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血色
回到南京后,各项工作又跟着紧锣密鼓的展开。不几天,就到了最后的关头,包括我在内的一些办事处人员为了工作的方便,就干脆提前住进了酒店工作,我因为是女孩子,被照顾分到了一个单间。
日子转眼就到了客户报到的那一天。
从早上八点开始,我就和另二个同事一起坐在酒店大堂里负责接待和签到的相关事宜。
客人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我们几个要分派房间,要发送资料,要赠送会议礼品,间或还要调济某些客人调换房间之类的特殊要求,与酒店方面协调,安排用餐等等,全都忙得砣螺转。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客人来得少了,我们几个才得以喘息,轮流着去餐厅吃了饭。
晚上八点多钟,酒店的会场空置了出来,于是我们可以进场布置了,大家都去帮忙,因为体谅我是女孩子,便让我留下来继续坐堂(因为有的客人是会晚上到达的,虽然人数很少,但总要有人留守接待)。
酒店里财大气,虽然已是九月间,可冷气开得还是象不要钱似的。白天大家在一处,还要常常站起来迎客拿资料什么的,到没觉得,可到了晚上这时候,剩我一个人坐在空空旷旷的大堂里,就感到格外的冷了。又不能离开去拿衣服,怕错过客人,只好那么干熬着。独自抱着手臂坐了一会儿,正愁得没法子,就看到姜军和另一个业务员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姜军是下午就陪同着他的客人到了的。我们当时都忙着自己的事,也没说上什么话。
等他们走到我近前,姜军就开始跟我打趣说:“怎么,你还在这里当花瓶啊?”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冷得本不想多费力气同他说话的,忽然又一转念,于是心到口到的开口就对他说:“脱衣服!”
他和那个同事都被我的这句话雷到了,一时没有反应。
我话一出口也觉得有些不妥,但看到他们二个一脸呆若木**的表情一时间又有些好笑,于是又故意恶作剧的转脸对另一个同事说:“他不脱,你脱!”
如愿以偿的看到他们又被雷了一遍,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情也就不知不觉的好了。
姜军反应过来,臭着张脸对我说:“你发花痴了?见了男人就叫人脱衣服?”
我装出一副很拽的样子对他说:“你们二个里要是没有一个把衣服脱给我,信不信我呆会儿见一个人就叫一个人脱衣服?”
另一个同事醒悟过来问:“顾秘,你很冷么?”
我装腔做势的拉着他的袖子哭诉:“恩人啊,你终于在我冻死前发现我冷了么?”
结果收到了他们二个大白眼。
不过,姜军鄙视归鄙视,到底还是把他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了我。我抓过急急套上,带着他的体温的衣物包裹终于让我长舒了一口气。
我这里反正没有多少事了,只是守着不能擅离而已,他们二个也是安顿好了各自的客人,没事下来瞎遛达的,于是便凑在一起闲聊。
到了晚上快十点的样子,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准备收摊。指手划脚的让他们这二个免费壮劳力帮着把借来的桌椅什么的都还给了酒店,然后又把剩下的资料和礼品那些东西送去了会场的休息室。
然后我问他们接下来准备干嘛,他们嘻哈着说要去找小姑娘寻开心,我鄙视了他们一通,在电梯门口就准备分手。
看见电梯到了,我顺手脱下姜军的衣服递还给他,一边说你们好好玩吧,一边就跨进了电梯里。
可还没等我转回身来,肩上忽又一暖。我回头一看,姜军竟也跟着进了电梯,把他的外套重又披在了我肩上,还一边冲着电梯外和我一样不明就里的同事挥手说:“你先去玩吧,别等我了”。说着就顺手关上了电梯门。
我莫名其妙,问他:“你搞什么鬼?”
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说:“你看看你的裙子。”
那天我穿的是一套浅粉色的职业装,上半身是件翻领小短袖,下半身是条及膝的同色短裙。我低头看了看,没什么问题啊。
抬头又看了他一眼,他不看我,吹着口哨只盯着电梯的楼层显示,脸上却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狐疑的又低头查看了一遍,的确是没什么不对劲啊。
正在疑惑间,忽然从电梯镜子的反应里瞥见身后他的长大衣下露出的一丝异色。
我一把扯下他披在我身上的衣服,回头一看,浑身的血一下子都冲到脑门上了。
我……我的短裙后面竟然是一片艳红的血迹。
我简直没有言语了……
这几天忙得一团糟,我竟然忘了日子。
可笑的是,裙子都脏成这样了,我自己竟然还毫无所知……
想起今天我在大堂里忙了一天,这事不知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有没有被别人看见?天啊,那么多的客人,就算只有一二个瞧见了,我都不用活了……
我一下子窘得简直想找个地方自己一头撞死算了。
正在那里又羞又悔,忽然听见姜军说:“你放心,应该没人看见的。”
我羞恼道:“你怎么知道没人看见?!”
他淡淡的说:“我刚才搬椅子的时候,上面是干净的。”
我愣了一下才回过他这句话的味来。
我们今天借用的酒店的椅子是那种比较高档的包缎面欧洲廷风的大靠椅,有污迹的话应该很明显的。如果这么说,那应该时间不长的吧??
我心里稍稍的松了口气。抬头看见他,不由得又迁怒道:“你知道了干嘛不早说,看我出丑很好玩是吧?”
他瞟了我一眼,还是那副混不在意的样子笑说:“狗咬吕洞宾啊!我也是刚刚你脱了衣服转身才注意到的,立马就拔刀相助了,你还反咬我一口。早知道,该让你就这副样子一路晃回去才好。”
我知道自己理亏,但还是嘴硬着说:“拔刀相助是应该的!不然要你这破兄弟有个p用!”
正说着,电梯就到了。他跟我一路回到了我的房间。
一进门我就冲进了浴室查看。
自从来南京后,我就莫名其妙的有些内分泌紊乱,平时的经量就比较多,还时常痛经,但这一次的血量也太***多了点,不过好在不痛,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我脱下衣服换了酒店的睡袍出来,看到姜军还在房间里看电视。
我问他:“你怎么还没走啊?”
他说:“我要拿回我的衣服啊。”
其实刚才在浴室里时我就查看过了,毫无疑问的,他的西装下摆被我给弄脏了,但他的衣服挺贵的,不能水洗,只能拿去干洗。我挺尴尬的,不好意思就这么还给他,就推说过几天洗干净了再还给他。
他却无所谓的说:“没事,拿来吧。反正我们的洗衣票可以搭在客户的客房消费里一起报销。”
我还想坚持,他已经走过来一把将我手里的衣服抓了过去。
我心想:反正已经丢脸丢到这个份上了,索就一次死个痛快吧。于是腆着脸跟他说:“兄弟,我没带卫生巾。现在也没衣服换。要不,你出去帮我买一包吧。”
他别有深意的瞥了我一眼。我麻着胆子回看他,脸上努力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过了半晌,在我的老脸终于快要挂不住的时候,他似乎是很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一下,叹口气站起来准备出门。
我心下大喜,跟在他身后不知死活的叮嘱说:“我要带护翼的。夜用的。越长越好哈。”
他不耐烦的吼了我一句:“你烦不烦?”说完摔上门走了。
我无聊的在房间里等他回来。因为没有卫生巾,我怕把床弄脏,就在身下垫了块毛巾坐在床上看电视。可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竟睡着了。
大约也没睡多久,朦胧间又被一阵门铃声惊醒,我知道是姜军买东西回来了,于是挣扎着爬起来去开门。
果然是他。
我顾不上其它,下意识的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黑色塑料袋,一边抱怨:“怎么这么久?”说着转身就要进浴室(酒店的浴室门一般都在房间门口的旁边)。
他忽然一步抢进来,一把拉住我,有些紧张的问:“你还好吧?”
我莫然其妙的看着他,有点茫然的说:“我挺好的啊。”
他把我推进浴室,让我转过身从镜子里看自己的背后——我这才悚然惊觉:自己身后从臀部一直到腰间,衣服上一大片几乎全是血迹——那刺目的颜色在酒店的白色浴袍衬托着,显得格外恐怖。
我自己也被吓得有点懵了,冲出去看我睡过的床——原先被我用来垫在身下的那块毛巾几乎全部被血渍浸透了——那场面,简直就象刚刚杀过人似的……
姜军跟过来看了看,有些不安的问我:“你感觉还好吧。”
我有点飘乎的说:“我,我没感觉啊。”
他犹豫了一下说:“你这样正常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醒过神来,忙道:“这要去什么医院啊。”接着又继续盯着脏了的床单发愣。
酒店里用的都是雪白的床单和被套——那状况可以想象有多么糟糕。我不知道这样子要让明天进来整理的服务员见到了会做何感想——我自己都觉得头皮发麻了,人家还不得吓个半死?——话说,见了这场景,他们不会直接报警吧?……真是越想越头大啊!
姜军提醒我说:“你先去洗洗,把衣服换了吧。”
我想想也是。先把自己收拾干净再说。
幸好那是酒店的标间,配置都是双数的。于是我去洗了个澡,换上了另一套睡衣,把卫生巾用上,这才觉得安心了点。接着我放了一浴缸的水,把换下来的脏睡袍和先前的衣服一起泡在里面,出来准备拆床单,想把床单也拿去泡上。
姜军问我干嘛,我说洗洗呗,难不成就这么摆在这儿等着人来看么?他却对我说不用了,说已经叫了客房服务,马上就有人来收拾了。
话音还没落,门铃就响了,姜军跑去开门,然后领着个服务员进来。
我窘得不得了,心里对他的自作主张很是有些不满,可眼下的情况我自己的确也是无法可想,只好老着张脸听之任之。
幸好,来的是个女服务员,让我心里多少轻松了些。要是个男的话,我估计我就可以直接从20几层的窗户里跳出去了。
要说起来,五星级大酒店的员工素质到底还是不一样的,那位大姐只是初看到床单时惊诧了一下,然后立马就开始不动声色的收拾起来。
我缩在一边,不敢看人家服务员的脸色,只在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很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服务员很礼貌的回我说没有关系,语气自然很温和,让我暗中放松了不少。
服务员手脚利落的把床单、被套和枕套全部拆了下来(其实被套和枕套并没有脏,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换,不过没敢吭声),放到了门外的服务车上,然后又从车上取了一套干净的进来重新装好。
姜军起先一直在一边看着,等人家做完这一切,他忽然出声,说浴室里还有衣服也弄脏了,请也顺便收拾一下,然后服务员就又进到浴室里整理了一遍。
过了半晌出来,服务员说衣服收走了,洗好明天下午送过来,问我们还有没有其它需要,我连忙说没了没了,谢谢你。姜军却站起来走过去,叮嘱说洗衣费要记在xxx房间客房服务的帐上。
服务员答应着微微弯了弯身,象是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出门,姜军站在浴室门口闪身让服务员过去,就在错身的那一刻,他不知从哪里变戏法一样的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一边很自然的递给服务员,一边轻声说麻烦你了。服务员也很自然的就顺手接了过去,笑着答道:“应该的。”然后走出门口,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我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屁颠屁颠跑到姜军身边,望着他有点兴奋的问:“刚才那个就是给小费吗??”
他白了我一眼,鄙视道:“你别象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好不好?”
我还沉浸在对这一发现的新奇劲里,没有在意他的嘲讽,径自追着他连珠一样的问下去:“五星饭店的客房服务都要给小费吗?小费一般都是给一百块的吗?有没有便宜点的?你们怎么象约好了似的那么默契啊?你怎么知道给小费的??你以前也经常给小费吗?……”
姜军不想理我的,但被我追着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子也没能甩开我,烦躁得不行,忽然开口劈头盖脑的问了我一句:“你有换洗的衣服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这才醒悟到自己明天没衣服可穿。虽然住到酒店来的时候我带了几套换洗的内衣,但是外套就那一身,现在弄脏了明天还真是没什么可穿的。
姜军继续鄙视我,说:“你还是个当秘书的,就这顾头不顾尾的情怎么办得好事情。”
我老脸一红,白了他一眼,嘴硬道:“我到现在为止不是当得好好的?”
姜军没理我,有些认命的叹口气,转身对我伸出一只手说:“把钥匙拿来吧。”
我奇道:“什么钥匙?”
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你宿舍的钥匙啊。不给你回去拿衣服你明天穿什么?”
我反应过来,忙又狗腿的把钥匙找出来给他。
临出门时,他拿了张酒店的信纸,折成适当的大小到电源槽里,顺手把我房卡也抽走了。
我又无聊的坐回床上看电视。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间被人给摇醒。只见姜军已经回来了,正站在我床边,拿着个东西对我说:“起来吃了药再睡。”
我接过一看,是一盒“血宁片”,再翻过去盒子背面看了看主治功能和适用症等说明事项,别说,这药还真是很对路子。
我一边就着他递过来的水吞了药片,一边奇道:“你连这个都知道?”他却不经意的答了我一句,说他以前的女朋友吃过。
我一时也不知搭错了哪筋,随口问道:“你也有女朋友有这毛病吗?”本也没指望他回答,谁知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我那女朋友是人流后用的。”
我一时无言,愣了好一会儿才半真半假的挣出一句:“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却满不在乎的说:“那要怎么办?全都生下来我早就儿女成群了,我同意计划生育还不同意呢。”
我无语半晌,想想以他向来的作风,这似乎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于是苦笑了一下,有些心有戚戚的说:“那些女人真不知是瞎了什么眼,怎么竟会看上你?”
他却有些听不出情绪的接道:“除了你,我遇到的女人还没有看不上我的。”
我一时间有些心慌,敷衍道:“那是因为我比她们聪明啊。”
他却半真半假的接了一句:“那是。我还从没帮没有上过床的女人买过卫生巾呢。”
我抄起旁边的一个枕头就向他丢了过去,佯怒道:“你找死啊?!”他却一把接住顺手垫在身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然后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不知是因为那天太累了,还是因为身体失血的原因,我特别的困,强打着神又聊了一会儿,竟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等到我被一阵陌生的电话铃音吵醒,费劲的睁开眼一看时,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旁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我转过头,见到姜军正从旁边的另一张床上坐起来穿鞋。他的样子有些憔悴,衣服也没脱换,只把领带松开了,歪挂在脖子上,看样子竟是和衣在那张床上躺了一夜。
见我醒了,他有些歉意的对我笑了笑说:“把你吵醒了?”
我迷糊着问他:“现在几点了?”
他说:“还早呢,才六点。你接着睡吧。”
我“嗯”了一声,翻个身又接着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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