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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花无日不春风 作者:冷涧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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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花无日不春风 作者:冷涧滨

    尚孝王道:“他同我一样,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鬼!”

    顿时鸦雀无声,个个都觉得脊梁发寒。

    “不许!”太后严厉的声音却伴着颤,“娘快七十岁了,小半辈子,都在盼你。如今,你终于回来了,竟然想着什么同归于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娘不许你死,你就不能死!”

    “娘――”尚孝王终于再忍不住,一声长嚎,“您可知道,儿本就命不久矣。儿的眼睛,是中毒而瞎,这种毒会慢慢蔓延到全身。”

    “什么?是谁?是谁下毒害你!”

    “是儿,自己。儿……对不起她,唯有以死相报。”

    太后道:“她?她是谁?”

    尚孝王默然。身后的刘宁却暗暗长叹。

    尚孝王道:“祝尧龄心狠手辣,儿若不盲,必定一眼认出假北狩,他又怎能容儿活到如今?毒已经遍布儿大半身,儿每日里疼得死去活来,之所忍到今日,就是想了却这场恩怨。可娘您却来了,您让儿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娘就是不许!就算你……救不活,娘也要陪着你,陪得一日,是一日。”

    尚孝王苍然长笑:“事到如今,迟了。是死是活,并不由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他同我一样,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鬼

    第60章 尘埃尽落

    很多年前尚孝王就知道,宣化附近,有一条地下密道,可以从塞外通进长城内。他知道的时候,这条道并未修完,而他,也并未相信。

    可终有一日,他就站在密道中,并且发现,密道已经打通。可当年修密道的人,分明早已不再。

    是谁?

    完成密道的人,是蹇策。他在青边口试验火雷时,意外地发现这条密道,便干脆将它彻底打通。

    就是这样,两个同仇敌忾的人结识了。

    ――――――――――――――――――――――――――――――

    石屋四面无窗,透不进一丝阳光,几乎是与世隔绝,他也不要知道外面的情形,他什么都不管,只要预定的时辰一到,就会触发机关。

    地下埋着他毕生心血,墙上垂着九个拉环,分别对应着九个埋火药之区。九环齐触,整个宣化都会被炸掉。

    烛花闪了闪,燃尽了,室内登时一片漆黑。

    蹇策起身推开唯一的一扇木门,阳光顿时闯入,一同进入的,还有隐隐的歌声。

    蹇策觉得厌烦,立即又要关门,可那歌声已入耳,竟是童子们的声音:

    “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莲塘背,种韭菜。韭菜花,结亲家。”

    一下子,蹇策愣住了,扶住木门的手竟是不忍再动。

    这首童谣,是客家的,而蹇策正是客家人。他的父亲是越毂的亲兵,死在沙场,母亲千辛万苦生下遗腹子,却因难产而去。越毂将他当亲生儿子一般,同越家姐弟一起抚养。他比越思渊大一岁多,三岁不到就歪歪斜斜抢着去抱襁褓中的小妹妹,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她的小名叫红莲,他便教了她唱这首歌。十七岁那年,他甚至去考了个功名。发榜的一日,全家人都笑,越毂笑得最大声:“咱家终于出了个能念书的,光宗耀祖了。咱家不缺打仗的,以后你就专心念书吧,考个状元什么的!”

    蹇策却摇摇头:“战火不断,自当投笔从戎。秀才……就够了。”

    “为啥呀?”

    别人都不明白,只有越思渊懂,第一次,悄悄红了脸。

    ……

    青边口一战,他被虏入敌营受尽酷刑,却又被放了出来。逃回大营,所有的军兵都在明里暗里嘲笑他,要靠献老婆,才能保住命。他咬碎钢牙和血吞,跪下,跪下来求当时的主帅,求他立即发兵去营救。

    他永远忘不了那鄙夷冰冷的声音:“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女人落进敌营只有一死!本帅是为越家、为你的脸面着想。就算日后老国公知道了,也只会感激本帅。”

    他恨!他恨这虚伪冷酷的礼法,恨这永无熄止的战火,恨青边口,恨所有人……

    可是,一句句童稚的‘月光光’,照亮了他暗无天日的心房。

    “……过莲塘,西北方……”

    蹇策敏锐地察觉,这一句是童谣中本没有的。他对整个宣府镇都很熟,当然知道宣化西北方有一大片莲花塘。

    ――――――――――――――――――――――――――――――

    知道是越家人有求,几乎全城百姓都把自家的孩子抱了出去。有一家男人竟急匆匆推着个稳婆跑来。

    越季急得直摆手:“不行不行,刚生的小孩哪能行?赶紧抱回去抱回去!”

    男人沮丧道:“我以为我儿子是武曲星转世,生下来就能报国保家呢!”

    “丫头!丫头!”稳婆大声嚷,“你都还没看一眼呢!”

    “……”

    孩子们记性好,记住了越季教的,就撒开小腿高唱着满城跑。

    经过这么多日,祝北狩已经叫得顺口了:“小姨娘,这样能行么?”

    越季心中七上八下,嘴里却说一不二:“行!肯定行!这首歌是客家的,京城附近没人会,只有越家人知道。姑父心里有再大的仇恨,也不会忘记越家的恩情,就凭这么多年但凡越家军开战,他都会想方设法送去厉害的火器就知道。他若猜到是越家人找他,就一定会来!”

    祝北狩望她一眼,被她镇定的神情给震住了。

    越季没心没肺地向祝北极凑了凑:“诶,你好兄弟叫我姨娘,你该叫我什么啊?”

    祝北极挺立未动,淡然道:“姑娘。”

    越季差点被噎死,还――还挺对仗。本来想占点便宜套个近乎,却越叫越外道。真是的……可恨那晚奏乐的人怎么也找不到。她贼心不死地蹭到祝北极身边,无意中一瞥祝北狩,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动站开了一丈远、目不斜视。只好老实些。

    “是你?”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响起。

    朗朗乾坤下的蹇策仍像是一条鬼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附近。

    “丫头!”他道,“你这次又想做什么……”忽然他眼中腾起怒火,“你?龙虎将军?”

    强抑住扑上去拼命的冲动,蹇策转头就往回跑。

    关键之时,祝北狩竟然怯了。

    祝北极上前阻拦,这一次越季却比他还快,已经拦在蹇策身前。

    “丫头,你疯了?你竟然跟杀你爷爷的鞑子在一起?”

    “姑父,你才疯呢,你若真炸死他将来就没面目下去见姑姑了。”

    “你个疯丫头,胡言乱语些什么?”

    越季急得大声道:“你说啊!”

    祝北狩鼓起勇气,胸中万言翻腾,竟不知如何开口,张了两次嘴也没发出声音,忽然惊道:“小姨娘你――”

    越季一把扯开他胸前衣服:“别说了,看吧!”

    ――――――――――――――――――――――――――――――――

    生死难料之际,王弼见到王晨婴,喜出望外,而她带来的消息,更让他惊喜:“真的?”随即他又心生疑窦,不是不相信她,而是不相信祝斗南。

    祝斗南带人一路尾随越季他们到宣化。他深信,是极乐之曲令祝北极内功尽失,否则以他往日的耳目之力,不会察觉不到有人跟踪,只是遗憾他怎么没有重伤不起。

    王晨婴似乎恢复了当初对他的服从,只是更加驯顺也更加寡言。每一晚压着她温软的身体,祝斗南都会冷硬地想:女人,就是贱。

    越季几人进城不久,祝斗南便堂而皇之地带人进城。守将无人不识钟离王,只是有些纳闷他刚已进来,怎么转头又是一出一入?无人敢多问。

    从危机到解危,祝斗南一幕不落看在眼里,心中悻悻然。尚孝王已当众揭出伪冒王子之事,今后无论是他还是祝北极,都再难立足。他绝不甘心。立即意识到只有这场危,才是他最后的机,决不能轻易放过!

    趁着蹇策、祝北狩相认,祝北极也还未来得及回去见承平帝,祝斗南抢先一步让王晨婴去找王弼。

    王晨婴对王弼说,祝斗南已找到一间地下石室,坚固无比,即便整个宣化炸毁,室中也可保安全。

    见王弼半信半疑,王晨婴咬牙撩起衣袖,露出洁白无瑕的手臂:“女儿……自知与北极无望,已经委身与他。我知他劣迹斑斑,可现在也只有他可依靠。您和陛下也是一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再信他一次。”

    望着她臂上荡然无存的守宫砂,王弼呆了。

    承平帝至今不知双胞兄弟之事,对自己亲生儿子当然深信不疑――皇帝老子没了,他这个伪冒王子也只有死路一条。

    况且,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可承平帝没有料到的是,他亲生的,竟是一头禽兽。

    城郊没有什么地下石室,只有一件破烂木屋。祝斗南一手拿着空圣旨,一手拿笔:“写!立即写!告诉你,地下的□□已经被我掌握,你若是不依我所言,我就立炸了这里!”

    承平帝终于从震惊中渐渐清醒:“你当朕糊涂么?继位之诏,就是遗诏,写成之后,你会留朕性命?”

    祝斗南挤出的笑令那张带着伤疤的脸更加狰狞:“父皇,您多虑了,退位未必要死,也可以做太上皇。反倒是您不肯写,儿臣一个不高兴,乱碰了什么机关,炸得您粉身碎骨,继位的,还不是儿臣?”

    “痴心妄想!就算朕驾崩,你能继位?如今天下皆知你是个赝品,却无人知你是朕的儿子……不对,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这个不肖子!”

    祝斗南急不可耐,脸上的笑容扭曲着:“儿臣千真万确是您亲生的。您心里其实很清楚,儿臣怎么会不肖?儿臣最像您了。”

    承平帝闻言一愣。

    残害手足、薄待母亲、图谋皇位……天性凉薄、虚伪自私、诡计多端……

    竟然是如出一辙。

    王弼在林子里徘徊良久,仍不见承平帝回来,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王晨婴对他讲,他们父子二人有密事商议,任何外人不应打扰。忽然,王弼抽了抽鼻子,好像是有一股烟气。

    敌兵围城的节骨眼儿,樵夫们早都躲了起来,哪还会有人烧什么,他一抬头,发现东南方浓烟滚滚,正是祝斗南带承平帝过去的方向。

    ――――――――――――――――――――――――――――

    小木屋门窗皆已钉死,外面淋了三圈火油。大火熊熊,木架支离。

    王晨婴站在不远处,神情漠然。

    “晨婴――”王弼死死攥住她肩,本已恢复沉稳的声音又变得尖利,“皇上呢?皇上呢?”

    王晨婴任他摇晃,就是一言不发。

    王弼甩开她,快步来到火场,一根塌下的木梁阻住了他的脚步。可他毫不犹豫,还是一头钻进去。

    王晨婴这才像是从梦中醒来:“爹……”

    晚了,王弼已消失在眼前。

    祝斗南年轻力壮,承平帝虚软无力时,他还有力气拍打窗户,嘶声叫骂:“贱人!死贱人!放我出去!”

    钉死的窗户、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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