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不入。

    “可还有什么愿望未了？”阎王看着熟面孔，体恤问出。

    每次见他都是一身孤清，最后却弄的如此狼狈。

    何苦。

    “有”白容的话很轻，飘飘然似浮在水中，“劳烦大人告诉我山中老小，好好修行，莫要因一时好奇无聊去招惹凡人。”

    阎王点点头，亲自送他入十八地狱。

    白容走得很慢，他没有下辈子，多看一眼，多一点念想，地府也罢。

    “其实，我是想忘了他。”

    有什么四散在风里，阎王循声看去，只看见一道白影直直坠下，一瞬消失无踪。

    “我想回白容山，永生永世做只狐狸，不是爱恨，不问疾苦。”

    =================================

    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是大王叫我的名字。

    我叫白朗。朗者，狼也。

    从前我跟只狸猫打架，被它抓伤了奄奄一息，大王路过看我可怜，施舍给我一顿吃的，保住了我的性命。从那以后，我存了念想，私心与大王同姓。更是在稍有长进之后，才敢舔着脸要求跟在大王左右。

    可惜，落花有意，我的天底下最好的大王，恋慕上一个凡人。

    大王不知道，但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大王看何义的眼神，早就不纯粹了。

    我以前问过大王：“他不过随手救了你，何必要陪他生生世世。”

    “我愿意”当年大王口气狷狂，又带三分浪荡。

    其实，大王为一丝小恩陪了何义七世。为他堕入魔道，为他舍去毛皮，说到底，还不是因情而起。

    我不懂，大王不是最疼惜那一身洁白的吗？

    我还不懂，为什么何义最后还是杀了我的大王。

    大王活了那么久，只犯过一次杀戮，就在何义被人活斩断腿之后，再后来，就连血祭时法术尽失，大王也只是叫我将逮来的山鸡变成人样，应付过去。

    我还记得那夜，我本想咬死那个臭道士，可念及大王清醒后总会知情，还是好心留他一命。

    他劝何义除魔，我向何义解释全部。

    可是何义不信我，更不信大王不做坏事。

    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认同的事情，其他的，宁负也不承认。

    生而为妖，就是原罪？

    大王没留下尸骨，可我觉得他一直没离开白容山，他不走，我也不走，一日追随，一世追随。

    妖精有情，不比人少。

    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再也体会不到了，大王死前只是对我笑了又笑，最后一声，唤的却是何义。

    “何义，你的恩情，我都还清了。”

    ================================

    飞升成仙，我终日游荡在白容山深处。

    那只狐狸被我弄丢了，我想找到他。

    师傅总说，仙人无情，方有大爱，可是我借溯镜看了前世之后，突然觉得，不该成仙

    世人口中的仙不染尘俗，傲然居于西天，无欲无求，可我却爱上了魔。

    一只一心为我的魔。

    白容死时，握着我的手，将千年的修为都给我了，所以他死，我成仙。

    我前世做过和尚，也做过皇帝，做过贫士，也做过弃子。

    他们都比我幸福，因为白容陪着他们到死。

    白容问我，害死我六世，恨不恨他。

    恨倒是恨，却更想这辈子也死在他手上。这样后悔自责的就该是他，而不是现在的我。

    我决定，要是再找不到他，我就将那只狼妖逮起来日日鞭挞，直到将白容逼出来；或者养只狐狸，时常宠爱着，我不信他能忍得住不吃醋，一直不见我。

    他是爱我的，我总有一天能再找到他。

    那次，我会记得，无论什么时候，都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