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多磨
“呜喵……”砰地一声响,二白跳上了窗台,隔着窗户叫唤起来,看样子是抗议自己饿肚子了。
随即又传来两声“汪汪”,不要看就知道,是大白在下头声援它呢。
还在床上亲热的两人俱是一愣,岛主横在陆六身上,挑开帐子,想查看动静。陆六以为他要下床,不由自主就伸手去拽他。他动作太急,冷不丁又把岛主身上的带子也扯松了。
“怎么?”岛主扭头看他。
陆六呼吸重急促,完全说不出话来。他原本把岛主的身体当青瓷一般供着,总怕亵渎了他,这会却什么都抛开了,伸手就往他光洁的左肩探去。
岛主也不含糊,当下礼尚往来,将陆六的对襟中衣几下解开了。
大白和二白扯着嗓子吼了半天不见动静,只得灰溜溜地安静下来了,二白离得近,便把耳朵贴在窗棂上听墙角。
然而,听了半天都只有时急时缓的喘气声和窸窸窣窣的诡异声响,二白憨笨,不解其意,听了一会就瞌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得陆六大喊了数声“锦,锦……”,二白惊醒,又振奋起来继续偷听,余下的话都是窃窃私语,本听不清。
好一会儿,终于隐约听到自家主人开口说:“陆郎,你也帮我……”
二白实在听得无趣,索跳下窗台,跟大白结伴找吃的去了。
等它俩把灶间里所有锅碗瓢盆问候了一遍,又研究了老半天树上的知了、墙角的蛐蛐,再跑回来捣乱的时候,主人和陆六几乎沉默的卧房密谈终于结束了。
陆六把草席拿出来晒,口里哼着连他也不知是什么的小调,走出几步便回头去看岛主,差点失足踩到了窜过来袭击他的二白。
岛主托着一杯冷茶喝,笑吟吟地歪在门上看他。
“它们都饿坏了,”陆六咧开嘴,下午的日头照在他脸上,越发显得他的笑颜灿烂开怀,“我们出去买点东西回来?”
“嗯。”岛主话音刚落,就见一道白光扑过来,他忙伸出两指头去截。
陆六见他手里多出个纸片,忙凑过来同看。
“南极仙翁和老龙王等下要过来,给咱送点鱼虾。”岛主皱了皱眉头,这两个祸害怎么又来了?他们一来,不闹到半夜三更能走吗?他着下巴想了想说,“要不,我去买点菜,你在这等他们?收了鱼虾就赶紧送客。”
陆六立时明白了岛主的意思,便问:“要是他们不走呢?少不得要招呼他们?”
岛主摆手笑道:“不会的,你这样的脾,最能治他们那样的。他们若来了,你只管泡茶说闲话,包管一盏茶不到的工夫,他们就抬脚走人了。”
他换了个农家打扮,又备了个竹筐,戴着斗笠就朝气蓬勃地出门了。
岛主走后不久,南极仙翁和老龙王果然从天而降,指了扑过来的大白和二白哈哈大笑。
陆六忙出来相迎,又解释道:“紫微他出去了。”
“哦?”南极仙翁把一肚子话咽了回去,扫兴极了。
老龙王也不爱跟陆六说话,当下把鱼篓放下,左右瞅了瞅,问:“他何时回来?”
“说不准。二位请进屋用茶吧。”
老龙王忙对南极仙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走人。南极仙翁却似是想到了什么,面露喜色,自顾自就进屋了。
陆六泡茶的工夫,南极仙翁从袖子里掏出个点心盒子,满脸堆笑说:“我给你们带了盒点心下来,你尝尝?”
陆六见不大的盒子里放了各色点心,致好看,便说:“多谢仙翁。”
南极仙翁见他作势要收下,就从里头拣了个月兔形状的递给他,说:“喏,尝一个吧?”
陆六只得接了过来,见南极仙翁又随手拿了两个,一个递给老龙王,一个自己吞了,也不好意思再推搪,随即将手头的点心吃掉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南极仙翁和龙王便告辞了。
岛主算得极准,他们离开没多久,他便回来了。他将筐里的韭菜、松子和一兜斩好的排骨一一掏出来,便就着陆六的手喝了口茶水,献宝地说:“为了买点新鲜的,我特意神行到城里的集市去了,那儿有些菜是卖一天的。”
陆六忙捏捏他的肩膀,又指了搁在门槛上的水盆说:“去洗把脸吧,我来收拾这些。”
这顿饭吃的是一天的分量,因而做得尤为丰盛,岛主用龙王带来的大虾炒了韭菜,又用松子炒了螺,再蒸了一笼排骨,烧了锅鱼汤。因为家里没合适的桌子,两仙两宠仍窝在石板上聚餐。陆六见岛主热情地把韭菜、虾和松子往自己碗里送,心下有几分疑惑,再看他脸上挂着怪模怪样的笑容,便把脸凑到他耳边问:“吃这些做什么?”
岛主正喝着鱼汤,便斜睨了他一眼,拿调羹的手空出来,用指头挑了挑他下巴,戏谑道:“吃就吃,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大概是开了窍的缘故,陆六对某方面的领悟能力又提高了许多,他把手掌罩上他的头抚了几下,嘻嘻笑道:“晌午你不是还抱怨手酸么?”
这么不正经的话自陆六口里说出来,岛主有几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呆看着他,一时无言以对。
陆六没想到自己说的笑话如此不好笑,少不得有几分打击,也夹了一筷子韭菜给他说:“那你也多吃点。”
岛主拨拉着碗里的饭,感慨万千地说:“你真的不是从前那样了。”
陆六神色变了变,不知想到什么,沉默了一阵子说:“我有句话一直想问你,等吃了饭跟你说。”
饭吃完再收拾好,日头也才开始西斜,他们把茶具连着小火炉挪到屋后头的空地上,铺了张草席坐下,对着满山青翠烧水烹茶。
“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想和我说什么来着?”
陆六扇好炉子里的木炭,放下手中的葵扇,一本正经地说:“从我知道自己是天相的时候,便想问你了。若我不是天相,只是陆六,你会对我另眼相待吗?还是说,你就像对陆四陆五他们一样,立即抛诸脑后,等着陆七过来?”
“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便是天相,也是陆六。”
“有关系,我想知道。”
岛主眯起眼看着竹林,犹豫了好一会说:“其实我不大敢轻易答复你。若我说会,你秋后算账,说我见异思迁,我岂非百口莫辩?”
陆六眼神里难掩喜色,“你是说,你有对我另眼相待?”
“我怎能不对你另眼相待?你一进岛,就放马蜂蛰了我一头包,有这样的千古奇遇,我又怎会轻易将你抛诸脑后?”
陆六不觉大笑,随即说:“别打岔,实话告诉我吧。”
“我是说真的,你有时行事全在意料之外,虽然也不像从前的天相,可实在有趣的很。百年来,我招呼了十七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劳改犯,真心来说,跟你在一块是最开怀的。”
陆六拉起他的手,“那你真心喜欢的是哪个?天相还是陆六?”
“不都是你么?”
“不一样,你明白的。”
岛主与他十指交握,深深看定他,一字一句说道:“我喜欢陆六,他会是一个好伴侣、好兄弟,是值得厮守一生的人。然而,我对天相的爱慕却是刻骨铭心的。我会陪陆六同赴生死,可我能为了天相独活。”
陆六作势挡风沙,悄悄用衣袖擦掉了眼角的泪水,他又一次把岛主的手贴在口上捂着,轻声说:“你这样说,我便虽死无憾了。我不是没有担心过,你对我的好,仅仅因为我是天相。你知道吗?我接受天相这个身份,只不过是,想和你在一起。”
岛主心中一甜,随即却是一苦,他低下头,喃喃自语道:“其实我也跟你一样,担心了很久。我知道你喜欢的是东篱岛的岛主,至于紫微的星君,当年的刘锦,或许还入不了你的眼。我只怕,你知道我的本来面目后,会舍我而去。”这些年来,自己在陆六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岛主岂会全然看不出来?然而,越是这样,他越患得患失,他也明白,真相不可能隐瞒一辈子。仙家的一辈子便是永生,若没了他,还有什么意思?
陆六愣了一愣,忽然有几分醒悟,暗想,之前岛主描述二人亲密过往的种种,莫非另有隐情?然而,他立即将这些想法扔到九霄云外,将岛主揽入怀中,下巴轻蹭着他的鬓角说:“那我们便从头来过,昨日种种,只如一梦,再不去计较了。”
两人各自解开心结,不觉又亲密了许多。水沸开了,咕咚咚冒着热气,陆六放了茶叶,一浇沸水,茶香四溢,他们把肩膀紧挨在一块,看着山上的流云,闲闲喝着茶打发时间。
是夜,岛主花样迭出,先是在房中变出个可容数人的大木桶,又从百里之外调了温泉水,满满倾注了一桶,两人就在房里泡澡。
岛主双手趴在木桶边上,舒服地享受着陆六的服侍。陆六帮他搓了背,又从脖子到肩膀地帮他揉捏着。岛主睁开一只眼,暗想,这家伙怎么又这么规矩了?莫非换个地方就不习惯了?他这么想着,便转过身,把陆六往桶壁上一推说:“到你了。”
岛主也帮他搓了一会背,很快便不老实了,由上而下毛手毛脚起来。陆六笑着躲了躲说:“喂喂会痒啊,别弄了。”
“……”岛主吃惊不小,直接往下一探,不觉心头一凉,讶然道:“你,你怎么……”
陆六迷茫道:“怎么?”
岛主把他的肩膀扳过来,往怀里一带,就死命亲他。
陆六当即热情地回应他,两人交缠了一阵,岛主将他肩膀往前推了推,说:“你……?”
这回,陆六也觉得有些不对了,怎么他没像白天那样了?若说是累了,可岛主好像一如白昼?
“你难道吃了什么?”
“不就是韭菜、虾和松仁那些么?”
岛主摇了摇头,忽道:“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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