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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三个月前。
「欢迎加入绝翅馆。」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微笑,眼前虽直视前方,但很明显的他是在对身旁的男人笑。
白色轿车在高大树林内唯一的一条羊肠小径行驶着,车轮辗过枯黄树叶而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这种欢迎真难让人开心,我进绝翅馆是要坐牢,又不是要去远足的。」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望着车窗外,但车窗外却白雾弥漫,偶尔只能捕捉到一些树影。
微弱的白光下,男人柔顺的金发较平常的亮度深些。
「给点面子好吗?好歹绝翅馆的馆长大人——我,现在正亲自接你进入绝翅馆内,其他人可不一定有这种福利的。」
「是吗?那可真荣幸。」
白色的轿车从树林中驶出,渐渐地,眼前变成宽广的道路,延伸出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座落着被白雾缠绕着的建筑物,深蓝灰色的屋顶和惨白的墙,十分雄伟,但却令人打从心底感受不到喜悦。
「紧张吗?」驾驶座上的男人轻笑。
「不,一点感觉也没有。」
「这样啊……」
「怎么,你有话想跟我说吗?」
「呵,是有个忠告……尤其是对因为那种原因才进来绝翅馆的你,你想知道吗?」
「说说无妨。」
「在绝翅馆里,你可以很自私,愈自私愈好。」
听见这席话,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金发男人笑了。
「笑什么?」驾驶座上的男人问道。
「没什么。」金发男人还是笑着。
这里是外界通称的绝翅馆——讽刺的意思是被送进来的人会被割除想逃的翅膀,也就是想逃出的欲念——直到永远,它是座被设立在一处偏僻山丘深林内的监狱。
这座监狱已经有些年分了,然而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些警界、法界、和政界人士知道,一般的民众大部分都不清楚。
这里专门关一些罪大恶极、被判处无期徒刑的重刑犯,或是一些很有权势的人物,人数不算多,但对馆内人数稀少的狱警来说也不算少。
绝翅馆是由四栋建筑物相对并排而成,中央留有的空地分别还有一栋建筑物,而剩余的一半空地则是犯人们用餐的厅堂。
此时,厅内的桌椅却全数被移开,人犯们全体聚集在场边,留下一个圆形空位。空气中的氛围像是烈火一样燃烧着,犯人拍打着桌椅对场内的人激励着、叫骂着,各种语言都有。
金发的年轻男人在犯人们的围观和激愤的咆啸声下,将眼前体格壮硕的中年男人摔在地上,中年男人脸上淌着血水,倒在地上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每三个月一次的王战,已经空下许久的「王」,在中年男人完全爬不起来的情况下,终于决定是在圆形场地中,面容冷峻的金发男人了。
金发男人那张白晰的脸蛋上沾着中年男人的血y" />,他有张好看的面孔,薄薄的嘴唇正往两边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条件达成。」金发男人轻声道,像是在说其他人听,又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这下子总算可以……拥有他了。」
——他所种下的自私g" />苗,已经开始向下延伸了。
第一章
灰黑色的警帽帽檐微低,遮盖掉一半男人藏在银边眼镜后方的视线。
男人的身材修长而结实,个子颇高,晒过太阳的肤色比一般人再稍微深上一些。他的长相端正,用英俊来形容很好,但更j" />确一点的说法,男人有张禁欲色彩浓重的好看长相。
男人拢了拢身上深灰色、类似以前德国纳粹形式的制服,他抬头望向犯人们是按照地位阶级决定牢房分配的,但我记得进入绝翅馆的犯人,全都是一些在外界稍有名声的人物,恐怕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排出地位高低的,那该怎么决定?是由馆长分配吗?」
进电梯时,苍武向雅人问道,同样是那种听不出好奇感的公式化语调。
「不,馆长大人才不管这件事。简单来打个譬喻吧!绝翅馆内是个自成系统的生态环,能进来的犯人绝对都是一些有权有势或有钱的人物,他们在绝翅馆内确实能够享有比外面监狱更好的待遇,只不过同样有权有势的人进来之后又一样平等了,所以到了该分地位的时候,就只有靠不一定平等的东西——那就是力量。」
「力量?」
「对,弱r" />强食,这句话是馆长大人常挂在嘴边说的,同时也是馆内生态最好的写照。」雅人将捧在手上把玩的警帽戴上:「犯人们多半会以力量决胜负,说通俗一点,就是看谁打架比较强,愈强的所享受的待遇就愈好,地位同时也就水涨船高。」
「等于说,住在九楼牢房的犯人力量最大、地位最高?」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苍武随雅人走出,雅人一边继续和他讲解着:「没错,九楼牢房的犯人是最特别的,我们不用『囚犯』这个名词叫他们,而是用『王』这个词称呼他们。」
「这也是馆内明定的规则?」
「不,我也不太清楚来源,可它虽然不是明定的规则,但确实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在绝翅馆里,某些时候,『不成文』比『成文』还来的严格,这点希望你能记得。」
苍武没有回话,模样像是在沉思。
「不过,『王』的地位也不是屹立不摇的,每三个月一次,地位较下面的人可以挑战『王』,赢的就可以当王,每次的战况都十分激烈哩!」
「四栋楼,每栋第九楼各一位王,是这样吗?」
「没错,每栋各一位,蒂尔那栋的王是毕诺许,狱警空着的那栋的王则是古艳,我这栋的王呢,他叫鬼尚……」提及鬼尚的名字时,雅人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苍武奇怪的眨了眨眼。
「而至于你那栋的王,是——」
雅人话说到一半,目光和脚步忽然全部停顿在比第二层楼的牢房还大上三、四倍的唯一一间牢房上。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都放亮了似的,微弯着望向房内。
从某个角度观察,雅人的神态让苍武联想到了偶尔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追星族。
苍武随着雅人渴望巴巴的视线追去,昏暗的牢房内微微透着白光,虽然不甚清楚,但大致上可以看的见里面的摆设。
牢房很大,十分宽敞,但摆设非常简单,地上铺着一大片的波斯地毯,两大排靠着墙壁的柜子,上面放的东西很杂,苍武看不清楚是什么。有张圆矮桌放在中央,旁边还有坐垫。加上摆放在最右处的一张大得夸张的床,总共就这三样摆设。
另外,牢房内还有其他扇门,似乎可以连接到另一个空间,苍武后来才知道那是王专用的卫浴室。
此时苍武注意到了大床上大剌剌躺着,熟睡中的男人。
男人卷着棉被,只盖住了腹部和下身,上半身和两只结实的长腿都露在外头,在可怜的日光下,苍武g" />本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雅人脸上的笑容愈扬愈高,他伸手打开牢房的房门,一脚跨了进去。
当雅人牢房门打开时,他的电子表开始哔哔作响,不过他后来调整了一下,电子表便不再发出声响。
苍武跟着进了牢房,他注意到牢房门并未上锁,牢房旁也未设置如同楼下的电子锁,但他选择先默不作声。
等靠近了躺在床上的男人,苍武总算才看清楚男人的长相。
男人黑发短短刺刺的,脸孔线条分明,十分刚毅,浓眉,闭上的双眸长长细细的,肤色黝黑,外露的肩膀很结实。
「鬼尚——该起来啰。」雅人蹭上床,抚 />着男人肩膀的动作亲密得让苍武拧起了眉头。
「唔?」
被唤作鬼尚的男人拢着两道剑眉,发出不耐烦的声音。他张开那对细细长长的双眼,看清了伏在身上的人是谁之后,他很不客气地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去你妈的!不要没事就跑来好不好,老子我还想睡!」鬼尚一把推开压在他身上的雅人,眼神还略带着睡意及疲倦。
「我只是想来通知你可以下去用餐了……」雅人脸上的微笑并未因鬼尚粗" />鲁的动作褪去。
「不用你通知我也会自己下去!」
鬼尚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抓着被单就下了床,他在被单底下的身子什么衣服都没有穿。他的身材十分高大,比起苍武已经有一米八的身高又高上了几分,可能有一米九左右。
「妈的,一大早就扰人清梦……喂!你这家伙又是谁呀?」一双丹凤眼唰地瞪向了苍武,鬼尚的神情就像只地盘被入侵的凶猛野兽。
「我是新来的狱警,我叫苍武,雅人带我来实际bsp;/>作一遍工作流流程。」苍武冷淡而严肃的面孔没有丝毫改变。
「新来的狱警?嗯……是要顶替雅人吗?这倒是个好消息。」鬼尚扬起了半边嘴角。
「才不是!苍武他是别栋的狱警,我可是无法替代的,是不是,鬼尚?」雅人笑得一脸暧昧,又像块粘皮糖似地跟到了鬼尚身后贴着。
苍武不知道雅人在鬼尚背后做了什么事,从他的角度而论,他只看到鬼尚那张黝黑刚毅的脸孔僵硬,随后暴怒地动手将身后的雅人用力推开。
「bsp;/>!你下次敢再这样子我就打断你的手!」鬼尚怒气冲冲地吼着,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就进了牢房内附设的卫浴室里。
「没事吧?」怔楞了几秒,苍武将跌坐在地上的雅人扶起来。
「没事没事。」雅人竟然没有显露丝毫怒意,还不时握握手掌,咯咯笑着。
诡异,雅人和鬼尚间的氛围,苍武只能这么形容。
雅人之后带苍武直接离开了牢房,接着让苍武回到自己所管辖的楼层实际bsp;/>作一遍。
「王的作息由他们自己决定,我们管不着太多,只是特定的时间要记得要和王通知一声,因为很多王都不太理时间观念这种东西的。」要到苍武这栋的九楼时,雅人继续和苍武进一步的说明。
「嗯。」
「另外,王的自由也是不受限制的,他们想出牢房就出牢房,我们不能阻止……嗯,也不是不能啦,这要看个人能力。」雅人又露出了那种暧昧的笑容。
「看个人能力?」苍武懵了。
「对,如果身为狱警的我们有能力管制王,那对王当然就可以有所限制,但如果没有能力……情况当然会相反过来。」雅人给了个迂回的答案。
——情况会怎么样相反过来?
苍武暗暗地思考这这件事。
九楼到了,苍武和雅人到牢房前来,不知怎地,苍武觉得有些紧张。
偌大的牢房里透着隐隐日光,同样的两大排书架,上面放置着各式各样的书籍,整体十分整洁干净。书架旁摆着几张茶几,地上同样铺着一大片的波斯地毯,但上头没有摆放像鬼尚牢房一样的圆矮桌,只有一大张黑色的懒人沙发放置在那里,旁边散落着一些信封,但其中有一迭是排放整齐的。
大得夸张的床放置在一旁,被褥摆放整齐。
牢房里的东西应有尽有,却独独少了最重要的东西——犯人。
「不在耶……啊,可能是先下去用餐了。」雅人看着空荡荡的牢房吹了口口哨,他伸手拍了拍苍武的背:「真可惜,没能马上见到你家的王。」
苍武面无表情的望着雅人,雅人看着几乎可以称的上是「面瘫」的苍武,转念一想,又拍了苍武几下。
「算了,也许像你这种个x" />拘谨的家伙,愈晚见到愈好吧?」
雅人说出了带点谜味的话,苍武忍不住又拢起了眉头。
原本以为事情全部都办好了,但在下去用餐前,雅人除了原本分配给他的那支电子表,又多塞给了他一支。
「别说我们欺负你,是因为连栋的关系,我们才把这项工作交给你。」雅人嘿嘿的笑了,有几分奸巧意味:「在新任的狱警来之前,古艳那栋楼的工作就交给你啦!」
「嗯。」苍武点点头,没有拒绝的意思。
只是要多做一份工作、多付点劳力,他无所谓。
「不过记得,在管理古艳那一栋时,你只要收放犯人就行了,其他一些琐碎的杂事就不用管太多了。」
「好的。」
「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个重要的规则。」雅人的面色瞬间沉敛,他认真而严肃的神情让苍武也凝重了几分。
「在绝翅馆里,对狱警来说有件事情很重要,那就是干涉其他狱警所管辖的范围这项禁忌。」
苍武顿住了几秒,心里浮现很多想法,最最后他还是点点头。
「所以即使暂时先将古艳那栋的事情交给你管理,你也不可以干涉太多,明白吗?」
「明白。」苍武回答。
「希望你真的明白就好了。」雅人又恢复的平常的嘻皮笑脸:「那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你啦,我先下去一趟,等等你下去再找我,我介绍蒂尔给你认识。」
「是的。」苍武不着痕迹的轻叹了口气。
其实苍武自认并不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也许以前他是,但至少现在没有余地让他任x" />地发挥自己的正义感。如果上级和同事都要求他别去管多余的闲事,他就不会去管,他现只想做好这份工作,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毕竟,家里还有人在等他。
进行连栋的牢房收放时,并非苍武所管辖这栋楼层里的犯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躁动不安,有些犯人甚至对着无辜的苍武唾骂,但苍武依旧面无表情的继续工作。
这栋楼的王叫做古艳,苍武在进行第八楼犯人的收放时,古艳正好下来,两人稍微的照过面。
古艳有着一头偏橘的红发,他的发色让他原本就白的肌肤更显得雪白,他有张出色的脸孔,个子高高的,绿色眼珠,很漂亮的一个人,可惜他面容十分冷酷,像没有温度似的。他见到苍武,只是瞥了他一眼便下楼去了。
这座绝翅馆还真是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苍武不禁想,不知道他那栋的王是个怎样的犯人?
然而无论苍武在怎么想也没想到,他的王,他早已很熟悉。
四栋楼相对并排而在中央形成的四方空地,前半部是突兀的一栋矮建筑,下面是厨房,而上面是医护室。后半部则是监狱内称呼为餐厅的地方,餐厅上方屋顶没有加盖,所以可以看见一整片?」
「啊……原因很多,我想我一时也说不完……呵,不用着急,你要不要先坐下来好好用个早餐,我们之后可以慢慢聊。」。
苍武依旧沉默着,不说话的他看起来更加严肃几分。
见苍武这副模样,蒂尔更加苦口婆心的劝道:「苍武,也许你不知道这件事,绝翅馆内是派系分明的,每栋楼的王都自成一派。这里的犯人几乎都是住在那一栋楼就是哪一栋楼的王的派系的。不让管、不让干涉的这条规则基本上就是为了维持馆内平衡。」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bsp;/>手干涉别栋的事,会破坏馆内平衡,一不小心,擦枪走火,很容易出事或造成动乱的。」雅人接续着说道。
——原来如此。
「我明白了。」苍武轻叹了口气,一下子,脑内的思绪乱成一团。
「明白就别摆出那种表情了嘛。」
「真抱歉,我这是,苍武从头到尾都静静的听着他讲。
苍武并不讨厌话多的人,有时候对他这种话少的人来讲还轻松许多。
蒂尔和苍武稍加详细的讲解了一些绝翅馆内苍武还不清楚的现象与规则,像是派系和派系之间的关系。
苍武得知了在王之中,关系最好的是事情继续如他原先所计画发展下去,他很可能会伤害到苍武,严重地,伤害到他。
但他如果让事情就此停止,最后被伤害到的人,却会是他自己……
「来——家里的经济重担现在全落在你身上啰?」,比起那点小钱更价值多倍的东西。
呢……」
仰坐在懒人沙发上,着——「无所谓」……
等天海回过神时,名为自私的g" />苗早就缠向了苍武的脚踝,缓慢的向上生长着。
——除了「要苍武这个人」的这件事之外,什么都无所谓了。
「喏!看到没,桌上放了两罐糖,红糖和蓝糖。」雪洛伊将桌上的两罐糖分别挪至前方:「请你吃点甜的,你知道这糖果的功效,一种可以很快的清除他身上的药x" />、一种则是……」
「你的个x" />和兴趣真的很恶劣……」
雪洛伊顿了顿,但在看到天海的表情后,随即扯出了愉悦的笑容:「这你不是早八百年前就知道了吗?」
雪洛伊瞥了眼苍武。
「不过真正恶劣的是谁都还不知道呢,我又不能左右你的决定,要选红糖还是蓝糖是你自己决定的。」
——红糖和蓝糖,哪一个才是解除药x" />的?
苍武身体的重量仿佛又加深了些,他睁大眼睛望着天海的背影,天海微微侧过的脸庞上此时不带任何情绪,湛蓝的眸子内甚至看不出应该有的些许担忧,平静的,让他感到冰冷。
天海伸手拿取了蓝色的糖果,蓝糖就像颗蓝色的玻璃珠子,琉璃剔透,和天海的瞳色相似,一样的沁人。
「啊……蓝糖呀。」雪洛伊哼了声,将糖果罐置回原位,自己则回到座位上,恍若无事发生般的喝起了茶:「你可以把他带走了。」
闻言,天海转过身,站到了苍武身前,他略略弯下身子,葱白的指头捻着蓝糖递到了苍武唇前,然而苍武的嘴唇却是紧闭着的。
——蓝糖是解除药x" />的吗?
苍武感到莫名的紧张,他知道他是该相信天海的,但是……
「乖,张开嘴,你不信任我吗?」天海的声音柔柔的,哄孩子似地又将蓝糖往苍武嘴里推。
——不行,如果我不相信天海的话,就上了雪洛伊的当了。
——要相信天海。
「天海……」苍武的语气虽然虚弱,却坚定而诚挚:「我相信你,因为我们是朋友。」
天海在那一瞬间,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他将手指往前一推,将蓝糖推入了苍武微微开启的唇瓣内。指尖沾着糖果的粘腻和苍武口前内的热度,麻麻的、痒痒的。
「走吧,我带你回去。」天海架着苍武将他扛起。
「嗯。」
苍武温顺的靠着天海,死甜的粘腻在口中逐渐融化,流进咽喉的甜气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
——没事的。
苍武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他相信天海,无论如何……
然而,身上丝毫没有退却的沉重感、麻痹感,以及渐渐袭上的莫名的热度和兴奋感,却让苍武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