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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江南来到赋春镇,按照老板娘的指导,找到一家小巷中幽静的旅店住下。向这位老板问是否认识镇上的穆家,谨言的老板问她找哪个穆家,“我们这有两家人姓穆。一家是镇东的,世代都是这里本分的农民,只种地也不经商,今年他家儿子还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另外一家是镇上卫生所老所长,老人家前一阵子刚退休,已经搬去县城了。”
穆安曾经做过护士,也从未曾听说她家有人务农,江南心里一盘算就认定穆老所长便是穆安的家人了。江一北是个优秀的男人,对穆安也是情深意重,可是却并不与穆家交往。江南纳闷却并深究,只当是曾经有过不愉快发生。这次她来寻,更是不知会引来多少风波了。
江南无心游玩,只在小镇闲逛了一圈,便懒懒地回了旅店,准备第二天返回婺源去穆家拜访。
乡村的夜间并不无趣,橘色的灯低低地吊在头顶,窗外唧唧喳喳的虫鸣时而高亢时而低缓。夜空是浓墨一般的深邃,江南望着点点星辉月华缀饰的天幕,隐隐觉得有股力量将她带往一条她向往的不归路。
夜,无法更静默。
江南睡得很香,一睁眼已经要错过回城的中巴,匆匆洗漱抓过行李就往车站奔。出旅店门口时却一下和人撞在一起。
“江南?”那人扶稳她,出口叫她。
江南错愕地看着他,见鬼一样眨眨眼,说:“易飞?”
易飞看着她这个样子,眉头稍紧,“你要走?怎么这么慌张?”
“我要赶车回婺源,要误了车了,咱回头聊,我先走了哈。”说完便挥挥手打算走。
易飞却拉住她,说,“我送你回去。我开车来的。”
江南扫一眼门口,确实停着一辆宝来,权衡了下,比赶着去挤城镇中巴好很多了。“方便的话,就麻烦你了。”
易飞笑了,拎过她的背包,说:“走吧。”
江南坐上副驾驶的座位上才觉出不对劲来。易飞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小镇的这个小旅馆,还未进门便又同她一起离开了。这般的话,无论他此行是来公办还是游玩,江南都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冷静下来,江南心中有些不安和委屈。
易飞并不熟悉这里的路况,只专注的开车,加上疲惫,分不出心神同江南搭话,车内一片沉寂。
开了大约一个小时,才大约看出临近婺源县城。易飞才稍微放松,侧头浅浅一笑,问江南:“你还去原来的那个旅馆住吗?”
江南一愣,点点头却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
易飞留了侧脸给江南,解释道:“婺源并不大,你又这么惹眼,想打听你住在哪里并不难。更何况有个那么热情的老板娘。”
他匆匆结束了上饶之行,开了分公司的车来婺源,四处打听江南的下榻处。终于从那个多话的女老板那里知道了江南去了赋春镇。老板娘见易飞神色紧张,以为是小情侣吵架,浪漫地一个逃一个追,便又加了句话,说江南可能住在的那家她推荐的旅店。易飞清早追到时,便在旅馆门口“截获”了江南。
江南黑线,知道自己被老板娘给卖了,“那我先去婺源卫生局好了。”
“为什么?你去那里做什么?”易飞诧异。
“找人。”江南并不知道穆老所长搬到了哪里,赋春镇上无人知道。她想退休的老所长的信息在婺源县的卫生局系统应该有保留,她见现在时间还早,不如先去拜访穆老再找地方住。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江南不解地看看易飞,没有拒绝,毕竟穆安是他的亲生母亲。
卫生局接待他们的人并不肯告诉穆老的地址,江南听他这样一说心反而有底了,至少能知道这里有她要的了。直到易飞一拍桌子,严肃着说:“我是来寻亲的,请你,告诉我穆所长的地址。这对我很重要。”
那人大概被易飞的气势摄住了,终于恁恁地找了穆家的地址给他们。
出了大门,易飞拿着写着地址的纸朝江南晃晃,脸上有小孩计谋得逞的得意。
到了老人家的楼下,江南反倒在座位上扯着衣角不愿上楼去,“易飞,你上去吧。代我向老人问好。”
易飞把车熄了火,望着江南不说话。
一阵静默后,易飞叹气说:“江南,你为什么要来婺源?你想知道什么?”
江南头更低了,她已经很久没有扭捏到这个地步了。
“江南,江聿森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我们都认为不告诉你会比较好。但既然已经要瞒不住的话,我想不如由我来告诉你。”易飞暗自运气,决定来破冰。
话到此,江南已经明白泰半,她先于易飞缓缓地说:“那天江聿森去赎我时候受了伤,失血过多需要输血,他是ab型,我一验血才发现我也是ab型。竟然是ab型!我一直以为我是o型的。我记忆里爸妈都是b型,我怎么能是ab型呢?我又去复核了我爸的资料,但是找不到我妈的信息。她去的早,又做家庭主妇没有社会关系,已经查无可查了。于是我便想来她的老家婺源碰碰运气,看有没线索可寻。我没告诉任何人这些。我以为只有我发现了这个蹊跷,怕是我胡思乱想,事情没调查清楚前,我不愿多张扬这件事,免得徒填烦恼。”
“也没告诉江聿森?”
“嗯,我等他恢复差不多了才走,估计他现在还不知道我来婺源。”
易飞靠在座椅上,不再看她,“你和他还真像,都宁可不让对方知道。”
“他?谁?江聿森?”
易飞点点头,眼睫随之扑闪几下,“你是弃婴,是穆安从医院……”他忽然觉得不好遣词。
“捡来的。”江南声音哑哑的。
“她那时还没有嫁给你爸,一个未婚的女人,又有一段不太好看的历史……”易飞也不愿提及那段涉及他父亲的疮痍往事。“江一北也是以你为理由,说服了穆安嫁给他。”
江南别过头,全身瑟瑟发抖,声音也微微发颤:“江聿森是怎样知道的?”
“他今年去日本时候,他母亲将他父亲江尔北的日志和信札交给了他。江聿森在他父亲尔北与大哥一北的通信中知道了这件事。”
“为什么?”江南闭了眼睛,遮上湿润了的眼眸,“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们那天谈了很久,他担心如果告诉了你,你的心理防线会再次崩溃。我承受过一次,见识过一次,怕了。”易飞凝视着她,紧紧咬着下唇。
“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嗯?”江南有些不忿,“你们凭什么决定我的认知?难道还真打算瞒我一辈子?”
易飞低了头,突然拉开车门走了出去。他燃了烟,倚着车前落寞地抽。
江南留在车里,努力地忍住眼泪,她不愿在易飞面前哭。
一直以来,她享受着江家的一切,那么的理所当然。却原来她只是一个弃婴。她为了易飞是穆安的亲生子而心碎,却原来她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眼泪。她自以为巧妙地思量,寻找身世的秘密,却原来她才是那只在井底的蛙。
她不平。
江聿森怎么可以把她骗得这样惨?
天色渐渐暗了,易飞的烟头已经散散扔了一地。他仰头看看天,做了个深呼吸,回到车里。
江南已经平复了。或者只是表情平复了。易飞已经看不清她的内心了。
易飞发动车子,交代一句:“先去吃点东西。”
江南沉默。
他们找了家面馆,江南还是不说话,易飞点了一份小碗拉面和一份大碗拉面,“小碗的不放葱,大碗的多放些辣椒。”
江南扭过脸去,再次泪盈于睫。从前,他俩总去学校西门的陕西面馆去吃,一份小碗给她,大碗给易飞;她不吃葱,他无辣不欢。他们绕了这么久,转过五年光,似乎又回了原点。
面端上来,热气腾腾,熏得江南眼睛愈发湿漉。
她不动筷子,易飞也不吃。他说:“江南,你会怪我们瞒你,可是请你想一下,难道我会不愿意告诉你吗?我怎么可能会愿意和你做兄妹?我心里受的煎熬,都已经要把我拉扯开来了!”
江南终是忍不住,啪嗒啪嗒,两滴泪就落进了暖暖的面汤中。“我明白。”
“江南,”易飞一把握住江南的手,诚挚地看着她,音线动情:“我们还有机会,我们再来一次。”
拉面散发出袅袅的香气,汤清灵灵的,分外诱人。
江南在易飞灼热的目光中低下头来,微用力抽出手来,拿起筷子戳齐,开始吃面。
面,筋道爽滑,圆溜溜的,咽下后齿颊留香,江南吃得涕泗直流,忙从包里翻出纸巾,边吃边擦。
易飞失意地看着她,也拿起筷子吃面,却品不出江南那般的美味来。
江南端起面碗,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汤,满意地肚子擦擦嘴,笑说:“谢谢你,易飞。”
易飞抬头,还没说话,江南又继续说:“明天是我生日。”配之憔悴的一笑,直戳易飞心间柔软的一角。
“难得今年生日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长寿面。”江南笑得虚弱,电话却忽然响了。
第 37 章
江聿森听见江南在那头软软地应了一声,紧张了两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生日快乐!”他揉揉太阳,不在声音里透出一丝疲劳。
江南只低低嗯了下,就按住话筒开始抽泣。
江聿森还在那头说着:“好几天也不见你来检查我工作,是不是工作很忙?听说郭郭前两天又回了y市。明天就是你生日了,今天有没有吃面?以前你总是忙,加班时候把方便面当成长寿面。原本想去给你做面的,可是临时开会,没顾得上。江南?你还在吗?怎么不说话?”
他声音稳冽,语调关切自然,江南已经从饮泣转为泪流满面了。“江聿森,谢谢你。”然后她就合上了手机。
江聿森莫名其妙地看看电话,不解江南为何听上去并不高兴。陈瑟敲门而进,“江董,这是今天会议的备忘录。”江聿森接过来,继续埋首工作。
江南挂了电话,伏在桌上哭了许久,哭得易飞心酸酸涩涩的,他拍拍江南的肩,忍痛说:“我们回上饶,也许还能赶上晚班的飞机回去。”
江南坐上回b市的飞机时,才觉出易飞的异常沉默来。她勉强地冲易飞笑笑,想说对不起,却张不开口。
回去。
江南想到这个词汇时,有种郁拨云见日的明朗。
可是,回去哪里?回去做什么?
江南冷静下来,知道这是一个很实际的事实。江家财力雄厚,在她名下的地产、股票、存款,凭她一己之力赚得的,仅仅是九牛一毛。她怎样面对这不该属于她的财富?钱财这些身外之物还在其次,她要如何面对江聿森?她要怎样同从前一样从容笑着接受江聿森那无私体贴的关心?
江南绝望地将脸埋在双手里。她想做一只鸵鸟。
出了机场,易飞说要送她,江南摇摇头。她第一时间要去江聿森家,如何敢让易飞送呢?
等上了出租车,江南犹豫了下,还是让司机去玫瑰庄园。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深夜探访,只想着自己这般急急的回来便是为了见他,她不能这样就放弃了。
所以,即使不知道去了要讲什么,江南还是来了他家。
江南有江聿森家的钥匙,原本开门时,她心里还在打鼓,如果在她转动钥匙的瞬间江聿森已经先她一步打开了门,她要用什么表情问候他?
开门,进屋,换鞋,一直没有人出现,江南适才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
她趿拉着拖鞋在一楼边转悠边喊江聿森,家里并没有人在的样子。她想起来,江聿森晚饭时候打电话祝她生日快乐时,说他今天比较忙的,估计这个时候还在公司吧。
江南兴冲冲跑回来却扑了个空,就好像拼尽全力挥出一拳却软软地打在棉花上,心中郁结不已。
她把自己扔在沙发上,搂过一个抱枕蹭几下,觉得好温暖、很舒适,竟渐渐合眼睡去了。
江聿森在楼上隐约听见楼下有叮当的动静,还有人语声,洗完澡换了家居服便下楼来看。从楼梯上就瞟见了酣睡的江南,他呼出一口气,原来是她。
看见她风尘仆仆的脸,难道是出外勤了?棉质鳄鱼t,松垮的仔裤,再看看门口红色的旅行背包,又像是去旅游了。可出去玩怎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疲倦狼狈呢?
江聿森蹲下身,轻轻晃了晃江南,她却只动了下身,不知嘀咕了句什么,还是不醒。江聿森不知道江南大晚上的从外面回来,不回她自己公寓却跑来他这里睡沙发。不过看她豪放的睡相,倒很解几日的相思。
他无奈地摇摇头,把江南从沙发上抱起来,只能让她去客房委屈一晚了。江南却还好,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江聿森失笑,这人怎么困成这个样子?他尽量轻轻地走,不让她感觉不适。江聿森背对着门,弯下膝盖用手肘按开门把手,分不出手去开灯,就黑一步步往前走。
乓!
哎唷!
江聿森被地上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连着江南一起朝前摔在地上。这两声都是江南发出的。乓,是她身体重重砸在地上。哎唷,是她惊醒。
江聿森弹也似地从江南身上起来,啪地按亮灯,明光刺的他和江南眼瞳都是一缩。
江南痛苦地撑着坐起来,看见站在门旁、脸色慌张的江聿森,扑哧一笑,却又想起她的身世故事,笑容转瞬即逝。
他看着江南脸上飞速变幻的表情,不得要领。“刚刚是我不小心把你摔掉了,”他走近她,“怎么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去哪玩了?洗洗睡吧……”说完伸出一只手在江南面前准备拉她起来。
江南把手轻缓地放在江聿森的掌心,他的手掌温暖干燥,稍微有些男子的糙,分外踏实。
江聿森用劲一带,江南却顺势滑进他的怀里,他愈加惊惶,想推开江南,不料她却紧紧环着他,侧脸贴在他的膛,“江聿森,你别动。”她执拗地说。
他便不动,由得她,又不放心,总感觉今天的江南有心事,诡异得很。江聿森低头伏在她耳边柔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江聿森觉得前热热的,好像湿了一块。江南鼻塞一样地说:“江聿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轻笑:“傻瓜,我是你哥呀。”
“如果不是了,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江南飞快地问。
江聿森语塞。他喉结艰难地动了下,“你是江南,永远都是。”
“江南不变,江聿森就也不变吗?”她抬起头,看着江聿森,泪眼中婆娑着希望。
“我会努力。”江聿森心底漫过一片汪洋,永夜中,她晶莹的眼眸便是通往彼岸的灯塔。
江南的生活并没有改变很多,只不过福克斯换成了白色的三菱越野,她接替郭郭做了团队的组长。那个冲动的暮夏夜晚,她终究是没有问出口,只记得江聿森身上有股清爽的味道,不是香水,不是须后水,只是像草地一般轻灵淡雅的阵阵若有似无。
她直以为是自己做了一个迷糊的梦,直到一天,易飞打电话约她见面,江南才醒悟,她又做不成鸵鸟了。
“你今天看起来气色不好。太累了?”易飞靠在软座上,看江南。
郭郭走后,她工作负担重了许多,今天见易飞之前还在争一家国内基建公司的ipo承销,讲得口干舌燥,才结束便急急地来赴约,身上还穿着纪梵希的宝蓝色套装。江南梳了一个利落的发髻,脖颈白净,戴一细细的铂金项链,既端正又不失女人风情。
“还好,”江南欠身坐下,拿过侍者递来的菜单,开始翻。“你点了什么?”
“在等你。”易飞掀起眼睑,说得意犹未尽般。
江南哦了声,“那你先点吧。”说着把菜单递他,又对侍者说:“一份水果沙拉,一杯热牛。”
“只吃这么点?”易飞语气关心。
江南笑笑:“我还不饿,等下还要去见一个客户,比较急。”
他合上菜单,皱眉:“早知道就不这么急了,周末找你出来就好了。”
“还好你没剥削我周末的补眠时间。”江南不喜别人扰她美梦的习惯,保留至今。
易飞也只点了意面和蓝山,嘱咐快些上餐。他记得江南是喜欢意大利菜的,所以发现这么一处地道的餐馆,忙约她来尝,谁料她忙到胃口缺缺。
“你有什么急事找我?为易飞电话中说一定要尽快见她。
易飞神秘一笑,拿过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江南。“你看看这个。”
江南不知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接过,却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来。
一九八九年,三联书店版,书边遍布毛边,叶芝诗集选。
她抬眼看易飞,嘴角下坠,感激感动感触,种种都轰地涌上来。
“翻开看看。”易飞说得温柔。
江南一如小女孩一般,很听话地一页页翻,轻轻地、珍惜地。她从前青涩的点评领悟,字歪歪斜斜的,不同颜色的笔,一笔一划都是曾经的江南。
“谢谢。”江南不敢抬头,只捧着本书,低低地说,语气温软。
易飞刚想说话,手机便响了。“i knew i loved you before i& you……”易飞接过来,做了个询问的表情。江南点点头,并不介意他当她的面讲电话。
大概是工作上的事,易飞眉心越皱越紧,只嗯、哦地回。江南便继续翻诗集,心思却早飞远了。
易飞临出国前,江南大病一场,吃不下东西,吃了就吐,一直低烧37度,把易飞急得也吃不下睡不香的,直说不要出国了。
江南苍白着脸,笑得绵软,“就是因为你总在我面前晃,我心烦才这样的。你走了,我眼不见为净,肯定吃嘛嘛香。你快走快走。”
易飞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不会说慌就别说。”
江南嘤咛一声,“疼!把你手机给我。”
易飞给她,江南就开始乱按一气。
“你在干嘛?”
江南靠着易飞撒娇:“领导检查,怎么?不行?”
易飞无可奈何地亲亲她那微凉的眉尖,“我真想以后每天都有领导查岗呢。”
“少来,不许去了美帝国主义那里再找一个领导!”
江南对易飞向来放心,她也并不是查他的短信和通话记录,而是把他的电话铃设成了savage garden的《i knew i loved you》。
江南初时在舞蹈课上便对易飞心动,先于他爱上他。而那一眼,便是跨越众多时空般,让她认定非他不可。江南那时候耳畔便回响着这句词:i knew i loved you before i& you。邂逅你之前,我便早已爱上了你。
没想到,易飞竟然保留着这个铃音这么些年,江南心下唏嘘,不无念旧。
她曾经想过,也许当时会被易飞吸引,不是爱情而是血缘亲情。现在命运转个圈,把一见钟情又还给了她。
易飞接完电话,神色依旧凝重,看看若有所思的江南,换上一个悠闲的表情,问:“想什么呢?”
江南惊觉了下,整理神,歪歪头,“我在想,我那么笨,都不知道可以把书找回来。”
易飞没说话,只是望着她笑。江南自然不会知道易飞为了找回这本书花了多少力。
他先是找到从前江南的室友,说了半天,她也想不起来把那本书买给了哪个收书的。易飞便在母校周边找,挨个书店问。那么久远的小事了,怎么会有人还记得。他一边继续在二手书店找,一边在学校的论坛上发帖,讲了他和江南爱情故事。当然了,他隐去了兄妹这段。最后请大家帮忙寻找那本诗集。整个帖子写得煽情浪漫,将那本书神化为了定情信物,他需要寻回它。当天帖子便被顶上了十大,又是加又是置顶的。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刚刚毕业的女生,前几天联系易飞,说她在学校东门的旧书店买了这本诗集,愿意送给他。易飞前天才拿到书,昨天便急切地找江南,希望这本书能让江南忆起更多从前美好的过去。
“我没经过你同意,看了你的注解。看过之后,似乎更了解你了。”易飞说。
江南扬扬眉,略带羞涩的说:“小女孩的思想,有什么好看的。那时候挺不懂事的。其实什么都不明白,却总觉得什么都明白了。”
“我更喜欢什么都不懂得的你。”话中的幽怨落魄,卸去了易飞平时的清俊。
江南正不知道该怎样接话才不会尴尬暧昧,她的手机却来了电话。
第 38 章
电话是江聿森打的,说了一通闲篇,连江南早晨看什么报纸,晚上看什么电视都关心,最后又问她要不要去日本度假。
江南莫名其妙,却不方便在易飞面前发作,只说一会再打给他就挂了。
别了易飞后,江南坐进车里就给江聿森回电话,才响一声他便接了。
“哟,今天太阳从那边出来的?江董好闲情逸致呀。”
“别贫,和你说正事呢,去还是不去?”江聿森似乎很急。
“干嘛这么严肃呀?”江南换了个耳朵讲电话,好方便她开车,“我前一阵刚休了年假,估计头儿肯定不让。”
江聿森却直接打断她,说:“我定今晚的机票,我去给你找你们总裁请假。”这次是他抢着挂了电话。
江南撇嘴,没见过这样的江聿森,如此狂躁。
她还是依约去见了客户,没把江聿森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随口说笑了。谁知晚饭时候,江聿森又打过电话来,问她在哪里。
“正找地儿吃饭呢。”江南一面开车在街边找饭店一边接电话。
江聿森话中带怒:“不是说了晚上的飞机去日本吗?你赶快回来,我在你家等着你。”
“喂,我……”江南隐约觉得不对劲,再一想,他主意已定,任她再怎么反对也是无用,再说去日本也没什么不好的。“那好,你等我,我马上回去。”
开车回到家时,江聿森已经坐在客厅里干等她了。
江南诧异地看看他,“怎么也不看电视?”说着就要开电视给他,“你等我下,我去收拾下东西。”
江聿森却上前一步拦住她,“没什么好看的节目,我们走吧。”他示意了下沙发上的包,“已经替你整理好了,你看看有没什么忘下的。”
江聿森虽然对江南的生活方方面面都了解,但是这样擅作主张还是头一遭。江南心里疙瘩了下,却也没深究,也没翻看直接拎过包,一歪头,笑说:“走吧。”
日本京都,是江聿森母亲上川知夏子的家乡,江尔北在日本的产业也是由京都发迹,而后扩展到京都阪神城市圈。现下江氏在日本的产业总部设在东京,已经从最初的食品、纺织发展为集地产、金融、时尚为一体的集团公司。知夏子是京都贵族,原来在东京大学教授城市经济学,退休后回了京都老宅。江聿森这几年一直在国内,极少回日本看望母亲,邀母亲迁到b市定居,知夏子说已经习惯了,执意留在京都寡居。
江尔北在b市下葬时,江南曾经见过婶婶知夏子,虽然语言不通,但是却深得她的喜爱。知夏子不时会找人给江南带些京都的特产和日本的药妆之类的小玩意,江南也捧场,总有法子逗得婶婶开心。
原以为这次是来看婶婶知夏子的,可江聿森却径直带她来到左京新高仓上法皇寺町的一处町家。
“怀古庵?”江南点着木牌上的中文店名念,求证地看向江聿森。
“嗯,京都是日本千年的古都,最初建成时就是按唐朝长安仿造的,受中国影响很深,这里很多地名都是中文。所以你即使丢了,也不怕找不回来。”江聿森眉眼带笑。
“我们为什么住这里?不去看婶婶吗?”江南搞不懂他。
“东京有聚会,母亲去参加了,这几天不在。”江聿森举步上前,接过江南的行李推门而入。
他们定了这里的一套房。一套房却也分上下两层,下层是客厅,摆设了洋式挂墙钟、怀旧收音机等昔日町家的典型物件,十成十的传统日式家庭布置。妙的是竟还有一间厨房,宛如自家。
江南边看房间边赞叹地点头,“你看你看,还有厨房!你能大显身手了。哎呀,后面还有个小院子呢!”江南推开木门,发现幽静的小庭院,连忙招手让江聿森来看。
江聿森走到她身后,轻轻地笑,“住在这里比住家里要自由,明不明白?”
江南心一动,忽然觉得他这句话像是一对偷情的恋人为了躲避家庭时说的话。江聿森站得离她很近,他身上有恬淡的树林一般的气味,借着室外的熏风幽幽地传过来,灼得江南红了脸。
“楼上是卧室,去放了行李,早些休息吧。”江聿森也觉得气氛的微妙来,退后一步说道。
“他们唱得这是什么呀?”江南拉拉江聿森的衣角,小声问。街上有两三小孩,唱着首日语童谣,韵脚和畅。
江聿森听了听,便给她解释道:“丸竹夷二押御池,姐三六角蛸锦,四绫佛高松万五条,行囊钱声鱼之棚,通过了六条三哲,过了七条就是八九条,直到十条东寺为止。”
江南挠挠头,还是不懂。
“这是首比较老的歌谣了,叫《丸竹夷》,是把京都的地名串联在一起。比如丸太町、竹屋町、御池。”江聿森说得极耐心,像是位老道的导游。
“那你会不会唱?”江南边走边打趣身边的江聿森。
“不会,我五音不全。”
“胡说,上次你和我唱《如果的事》,不是……”江南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声音渐低,“不是唱得挺好的嘛……”
“饿不饿?”江聿森抬头,星眸光华。
江南却扑哧笑了,“你知道,这句话是韩剧里oppa们必说的一句台词。一旦女主不高兴了,失恋了呀,受打击了呀,男主就跳出来,说:‘饿不饿?哥哥请你吃好吃的去。’”
“好,走,饿不饿?哥哥请你吃好吃的去。”江聿森牵过江南的手,沿街继续往前走。
江南由他拉着,细碎的步子跟着他,小声嘀咕:“还好不是真哥哥……”
江聿森带她走的,是京都有名的商业街——祗园。“我们现在在京都的洛东。很多明信片上的风景都取自这里。祗园原来是个风月场所,就像中国的十里洋场。现在在这里保留了很多老日本的东西。想吃地道的日本料理,就一定要来这里。”江聿森拉着江南在街头人群中漫步,边走边低语给她解说。
江南大概是做贼心虚,平时听来再平常的话她也会耳红心跳,总觉得话中有话。江聿森的近似耳语,蠕蠕地搔得她心痒。
“哎,这是什么?”江南被一个小首饰摊吸引过去,拿起摊上一枚小戒指爱不释手。
江聿森用日语与老板交谈几句,给江南说:“老板夸你好眼光,说这个是许愿戒,上面嵌的是天然琥珀。如果你善待它,可以心想事成。”
“这么神?”江南试戴了下,大小正合适,干净的银色光芒衬托出澄黄出的琥珀色泽,在江南白皙的手指上愈加典雅神秘。
“老板说,你和这个石头有缘,他愿意降价给你。”江聿森又说,“喜欢吗?喜欢就买下。”
江南摩挲了下圆润的宝石,点点头,便要掏钱包。江聿森止住她:“我买给你。”
“不要!”江南反应过于强烈,江聿森倒是一愣。
她低头拿钱,说:“戒指代表承诺,是不可以随意送的。”
来日本,自然不能错过寿司了。这是江聿森带江南来吃寿司的理由。“一次重的寿司味道一流,连我妈妈也赞它原汁原味,我推荐鲭鱼寿司,你可以尝尝。”江聿森坐上料理店的榻榻米,悠闲地说。
“我觉得这里到处都是你从前的影子,在哪里都是你的气味。”江南翻了翻菜单,发现都是画符一样的日文。
“这样不好吗?”他笑得无害。
不好,一点都不好。江南在心里悱恻。这样只会让她陷得更深更痛。
饭后,江聿森还点了歌舞伎表演,斜斜地靠着桌角看。
“这个有意思吗?”江南左右比划着模仿舞姬的动作,问一旁的江聿森。
江聿森扫了一眼她,“你这样确实没意思。”
江南撅撅嘴,塌着肩继续无趣地看表演。
“我再领你去个地方。”
果然,换了一个地方江南就生龙活虎了。
她嘴角还有糕点的残渣,就急急地指着一碟甜点问:“这个怎么这么好吃?”
江聿森笑着拂去她脸上的渣子,说:“祗园小石是京都出名的甜点世家,即使是最简单的红豆酥也能做出别样的滋味,让人回味无穷。”
“我开始怀疑,你小时候是不是光在这些好吃的地方研究了,怎么知道这样清楚。”
他迅速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你不要忘了,江氏在京都是靠食品业起家的。”
“那也不能只带我到处吃吧?日本一行不会最后成了美食游吧?”江南抗议道。
“那去洗温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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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更新!
坚定不移地走暧昧温情路线,我努力憋h,话说憋了一周了……
第 39 章
京都市内并没有温泉,江聿森所说的,不过是日本最普通的温汤洗浴。左右各挂一幅纺的蓝布帘子,印着日文的男、女。有烧得热热的浴汤,泡一下舒筋活血。
江聿森把浴衣和洗漱用具一一塞到江南怀里,说了一下注意事项,又叮嘱她洗好后在门口会合,便自己掀帘子进了男浴。
江南怯怯地瞄了眼女浴,还是蹭着进去了。
江南把整个身子都浸在温汤中,暖暖的水汩汩袭来,蒸腾的热气熏得她脸白里透红,粉嫩得如同一颗娇羞的蜜桃。
一路旅行的疲惫和连日奔波的辛劳,都被这温热的汤浴浸软、泡化。江南有些昏昏欲睡。可四周都是唧喳的日本话,还伴着不时爆发的大笑,使得江南久久不能拜访周公。
虽然她还是不习惯同这么多陌生女人泡在一个浴池中。但其实,她应该感激江聿森没有带她去男女共浴的汤浴。
所以她略略松乏了下筋骨便从池子里出来,简单冲了一个淋浴,就像其他人那样,穿上江聿森给她的浴袍出了女浴室。
十月的日本已显凉意,甫出门,江南就被一阵夜风吹得一哆嗦。
她没有手机,即使打电话,江聿森泡在浴池里也接不到。江南懂得的日语也仅限与“你好”“谢谢”之类,还达不到拜托人去男浴找江聿森的地步。他们又晃悠了很多地方,江南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便只得乖乖地抱着自己的衣服在门口坐了,等江聿森了。
江南的浴衣不厚,只是薄薄的一层棉布,脚上趿拉着的是住家的木屐,没穿袜子。秋日入夜,露重风凉,江南坐一会便觉得瑟瑟发抖,适才浴得的一身热气已经吹散了。
她坐在石阶上,愈发的冷,就站起来抱着肩头转圈,以求热身。每每有人过来,都会奇怪地看她一眼,不知这美丽女子何以这般。
江南已经等得吸溜吸溜的了,再等下去,估计自己就要横尸在路边了。她左右看了看,辨别了下来时的方向就慢慢踱步往回走。
江聿森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睡着。等他醒来一睁眼,发现池中只剩寥寥几人了。他大呼不妙,急急地穿了衣服就往外奔。
门口哪里还有江南的影子?他给门口的老板描述了下江南的样子,老板就笑了,说:知道知道,那女孩子等人等了好久,估计是冻的够呛,就走了。江聿森心一沉,她认得路么?不会冻病了吧?他又打听了方向,就赶紧追去。
江南一路走来,许多店铺都打烊了。她只能勉强凭记忆找路,江聿森不是说店铺都有中文名,她走不丢的么?
脚上的木屐实在不争气,越走越觉得是累赘,脚冻得晶莹透明,可爱兼可怜。
江聿森心急,走得又快,即使秋夜凛冽却也出了一身的汗。他万分悔恨自己,为什么执意带她来日本,为什么带来了却又没有照顾好,把她弄丢弄病了。
他边走边找边责骂自己,愈发地无法正常思考了。
再转过街角就是祗园小石了,江聿森有些绝望。可人生不就是在绝望时才会看见希望吗?
当他望见江南蹙眉坐在祗园小石店旁石凳上,抱着一堆衣服,仔细地揉脚时,江聿森无法形容脑海中突然出现的曙光是什么颜色。
“江南!”他冲上前紧紧把她收进怀里,忽然觉得拥抱带来的实在感是如此美妙。
正在按摩脚掌的江南,猛然被他这样一抱,吓了一跳,姿势又实在别扭,可心却扑地一声落了地,万分踏实。
江聿森却是越抱越紧,下颚抵在江南的肩窝,热热的鼻息呼在她的颈间。江南全身是冷的,江聿森却是滚烫的,被他这样紧拥着,江南却也受用。
“吓死我了。”江聿森终于放开江南,说道。
江南赶忙穿好鞋,想笑,脸却有些僵。“我等不到你,身上又没钱打车,打车也不会讲日语……”
江聿森伸手将江南拉起来,“别说了,是我的错。对不起。”
他握着江南的手没再松开,就这样牵着她往前走,江南感觉出来刚刚买的戒指在他温热的掌心变暖,心间有喜悦,却也有忧伤。
他们能走到哪里?她希望这条路可以无限远,可是,她可以这样自私吗?江聿森知道她并非亲妹妹,却仍如从前一般待她。江南知道后,却无法抑制心中的畅想,希望以后执手白头的是一直在身旁的他。但,她要如何飞越这道鸿沟?为什么她要受这般的煎熬?
“刚刚脚怎么了?走路还可以吗?还要走一段才有出租车的。”江聿森说得温柔。
“脚还好,就是有些不适应这个木屐,好沉。”江南委屈,实话实说。
江聿森凝眉看了眼她的脚,“还说没事,白的白,红的红。”
路边有台阶,他让江南就势坐下,又把他的上衣给江南披上,“等我下,我马上、瞬间就回来。答应我别走开。”
江南点点头,江聿森欣然笑着走了。
不多时,他便背着手走了回来。“猜猜我买了什么。”
江南眨眨眼,摇头。
他笑着从身后拿出一双布鞋来,“还好我知道那条街有个老布鞋店,来看看合脚不。”说着就蹲下身来,要给江南换鞋。
“不要,我自己来。”江南羞得脸红扑扑的。
江聿森抬眼看了她一眼,淡定坦荡却有股不容质疑的气势,江南立马不敢不从了。“别闹,你看你脚冻的,我先给你暖暖脚。”他把江南的脚捂在手心,放进怀里小心的暖着。
“京都入秋之后早晚凉,你还不习惯,光脚着了凉气,不仅会感冒,对胃也不好。尤其是女孩子,容易四肢冷,更加要注意”江聿森絮絮叨叨地说。
江南低着头,看他长长密密的睫毛一下一下的忽闪,脚心被捂热了,心也被捂热了。
他看江南一双小脚已经有了血色,不再似刚才那般冰样透明,便拿过一只鞋替她穿上。“我似乎记得你的鞋号,但愿没有买错。”
“江聿森,你知道一个关于鞋的说法吗?”江南忽然问道。
他摇头说:“你们女孩子的说法真多,我不知道。”
“如果一个人送鞋给你,那么你便会越走越远,渐渐离开那个送鞋子的人。”她声音有些哽噎。
江聿森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只笑着哦了一声,没再接话。
回到住的町家已经很晚,江聿森坚持要江南洗一个热水澡再睡,“你去洗澡,我给你热杯牛。”
江南满怀心事,乖乖地去洗澡。
江聿森从冰箱里找出牛,用微波炉加热。厨房没开灯,只有微弱的微波橘光,他站在前面,剑眉紧锁。
不知是谁将消息捅给了媒体,就在他们来日本的那天,b市的各类媒体都拿他和江南的关系开刀,说他们二人兄妹乱伦,还附了若干照片,一时风言风语四起。幸亏江南忙得四脚朝天浑然不知此事。他便急急带她来日本,一是为了避开风头,好处理此事,用时间来冲淡;二是在日本江氏没有那么受关注,绯闻不会刮来,江南不会受影响。还有点私心,是他不愿承认的。在日本,相熟的人少,他和江南单独出行也不会显得唐突。而他,确实想与江南单独相处一个假期。
“叮!”微波炉停了,橘光也消失了。江聿森拧开壁灯,小心地拿出牛,端到客厅等江南。
浴室在楼下,江南头发湿答答的从浴室出来,还打着哈欠。
“来,喝牛,喝完就去睡。”江聿森招她过来。
江南却打开电视,胡撸着长发解释说:“看看电视,我要晾头发,不能湿着睡。”
他自然知道这是她看电视的借口了,笑她孩子气,只得翻出吹风机,“我给你吹头发,吹干了就去睡,明天我们还要去岚山。”
江南一面调台,一面小口地嘬着牛,“江聿森,你的手法不错嘛,是不是经常替人吹头发?”
江聿森顺手用梳子敲了她头一下,“知足吧,我这可是独家服务。”
江南只穿了一件长衬衣做睡衣,松散地系了几粒扣子。她坐着,江聿森站着,略高的站位正好能够看清她前丘壑,
“你上次生日时去哪里玩了?”江聿森把目光挪开,故作轻松地问。
江南却呛了口,咳咳地咳嗽,“我……我去婺源了。”
“婺源?哎,伯母老家是不是就是那里?呵呵,婺源还真是出美女呀。”江聿森替她拍拍后背说道。
“婺源出不出美女和我有什么关系……”江南嘀咕,放下了遥控器。全部是日语,看不懂听不懂,哪个频道都无所谓了,还不如看看广告了。
江聿森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你是不是崇拜周恩来?岚山的一个公园里还有他的诗碑。我当时发现的时候下了一跳。而且有段时间,岚山景区是不许高层宾馆的住客入园的。”
江南果然问为什么。
“因为当时刚刚有高层建筑,京都人认为这些楼破坏了京都的古典美,是不和谐的。所以拒绝这些人参观,以示抗议。”
江南正要喝牛,结果听他这么一说,又想笑,牛没入口,却洒在了身上。
江聿森关了吹风机,想帮她,却无从下手,只好无措地看着江南跳起,抓了纸巾擦来擦去的。
衬衣本就能隐约勾勒出江南的玲珑曲线,之前头发滴水打湿一片,牛又打湿一片,几近于透明了。
江聿森脸不自觉地微红,别过头去看电视。偏生江南把频道停在一个成人节目,广告播完后正好是一段火辣的激情戏,江聿森尴尬地再次扭头,又看见江南诱人地站在那里。他心中一阵莫名烦闷,突地站起,生硬地说:“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明儿见。”
第 40 章
来日本没有赏樱花,是件很遗憾的事。但江聿森安慰江南说:春赏樱花秋赏红叶,岚山公园的红叶是令人赞叹的美。
第二日,江南起床时便有些头痛咽喉痛,想昨天江聿森那么兴奋地推荐岚山,如果她不舒服取消的话,未免有些扫兴,就扫了些胭脂,带了副平光眼镜来遮下病容出门了。
江聿森没有察觉江南身体染恙,只觉得她兴趣缺缺。江南安静地听他解说,微微点头而已,不置评语。所以江聿森领她去了嵯峨野附近的枫尾后,取消了去大原的计划,改为去返程路上的东映太秦映画村。
“去哪里做什么?”江南不解。
江聿森点了她鼻子一下,“保你满意就对了。”
进入映画村,江南感觉仿佛时光倒流般。各式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日本古建筑完好地矗在她眼前,还有许多穿着传统和服的人交错地往来。
江聿森将江南领到一处艺妓变身馆,交给了一个年经妇女,嘱她说:“不知道两个小时够不够,我的小艺妓,莉香会照顾好你的。”
江南拉住他衣袖,“我要去扮艺妓?那你呢?你扮什么?”
江聿森双手一摊,“艺妓老板?”
她扑哧笑了,“你就一定要管着我?”
纯白的浓妆,嫣红的嘴唇,幽黑的眼眸,江南抬起头,几乎不认识这个镜中人。繁复的着装过程,她只觉得莉香一层层将她束缚住。
待的她拿小扇掩嘴而出时,江聿森已经等在门口了。江南一见他,便不顾形象的大笑出声,被他一个凌厉眼神瞪回来,又忙端好艺妓的身段。
江聿森戴了假发,几缕散发垂下,穿破衣烂衫扮作了日本大侠模样。
“我的boss,今天我们要去哪个酒肆?”江南走近他,嗤嗤笑说。
“酒肆的名字叫江南。”
江南捶他,旁边却有闪光灯一下亮过。
江聿森一惊,原来是莉香为他们俩照了合照。
江南怪他大惊小怪,他只勉强笑笑,和莉香用日语交谈了几句话后,脸色才和缓过来。
“你们说什么了?嗯?”
“没什么,她说会尽快把照片给我们。”
“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
江南嘟嘴,小步跟着他,“讲了那么久……”
总不能告诉她莉香说他们俩是天造地设般的绝配吧?
他们穿着这身在映画村里闲逛了圈,江南脚吃不消才停下,找了处背的木廊坐下休息。
头顶有风信子,风过时吹响了脖颈间叮铛的银铃。江南扬起头,一只手臂撑着木地板,一只胳膊努力往上够,想触到那个小风信子。
“江聿森,你知道一休的女朋友叫什么吗?”
他想了想才试探着说:“小丸子?”
江南一下子喷笑,失力倒在了高架着的走廊上,“是小叶子。”
江聿森明白过来也忍不住乐了。
“你说,一休和小叶子长大后会怎样?”江南索躺在了地板上。
“只希望不是悲剧。也许小叶子会嫁人,也许一休会还俗。”
江南望着他的背影,觉得他们的关系很可悲,如同一休和小叶子一样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他们会不会像我们这样?”江南忽然冒出一句,江聿森不明意思,回头去看她,江南却已经软软地贴上他的后背,双手环着他。
“江南!”江聿森身体僵硬,声音也僵硬。不知为何,江南行事这般不合常理的诡异。
“江聿森!”江南把脸更深地靠近他的背,手也不自觉的收紧,“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我不问,你就打算瞒我一辈子?”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先放开我。”江聿森心里透亮,却还要硬挺。
“我不是江家的孩子,你知道的,你早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有权力知道,你不能这样。”江南努力忍住眼泪,光盈盈的泪花擒在眼眶。
江聿森没再说话,只任由江南依着他。
他们直坐到落日熔金,夜幕四合。
坐了那么久,他也不觉得。脑袋被抽空了便失去了感知时间的能力。她竟然知道了,他把这个秘密藏的这样谨慎,她竟然知道了。他辛苦熬过日夜的思念,被她这样简单几句话就驳回了。他左思右想下的决定,此时看来幼稚又无辜。
江南已经哭花了妆,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泣,氤湿了江聿森的衣服。
“小南,我刚知道时,心里有团大大的乱麻,我失眠了两夜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当初再遇易飞时,你不肯告诉他真像,不是也怕他受伤害吗?我也一样。”江聿森缓缓回身,握住江南的肩头,“可是,不告诉你?维持现状?这对大家似乎都是好结果。但是,对易飞呢?是不是有些苛责?”
江南情绪业已平复,只听着江聿森解释。
“后来,我找到他,把事情和盘讲出来,希望他能理解。所幸的是他答应了。”
江南偎进江聿森怀里,温柔得小鸟依人。“你呢?你是怎么说服你自己的?”说服你自己做这个愚蠢的决定。
“你不吃不喝的样子是我长久以来的梦魇。”他迟疑着用手抚上江南的后背,“噩梦做一次就够了。”
江聿森向后扭转着坐,姿势有些别扭,可江南却一副绝不放手的架势,他只好顺势横抱过江南坐正。江南一下被他抱起坐在了他腿上,脸红辣辣地烧。
他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说:“不过看上去,你现在过得还不错。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给你输血时注意到咱俩的血型是一样的。我之前没有验过血型,只听我爸说是o型便一直以为是o型血。我爸和我妈都是b型血,我虽然生物医学懂得不多,但是基本的血型常识还是有的。两个b型血的人,不可能有一个ab血型的孩子的。当时你在养伤,郑晓东和郭郭又相继离开,我实在没有心情多管这件事。一开始我以为是验血验错了?反正我是o型,输给你也不会有大问题。我去了三家医院重新化验,结果都是ab,我有些害怕。想找你商量,可又不愿没个结果就去烦你。我去查了我爸的资料,确定他确实是b型血,又去了我妈老家婺源,想确认她的血型。我在那里遇见易飞……”说到这里江南偷瞄了眼江聿森的脸色才继续说:“他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
原来她和易飞一起在婺源快活,江聿森眼神有些翳。易飞那么隐忍都没再回头找江南,现在这样又是为哪般?是不是事业顺利了,腰杆硬了?岳元终于要穿他人的嫁衣了,他也可以安心地吃回头草了?易飞与他有约定在先的,易飞却迈出这一步,把他江聿森放在了哪里?江聿森完全被动了。
江南见他脸色不好,又一直静默不语,不知是否应该继续说。“后来……后来,他……他,后来我当天就回b市了。”
江聿森想起那天狼狈得可爱的江南,嘴角微上扬,“回来就好。”
江南心里突然有些难受,觉得嗓子被堵了团棉花。她把该说的都说了,还要怎样才能逼江聿森开窍?
她双手搂住江聿森的脖子,把身体往上蹭了蹭,脸便靠在了江聿森肩头。“江聿森,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他也想知道。如果此时将二人的关系明朗化,无疑就是授人以口实,把刀子塞到想害江氏的人手中,再把脖子凑过去,任其欺辱。可是,江南眼中日盛的情意,他读得懂,也想照单全收。做人可以像他这样贪心吗?
“小南,我还是你的哥哥,永远都会保护你疼你的,你不用担心。”江聿森缓缓拍着江南的背。
江南动了动,把脸贴在他脖颈处。江聿森感觉到一片湿凉。她哭了。
“小南?小南……”江聿森轻轻晃着她,希望可以缓解江南的忧伤。
江南却不吃这套,泪流得肆无忌惮,最后干脆起身,直视着江聿森,委屈的抽泣。
江聿森笑着用手给她擦眼泪,她化的妆已经哭花了,白一块黑一块,唯有嘴唇樱红娇俏。他看的心动,身却不敢动。
即使江南许久不同男人如此亲热,可她也明白江聿森渐次变热的呼吸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下,飞快地笑了下便吻上了江聿森。
这个吻这么自然,而江聿森的脑袋早被江南的眼泪和笑容弄得天地混沌,没带一丝犹豫地就回吻住她,心里在暗暗盘算要调教江南不可再这样对男人主动。
江聿森辗转地吮吻着她的两瓣红唇,舌头趁机灵活的滑入江南的丁香口中。江南往后倒去,他一只手揽过她,用力地扶住她的身子,另一只手绕到江南头后把她稳稳地箍住。
江南承接着他的攻城略地,口中的空气一点一点地被他吸去,却无从挣脱。这几年的时光瞬间钻进她的脑海,他的关切、他的霸道、他的口是心非、他的言传身教、他的好他的坏,是一部光速的小电影,画面迤逦,场景梦幻。双手抚上江聿森的面颊,江南迷离地睁开眼,只看见他浓密的睫毛覆下的两片影。她心头暖洋洋的,忙也闭眼,感受得之不易的江聿森认真的吻。
他的薄唇一路向下,在江南凸起的锁骨略微停留便继续吻下去。江聿森心知自己一定是昏了头,却无法停止。
江南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忙做了几个深呼吸,膛起伏。马上又被他索吻到了雪白的脯。
江聿森今天并不温柔,数日数月数年积压的情绪都喷薄出来,拥着江南娇软的身躯,肆意侵占。原本在她后脑勺的手已经游走至了江南身前,左拉右扯几下,他便俯身吻下来。轻啄慢噬,引得江南娇喘连连。
她脸颊浮上两团酡红,犹如醉酒者,上身失去依凭而向后仰。两人间灼热的氛围烧得她浑身滚烫,而前裸露在凉薄的空气中,带来丝丝的清爽。她一手紧紧攥着江聿森的衣服,另一只却不老实地在他身上游移着画圈。
江聿森陷在她前丘壑中难以自拔,一只手在她腰间索,以期解开她的和服。江南吃吃笑了,低头轻吻他的发际和额头,分出一只手去帮他。
她的手甫一触到江聿森的,江南便感到他身体僵住,然后与她十指相扣,停了下来。
江聿森把江南扶稳,又把她衣服拽严实了,沙哑着嗓子说:“天晚了,我们该回去了。”江南脸却比适才更红更烧了,她缓缓起身,跳下木廊,头也不敢回地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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