词歌赋什么的。
“天下武林，无不是正邪二字，黑白二道。亦有那亦正亦邪之徒，笑的一世潇洒一生自在。且说这江湖亦正亦邪第一人，其人师承玄镜道人，使得的一手好剑法，惜剑如命，正是江湖第一剑客，木华安。”
楚悠然觉得嘴角有点抽搐。当初柴傲改名时，楚悠然道，反正你是个木头，不如改个柴火算了，也算是本家。楚悠然合上书，克制住自己不将书烧掉的冲动还给苏乐：“这书是修言的？”
苏乐点点头。
“修言是怎么有这本书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苏乐见楚悠然的模样，不由问道：“楚姐姐你也喜欢这本书？”
楚悠然一下语塞，她是说喜欢呢还是不喜欢呢。这书里写的人和事她都挺熟的，而且她自己也在里面，这要让她如何回答。一旁的柴傲接过话：“她的确很喜欢，如果哪里有卖就更好了。”
对对对，楚悠然在心底默默赞了一下自家相公，她要将百晓生那厮抓出来痛扁一顿，没事儿就爱写这些玩意。
“啊，这个……我可以帮你们去问问修言。”
“那就多谢了。”
言罢，苏乐又匆匆跑了。
楚悠然歪着脑袋：“相公，我怎么突然觉得修言那小子有些不简单呢？”
柴傲挽着她的手，笑道：“是有些不简单，不过和咱们无关。”
“那本书……”那书绝对是百晓生编撰的，百晓生那家伙脾气古里古怪的，如果不是交情好，怎么肯能会送书？
“百晓生识人无数，交友更是满天下，修言和他认识不足为奇，修言身边的人和他认识也不足为奇。”
楚悠然点点头：“如果百晓生知道我们在这里，将这消息卖了出去……”这事儿那人不是做不出来。那家伙见风使舵，墙头草的本领，以及嗜钱如命，爱财贪财的格更是令昆仑上至主下至长老，恨不得一剑捅他十八个窟窿。奈何两家祖辈又交好，所以百晓生与楚悠然，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别担心。百晓生不做亏本买卖，而且他犯不着得罪昆仑。将你的消息卖了，你一旦回到昆仑大权在握，对他来说不是件好事。”
“那倒也是。”楚悠然的心算是放下来，便专心致志的和柴傲一起在后山逛着美景，偶尔回去看看那些学生的手笨脚笨的模样解乐。
此时，苏乐拿着那本书，见修言正在一旁的草地上休息，缓步走了过去。
借书是谈情说爱的好办法，因为一借一还，便能见上两次。而且，不怕找不着话题，毕竟有一本书的内容可以让两个人探讨。
苏乐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来还书，毕竟当时修言是说直接送给她了。但是……好吧，她耳背，没听清，所以来确认一遍。
“这书我看完了，挺好看的。”苏乐将书放在修言面前，又道：“刚才你箭……呃……比起去年要好多了。”
可不是么，去年一箭都不在靶子上。
修言微哂：“是么，可我还是中不了红心。”
“没关系，多联系几次就一定能中。”苏乐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只是觉得看见修言那副苦笑的模样觉得心底难受。放在以前，修言要死不活时，绝对是自己最爽快的时候。可如今，她竟然在安慰他：“再说了，你是文人又不考什么武状元，这个会就行了，哪有人什么都会啊。”
“任先生就什么都会。”话出口，修言就知道自己失言了。果然，苏乐的脸色顿时了下来。但她按下了心绪，只是坐在一旁，用着无所谓的口气道：“哎哟，没想到，这天上的云还挺不错的。”
但修言只是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道：“看久了，也就那样吧。”
“……”苏乐觉得，眼前这个修言还是那个不讨喜的书生。自己之前居然会对他生出内疚之情，肯定是脑袋进大米粥了。
刚准备起身，却听修言道：“苏乐，我三姐那样对你，你不打算报复她吗？”
苏乐脚下一滞。那天的情景她一直没忘，如果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可她一个小百姓能对顾家的千金作甚。苏乐背着身子似笑非笑：“哦？我说报复就能报复？你们顾家只需动动小指，我这种小老百姓就灰飞烟灭了。”
“是啊……”
身后的修言轻声叹道，这声叹，却让苏乐心底很是不耐。
突然，修言也站起身：“苏乐，如果我去帮你报这个仇，如何？”
苏乐不可置信的转过身：“你？她是你姐！”不等修言说什么，苏乐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不会这么做。”
虽然修言很讨厌，但他的个绝对不是这样。
修言却笑了：“如果帮你报复了，我可能就看不了山看不了云，过不了悠闲日子了，说不定爹爹还会将我扫地出门。”
苏乐点点头：“你知道就好。”又笑道：“我呢，怀宽广，早就不介意了。你们这些个达官显贵喜欢捉弄小老百姓，反正我们也习惯了。书我还了，走啦。”说罢，刚走了几步，就听见修言在身后嚷道：“先生要给宋姑娘下聘礼了……”
苏乐闭上眼，这个修言，今天不将她气死，是不是誓不罢休啊！！！努力克制住自己冲过去将修言四肢折断的怒火，大步流星的走了。
修言苏乐挥着那紧绷的拳头往前走，轻轻一笑。看着天空悠闲的白云，估计今天过去，那丫头再也不会来找自己了吧，毕竟自己总是那么令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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