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齿
早上姐姐还睡着,我不忍叫醒她,悄悄起身去屋后砍竹子编竹筐。弟弟动作也是轻轻的,把睡具收拾放好,先在院中拿出剩食喂**鸭,之后才轻手轻脚的回灶房煮早饭。我把砍下的竹子弄到屋前,坐在老木凳上一的破开划条。
屋外传来吵闹的人声,竟然是几个赵家的佃户,齐齐涌入进来,看到我在门口坐着,大声道:“乔大姐儿,赵家命我们来接你家哥儿了,快叫他出来跟我们走吧。”
我皱眉放下手中的刀,问她们:“赵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女人道:“令哥儿是赵家的童养夫,这次他没跟主家说一声,不顾规矩的跑回来,主顾仁义,叫我们来请他回去呢!”
“我弟弟当日进她赵家,说好是要做夫郎的。如今她们要撇下我弟弟娶好人家的公子,那还回去做什么?”
“姐儿这是什么话!好好的婆家不要,难道你要哥儿这么不明不白的赖在家里不成?”
“不在娘家,去给赵家小姐和夫郎做奴才么!我们那时是受了她家的钱,可我弟弟这些年伺候她们,做什么也够还了!赵家是什么意思就一次说明白,我不会让弟弟再不明不白的去别人家!”
一个女人蹿上来,道:“姐儿可糊涂了!哥儿是赵家的人谁不知道,你如今这样,叫别人怎么闲话呢?惹得赵家动了怒,真不要你弟弟,看他以后怎么活!”
“你小声点!”她越说越大声,弟弟怕是早听到了,好在没有出来,我又怕她们吵醒姐姐,压低声音想打发她们:“那是我家的事,赵家有心就叫她们自己来,现在我不会让你们带我弟弟走,你们请回吧!”
或许她们没想到我是这个态度,或是想欺我年幼,一下嚷嚷起来要进屋找弟弟。门口突然想起一道清丽的嗓音,姐姐眼睛迷蒙的靠在门口,眯眸扫了场中一眼,淡声道:“吵什么?我是他们的姐姐,有什么话进来和我说。”
也许没料到屋中还有一位这样俏丽的“大人”,她们不禁呆了一呆,姐姐微微打个呵欠,转身吩咐走到她身后的弟弟:“小弟,早有意外客,麻烦你去煮几碗糖水,我先去洗把脸,再来和她们聊天。”
“好。”弟弟回灶房重新涮锅,我瞧那几人一眼,率先回屋,她们跟了进来。待弟弟把糖水煮好,姐姐才洗完脸回到堂屋坐下。她挑眉笑了笑:“各位姐姐远道而来,我们没什么好招待的,请先坐下喝碗糖水解渴吧。”
几个女人互望一眼,见姐姐客气,虎着脸在条凳上坐下。姐姐用勺子轻轻撇着碗中的热气,慢慢的吃糖**蛋,她吃东西一向都是慢条斯理,不会大张着嘴,更不会发出鲁的声音。抽空扫一眼望着她的人,笑道;“吃啊!”
她这一声似嗔非嗔,似笑非笑,连我见了也不禁要呆住。其实她真的没有做作,与我吃饭亦是如此,有时我一直看着她不动筷子,她就会抬起头来这样催促一句,并不含有其他寓意。那几人明显尴尬的惊异,我心中不舒服,警告的瞪她们一眼。她们回悟过来,果真开始吃糖水。
姐姐这才笑道:“刚才我已经听到了,赵家命你们来接我小弟回去。请问除了这个,赵家还有没有说过其他的?比如,接回去之后怎么安置他,或者接不回去,她们打算怎么处理?”
姐姐说话这样和气,她们喝了糖水倒不好再闹,缓下声音道:“这倒没说。只不过哥儿早是赵家的人。便是做不了夫郎,也是赵大姐儿跟前的人。你们不让他回去,赵家不再来请可怎么好?哥儿的名声可会难听哩!要再寻个好人家也难——”
“铿”的一声,姐姐用勺子磕了一下碗弦,见没人说话,笑道:“姐姐此言差矣!一,众所周知,我小弟是以未婚夫郎的身份入的赵家。如今他回来,是因为赵小姐要另娶他人抛弃糟糠,他投靠娘家何错之有?如果有人要是非不分,见赵家势大就满口闲话,我们自不必理会。二,赵家不来请,我家也有那个气度将这婚事作罢,只是小弟在她家多年,所废衣食,除去他劳作应得的报酬,还请她们给出一个可信的数目,我会尽早与她们交接清楚。三,我小弟勤劳善良,品行端庄持家有道,我乔家村有大好的女儿等着娶他,不劳赵家费心,更不劳烦各位费心。”
姐姐很少这样一条一理的与人说话,她们明显被她堵住了口。我心中有些隐隐的骄傲,她本是这样理由甚多的女子,真要分辨起来,谁说得过她?
一个年长些的女人放下碗,挤出个笑容:“姐儿这话也甚有理,只是——”
“各位觉得我没冒犯就好,我小弟煮的糖水还不错吧,要再添一碗么?至于赵家的事,如果你们愿意为我带回这些话,我真心感谢各位。如果不愿意,就请她们有问题亲自来和我说,我再与她们交待清楚。”
几个女人被堵得讪讪的住了嘴,姐姐笑看向我道:“小双,你之前说要赶早去整地,那我们就不留几位姐姐吃饭了,我再喝一碗糖水,你代我送送她们吧。”
“嗯。”我转身看向她们,几个女人也尴尬,放下碗离开。姐姐懒懒的撑头靠在桌上,弟弟将早饭端出来,我们坐在一起吃饭。弟弟难得先开口,小声道:“关姐姐真会说话,伶牙俐齿的……”
姐姐摆摆手,笑道:“这算啥?我是懒得和她们说,否则我一定说得让她们忘了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弟弟慢慢挑着米粒,低下头去。我心中无奈却不擅言辞,实言道:“阿弟,你不用担心,你不愿回赵家就不回。你要回去,我就把你堂堂正正的嫁过去。”
“姐姐——”他突然放下筷子趴在桌上抽泣起来,我无措的去拍他的肩膀,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姐姐见我们这样子,叹气道:“今日哭过就不许再伤心了,你们还是孩子。小弟,你的事有姐姐我呢,你这一生还太早,船到桥头自然直,不需你茫然选择与心忧。”
***
此事暂且过去,地里的活计不用着急侍弄,我把小黑放了让它在院中自在吃草,想了想将那两只肥滚滚的长耳朵兔子从菜土堆里抓出来,放到姐姐面前给她逗趣玩耍。
水缸中的水全部挑满,屋中有坏损的农具顺便找出来修一修,姐姐在一旁小凳子上坐着看我动作,不停的笑叹:“小双,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能干?你让姐姐的手往哪里摆啊?我要是个男人,不把你娶回家我就该去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我无言,这些本是女子家的分内之事,何需夸赞。她让兔子窝在脚边取暖,却把火笼递到我面前,待我停手后直接塞入我怀中,命令道:“快烤一烤,手都冻裂了!”
“姐姐,我有事做,不冷的。”
她斜瞥我一眼,眯起眼笑,露出几颗白白的牙齿:“小双,你是想说,我之所以冷,是因为我没事做?”
我再傻也知道不能顺着答,只好实话道:“这些事不需要姐姐做。”
她诡异的瞅了我几眼,突然无力的望天长叹:“小双,你淡淡的表情,你真诚的言语,你默默的担当——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帅得让人想托付终身哪!”
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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