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渺是个挺害羞的孩子。

    这话说得谁都不信。他不像段子衍，稍微一逗就红了脸，连耳朵尖都红得透亮。虽然他绝没有担任过班干部，也没有在升旗仪式上发过言，甚至课堂表现得都不凸出，这只能说明他的低调，而不是害羞。

    但是只要有人注视他稍微久一点，他还是会从脖子僵到脚尖，只有面部表情如常。苏渺讨厌被人行注目礼，无论是友善的，崇拜的，还是恶意的，鄙夷的。这是老毛病了，一个坐轮椅的人，对向来旁人目光的敏感。

    所以，，他不适合踢前锋，这个引人注目得多得多的位置。尽管他心里很明白很多事，但是到了球场上，他还是有些放不开手脚。

    但是，他不得已地被顶到了前锋的位置。李翔受罚后，必须有一个人顶替，虽然宋子清是最佳人选，但是鉴于他跟李翔受罚有着拎不清的关系，所以这个球意外地砸在了苏渺身上。

    虽然高三的学长，更希望，是宋子清。但是沈墨竹虽然看上去和善，确实一个说一不二的主，对错是非一旦判决了，也就不容许旁的人讨情面了。

    跟苏渺踢球，节奏感要明快流畅得多，这种感觉原本应该让人感觉很舒服，但是同样的，也觉得很憋屈。苏渺喜欢抢球，抢下球来，就传出去，很少见他带球越人，他更不会门，哪怕他的位置极为有利，他还是会把球传给别人。

    如果苏渺的越人很差或者门不好也就罢了。但是高三有学长清清楚楚见到了一会苏渺和段子衍宋子清踢球，右脚后跟轻轻把球向左后方一磕，左脚带着球就绕过去了，要多流畅有多流畅。后面苏渺没等球停下来，就在空中抽，一记曲线门完美入网。

    苏渺的门准确度是沈墨竹都赞叹不已的，说门不好，那么高中网球界基本上就没有敢说自己门好的了。

    所以，对于苏渺的举动大惑不解的有，说三道四的有。沈墨竹不得不拉着他的领子把他拽到自己办公室训话，虽说是训话，但是有牛有蛋糕。

    苏渺是看了沈墨竹半天，才磨磨叽叽，用手去将嘴角的蛋糕渣去，沈墨竹皱了一下眉，从抽屉里拿出面巾纸轻轻帮他擦了擦他没注意到的蛋糕渣，然后挑眉，等待苏渺的下文，他可不是把苏渺叫来吃蛋糕的。

    “额，我说什么你信吗？”苏渺犹豫了半天。

    “只要是实话我就信。”沈墨竹淡淡道。

    “那，”苏渺绞着手“万一你以为不是实话呢？”

    “关键是你会不会说实话。”沈墨竹风轻云淡，注视这苏渺的眼睛。

    苏渺别开眼睛，犹豫半晌“我说我觉得不好意思你信吗？”

    沈墨竹抬眼看了苏渺半天，直到看得苏渺偏过头，有些恶声恶气地问“信吗？”，嘴角勾出一个笑，“好吧，我信。”

    “奥。”苏渺干巴巴地说。

    “你觉得，”沈墨竹轻轻咳了一声，带着笑意“那里让你不好意思？”

    苏渺绞在一起的手没有松开“感觉好多人盯着我。”

    沈墨竹没有问，后卫就没人盯了？因为他想苏渺做后卫大概很少跑到前场去，况且他以前也没有参加过有很多观众的比赛，拜他初中教练所赐。

    不过，沈墨竹再次看了苏渺一眼，看不出来，苏渺竟然会这么容易害羞。

    “你没盯着别人看过？看比赛的时候？”沈墨竹温声问道。

    苏渺想了想“好像，盯了。”

    “那么，别人看你也很正常不是吗？”沈墨竹劝导“况且他们只是看你脚下的球和动作”，又没有看你的脸，沈墨竹没有说出来。

    苏渺也不知道自己纠结什么，毕竟他这一辈子又没有残疾，没有低人一等的自卑感。

    其实，娄子靖觉得苏渺是个人才，难得的足球人才，体力好，可以踢满全场，爆发力强，抢球越人跑位都很到位，最重要的是门，准头很强，好吧，虽然他身高和力量很挫！！这已经不是娄子靖当初设想的偶像级球星，而是实力级别的偶像明星。

    所以，，当沈墨竹含笑告诉他，他慧眼识金的那位，害羞了的时候，一口茶就喷了出来，直觉反应是沈墨竹耍他。

    但是沈墨竹很认真。

    所以娄子靖囧了，但是连大闹了天的孙悟空都是难得的忠师友弟，任妄为的苏渺会害羞也没什么。他这样劝解自己。

    然后拍拍屁股，跑去跟宋子清和段子衍八卦去了。

    对于娄子靖唯恐天下不乱的本质，宋子清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已经老了，没力没工夫跟着他瞎折腾。倒是段子衍一脸天真无邪，恍然大悟“原来天才也不是没有弱点的哟。”

    娄子靖吐血，觉得他们，没有办法领略自己对狗血的追捧，难道他们不应该觉得不可思议，觉得惊讶，觉得……总归娄子靖并不希望这么就平静地被接受了。

    宋子清万分无奈在心里吐槽，苏渺也是面瘫，不过人家瘫的是一张笑脸，就算他不笑，你远远看上去他都在笑，但是他心里的表情多得很，完全就是没长大的孩子，向前迈一步，都需要周围人的鼓舞，做得好了还要眼巴巴看着你，等待奖励。

    知道苏渺为什么课上从不举手回答问题吗？不是自傲，人家那是脸皮薄不好意思！！不过这话宋子清还是不会说的，不能出卖朋友。苏渺老让人误会他的最大原因就是这孩子情商太低，外交水平为负！

    老天倒也公平，给了苏渺强大的iq，就减去了他相应的eq，总体来说其实跟正常人比总和没多，就是偏科厉害。

    不过苏渺最近表现其实很不对头的，训练不积极，连做题上课都拖拖拉拉的，脸色不是很好。宋子清特意问过“最近是不是生病了？”

    苏渺打了个哈欠，湿润润的眼睛很没神采“没事，就是感觉蛮累，做什么都提不起神。”

    宋子清也就只能嘱咐了他要好好休息，实在不行去医务室看看。不过也不知道苏渺听没听进去。

    人，都是有懈怠期的，就是突然觉得很不高兴，没打采，做什么都提不起神。懈怠期一般伴随着瓶颈出现，或者在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的时候相伴而生。而苏渺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但是肯定不是身体的原因，他好歹学过20几年中医，这点医学常识还是有的。

    苏渺按理说一直是顺风顺水的，问题是客观存在的，但是都没有达到一种质变的地步，按理来讲是不会形成无法跨越的瓶颈的。而且苏渺天生乐观，他从来没想过问题今天出现明天就能解决，只是每天进步一点点就很高兴。至少不可能说今天他个内敛羞涩，明天就会大大咧咧，圆滑狡黠，况且格这东西基本是与生俱来的，只能慢慢与环境磨合，不可能突然改变。苏渺也从来没指望自己能能言善辩，脸皮堪比城墙。他只是让自己在任何时候更加集中一些力，克服外界干扰带来的影响，而且也算得上小有成就。

    但是不是瓶颈的话，说他突然从神经紧绷态松懈下来，大概都会觉得莫名其妙的。

    苏渺的宿舍跟宋子清同层，但是位于楼梯口拐角，由于那间屋子偏小，所以是单人房，多少有些考虑到苏渺的学习不要受舍友的影响，毕竟体特，说白了，作为特长生学习好的实在少见。段子衍和宋子清虽然也是例外，但是学校把他俩安排到了一间。

    苏渺抱着枕头跑去宋子清屋里的时候，已经熄灯了，还是宋子清从床上爬下来给他开的门。苏渺睁着眼睛可怜巴巴看着宋子清，宋子清一时有些纠结。

    宋大少，长这么大从来没跟人同床共枕过，而且他也不习惯身边有人。

    这时候，段子衍宛如天籁的声音拯救了这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人“上来，苏渺，咱俩一起睡吧。”

    苏渺把枕头扔上去，然后吭哧吭哧爬上段子衍的床，段子衍把被子抖开，把苏渺人连同他的枕头塞进去，万事大吉，大家睡觉吧。

    宋子清犹豫了一下，把门锁好，爬上床，接着睡。

    宋子清晚上特意起来一次，拿手电筒照着，看着这俩家伙，苏渺埋在段子衍怀里，段子衍的腿压着苏渺的腿，两个人把被子踢到脚跟处，大概是觉得冷了，缩成一个团。宋子清很居委会阿姨地下了床帮他俩盖好被子，才回到床上。

    这俩孩子睡得真香，像两头猪似地，宋子清在陷入梦境前脑海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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