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
当晚,霍项把张莫安排到一间客房。很好的屋子,不知道比自己那间小破房好多少倍。张莫摇头苦笑,怎么即使这样,心里还是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来到这个世界多久了?竟然没有觉得有隔阂过,是自己本就神经线路不发达,还是有那个人陪着呢。
现在这位传说中的黑狐大人,就坐在致红花木雕的床上发呆。雕花很细致,被褥很舒服,却统统冰凉着。
一片寂静中,突然听到清浅的脚步声传来,张莫马上仔细了神。
一个黑影在门前立住,紧接着响起低沉的男声。
“张先生,睡了么?”
张莫记得这个声音,是霍家这边宅子的王管家。
打开门,看到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张莫脸上浮起自然的微笑。
“王管家,有事么?”
“在下听闻张先生从北方来,猜想先生不太适应南方气候,所以特意请厨子做了点北方常吃的糕点。”说着,抬高了些正捧着的盘子。
张莫朝那些糕点看了两眼,果真是很好吃的样子。
“多谢王管家,在下感激不尽。”
“受不起,您早些歇息吧。”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管家行了礼退下。
张莫目送王管家走远,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冷。
回身关上门,随手就把糕点放到了桌子上。张莫好像没什么吃的意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窗外。
在杭州住下已有五天。张莫深深地觉得,江南的夏天真是又热又潮。
傍晚时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手持折扇,走在杭州最繁华的街上。这人星眸剑眉,一点不着急地东看西看,偶尔嘴角扬起几分笑意,好似无所事事出来找乐子的贵族公子。
路过一家酒楼门口时,这书生停了下来。面前是一家远近闻名的酒楼,据说正中的三个大字——听风阁,是过去来这里的钦差大臣、新状元提的字。酒楼一共三层,装潢大气湛,往里面走的人非常多。
“这位爷,不进来看看?”一粉衣女子本是立在门内,见张莫停在门口半天不动,于是笑着走了出来。
书生礼貌微笑着看看这女子,又抬头看了看她身后的酒楼。
听风阁这名字倒是率得很。
张莫曾听下人说起过,杭州若说有哪家酒楼一定要去看,非听风阁不去。
“看来爷是个生客,您可能不知道,今天刚好五月十五,正是我们小姐见客的日子,您要是能答对小姐出的题目,就能得到小姐的接见。这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美事儿呢!”
张莫对那位小姐倒是不太上心,但多考察一下里边的服务还是好的。
“哦?那岂不是人很多?”漫不经心地用折扇拍拍左手心。
“这当然了,不过这么难得的机会,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啊。”
张莫点点头,不再废话,很低调地往大厅走去。
走进去之后,张莫才突然发觉,其实中国人口这时候也已经不少了。真的不少了——原来的桌椅早已占满了人,连靠墙的地方都被摆上长条板凳,几乎也坐满了人。
张莫没兴趣去凑那个热闹,找了个角落站住脚静静打量整个大厅的布局。由于人太多,张莫看不出桌椅原来的摆放特点,但听风阁最亮眼的地方还是很明显,整个房子都是木制建筑,从楼梯上去,沿路都是装饰巧的雅间。至于如何上三楼,从一楼还看不出门路。
大厅里很吵,人们俨然已经分成两派。一边是传说中的知识分子,另一边则是读书人所鄙视的有钱人。有钱人那边喊着让吴忆裳出来,读书人这边则叱责那边人的无礼鲁。两边人吵得不可开交,但战火的焦点却始终没有出现。
张莫看得无趣,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兄台怎么站在这里?”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张莫本能地快速退远了一步,一边心惊——自己竟然没有察觉有人靠近。转眼看去,身着浅绿色长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正笑着看他。
这男子生得很俊俏,隐约竟还有点稚气的模样。他见张莫躲得那么迅速,也不在意。
“呵,这不是图个清静么?那边人太多了。”张莫思路转了转,笑着歪头示意大厅那边的盛况。
“兄台也是来等着见吴小姐么?”男子爽朗干净地笑着,很难让人不生好感。
“是啊,兄台你呢?”
“在下自然也是的。早听说了杭州吴小姐的才情容貌是一绝,希望不要失望才好。”
张莫对这人有些欣赏,举手投足间都是开朗的人想来总是受欢迎的。
此时,二楼栏杆中央处出现了一位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大厅渐渐安静下来,只听那女子朗声说道:“小姐听闻众多朋友前来,非常感激,托我代替她,在此跟大家说一声谢谢。”
“但也正因为人数太多,小姐亦不愿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因而能由小姐亲自表示谢意的客人很有限。”
楼下喧闹起来,貌似只有张莫和那绿衣男子没有出声。
那女子像是没听到下边的声响,继续说道:“因此小姐出了三道题目,如果能答对一题,可得白银五十两;如能答对两题,可得白银一百五十两;如能把三道题全部答对,即可上三楼与小姐一叙。”
大厅沸腾了。张莫也沸腾了,只不过他是为了那一百五十两银子。
就在张莫信誓旦旦要挣钱的时候,那黄衣女子又说道,“答题机会只有十次,将由我代小姐抛绣球决定人选。还请各位朋友不要损坏桌椅,如果损坏,只好赔偿双倍的价钱了。”
张莫蔫了,他想要奖金,但他不想去争那种买彩票的机会。
“怎么了?”绿衣男子见张莫默默地又靠回墙角。
“我认为那个绣球扔到我们头顶的几率无限趋近于零。”
男子疑惑地看了看张莫,像是不太理解他的话,但也没追问,笑了笑说,“你也想接到绣球是吧?”
“当然。”
“那就是了。”男子突然动身,一路轻点着人们的桌子飞过去,只见他轻轻松松地用左手夺了第一颗绣球,然后向张莫的方向扔过去。
于是,张莫愣愣地看着怀里的致绣球,半天都没能把嘴合上。
“呃,请这位公子上二楼。”那黄衣女子没理下边人的抗议,径自对张莫说道。
绿衣男子笑笑,过来对张莫说道,“先上去吧!我一会儿就去找你。”眉眼间是平淡却理所当然的自信。
“好。”张莫对这男子抱拳说道,“多谢!”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姓张,单名一个莫字。”
“张莫?好,我就此记住了。我叫袁宇,你也记住吧。”
袁宇没想到,很多年以后的一天,他再想起这件事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公子,请您在此稍等片刻。等剩下的九位客人凑齐,会有人把题目送来。”女子把张莫领到打头起的第一间雅间。
见张莫点点头,女子行了礼走出房去。张莫等了许久,倒是没有白等,他把这雅间研究得很透彻。之后没有再见到袁宇,张莫猜测他是被领到其他屋子了,因为直到题目被送来,也没见别人走进这屋子。
问题写在纸上,字数不多,一共三道。
看到第一题,张莫的嘴角抽了。
“世上最诚实的话是什么?”
第二道,嘴角更抽了。
“世上最伤人的是什么话?”
第三道,张莫干脆风中凌乱了。
“如果你即将死去,你想说什么作为最后一句话?”
当张莫领了一百五十两银子走的时候,其实还在云里雾里。
世上最诚实的话是什么?
张莫不知道,所以他干脆写,我不知道。
世上最伤人的是什么话?
邓不利多说过,真相是一种美丽而可怕的东西。张莫写道,实话。
最后一题,张莫没有写。张莫想,他不能死,因为这个世界里有他绝对不能扔掉的人和事。
“霍老头,我看过西栅和北栅了。你们说的那个听风阁,我也去瞧了瞧。”张莫想了想,开口道,“听风阁并不位于最好的地段,但它客人多,原因大体有两个,一是那里的饭菜确实好吃,环境也不错;二就是借了美女的名声。”
霍金鼎默默听着,点了点头,示意张莫继续。
张莫笑笑,“其实到现在为止,见过那位小姐的人超不过五人,故弄玄虚更引得人们趋之若鹜。”
“你啊,还真不给美女面子。”
张莫没有接话,继续说道,“如果你在北栅开家大酒楼,无疑就在位置上占了优势。但这还还不够,酒楼的设计由为重要,另外也要请最好的厨子和小二。在吸引力方面,我觉得你可以请一些戏子或舞女,每天晚上都安排一些表演,或者定一些生意不好的时间段供应免费酒水。”
霍金鼎仔细思索着张莫的建议,突然觉得请张莫来是件很正确的事。
张莫问道:“你给我安排的另一家在西栅是不是?”
霍金鼎点点头,“如果在西栅,肯花时间玩的人可不多。”
“如果在西栅,就要针对西栅流动的人群,既然是赶路的人,肯定不会花太多时间和金钱享受,我想我们的定位应该是快食店。”
“快食店?”
“规模可以小一些,沿着西栅多开几家。食物不用讲究太多装饰,以美味和实惠为重。另外推出外卖方案,”看见霍老头疑惑的目光,张莫解释道,“外卖就是说,每个小酒馆设立一个独立的地方,专门卖已经打包好的食物。当然,食物的好坏是很重要的。”
张莫见霍老头面露思索之色,笑道,“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建议,具体怎么做还要慢慢细说。”
走回客房时,张莫觉得很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推开房门,张莫突然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同。
杂役给他的灯笼实在管不了什么用,屋里还是黑乎乎的。
走至床边,一只温热的小家伙突然蹦进他怀里,接下来就是小舌头舔上他的脸。
“小白?”
床里边东方不败悠闲自在地打着呵欠,“原来你在这边睡的是这么好的床,当然不能让你自己独享,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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