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今朝难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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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门被轻轻推开,衔珠去了没多久复又返回,手里捏着那一团红色,面色微慌:“小姐,东西我拿来了,原本只是打算从小路先绕到柴房,可路上看见有人挑灯,才知晓那面也有一行人过来,我只得带回东西,可这东西要放在哪?就放床下的旧箱子吧,反正她们翻不到的。”

    院外略有吵闹声,那一群人离得更近了。我看衔珠:“就是要让她找得到,你就把这东西扔在内室的靠西的窗户下面吧。”

    衔珠顿了顿,咬咬嘴唇,急忙忙进了里间,又很快出来:“小姐,我要出去了,您且小心应付。”

    我点头,衔珠折身出了房间,我坐在榻上喝茶翻书,就等那一行人上门来闹。

    衔珠刚走了,外面的吵闹声越发的大起来,打头挑灯的人列成一排,明灯半浮,悬过衣袂裙摆间,就似月垂云拢,晃得亮透了小半边的天。

    我放下茶碗,合上书,刚刚坐好,门又被推开,汪筱环被众人簇拥的进了房间,刚站定,便朝我瞧过来,那双丹凤眼吊得厉害,面上如覆青霜,来势不善:“扰了妹妹休息,确是过意不去,可总有人明着暗里的找我麻烦,我是忍无可忍。”

    “姐姐这是……”

    汪筱环锐目如炬:“去年侯爷曾送我一只夜明彩珠的簪子,我记得还是如是你亲手送来的,不知你最近可曾看见过?”

    我思忖片刻,摇摇头:“如是没看见过,怎的,那簪子不见了吗?”

    汪筱环冷晒:“事出有大小,那簪子也是极其贵重的,我自是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后院女眷主子,谁都少不了搜一遭,更何况侯爷也允了,如是妹妹,你不会心存不满吧。”

    我淡笑,侧身让过:“既然侯爷都允了,各院子的姐妹也都应了,如是没有不应的道理,姐姐请吧。”

    汪筱环瞪过我一眼,擦身上前,白肤蔻丹,捏着金绣鸳鸯的帕子,指点房间每个角落,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里:“给我搜,搜的仔仔细细,马虎了可不饶你们狗命。”

    我挪眼,见李明甄正目色如冰的看着我,嘴角绷得紧紧,却并没做声,她身后站得是许清漓,而她身边陪的人正是元红,两人皆垂眼站在最后,似乎并没打算抬头看我一眼。

    几个家丁丫头来势汹汹,见了能盛东西的盒子箱子便统统打开翻开,将里面东西丢在地上,见没有什么可寻的,又从上面碾过,直奔里间。

    百宝阁,梳妆台,连被褥之间也不曾放过,也只是半柱香的功夫,这一室半厅的地方已是给翻了个底朝天,东西散落一地,无一处可幸免。

    “夫人,您看。”平素里跟在汪筱环身侧的丫鬟檀烟抱着锦盒走出里面,末了斜我一眼,将锦盒交到汪筱环手里。汪筱环垂眼一瞧,身形一顿,再抬眼时,只觉得那双丹凤眼中,凉如冰,锐如刀,怒色如云涌,扬手便狠狠将锦盒摔落在地,但听轻脆声响,那尊上好的送子观音落地,滚出锦盒,应声而碎,残片纷纷洒洒扬了一地。

    “上次金凤之死,难道你还没得到教训?一件喜服遭了我们这一帮人跟着受牵连,你这尊送子观音,还想着拉谁下水?”

    我无声,只见许清漓瞥眼看向地面时候,身子微微颤了颤。

    “夫人。”房门被大力推开,提着灯的家丁手里拎着一包东西匆匆走了进来:“夫人您看。”

    汪筱环接过东西再瞧,狠狠剜我一眼:“若是你敢兴风作浪,在我背后捣鼓,我可不管昔日你是侯爷身边伺候多少年的奴才,一样逃不掉。”说罢扯起包裹,大力一抖,红色刹然从中散落出来,纷扬飘洒的铺落在地,大家都是定眼一瞧,随后全都傻了眼。

    “这是……”

    我猛地抬头往后看,许清漓瞧我的一瞬霎时红了眼,伸手掩住嘴,元红也跟着落泪,扶着许清漓身子,不敢发出声音。

    屋子在那片红色入眼的一瞬死一般的静下来,汪筱环僵在原地,一字不吐,只是那脸色青灰成一片。李明甄见她不说话,随即上前,冷声问:“这是哪里发现的?”

    家丁见到地上的大红喜服也是一怔,仿似见了鬼怪一般,磕巴巴的抖道:“小的是在内室西边的窗户底下看见的。”

    “又是你……”李明甄咬牙上前,眼中带恨,扬起手就要落下。

    “这与我无关,我若有心窝藏何必放在那里等你们去寻?”我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句,料定她若再下手,也要顾忌三分。

    纤纤细手停在半空,半幅锦绣荡在我面前,忍了再忍,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

    “去请侯爷过来,快……”半晌,汪筱环醒过神战战道。

    “不要……”许清漓从后面挤身上前,扑倒她面前,哭到:“环夫人,求你不要请侯爷……”

    “滚开……”汪筱环踹开许清漓,高声道:“快去。”当进门的家丁连滚再爬的出了门之后,屋子里一下又静了,只有微弱的喘息声隐约可闻。

    晏柏安进门时候,身侧跟着衔珠,衔珠抬眼看我,暗暗使了眼色,又转向躲在一边的元红,冷笑问:“元红,原来你在这,我还以为你脱不开身不来了。”

    元红闻言,直直跪下身,连哭都不敢出声。

    晏柏安瞧瞧元红,又瞥了一眼地上的红缎袍子,弯腰挑起,掂了掂,笑道:“可真是难得的喜气,原是我院中有如此喜好红衣的女子,是谁的?”

    “侯爷,这是从如是内室的西窗下发现的,臣妾也是歪打正着,本是来搜那只簪子的,未曾想,倒是让家丁给发现这东西。”

    汪筱环上前,与晏柏安保持一段距离,轻声道:“真是不收不知道,侯爷您看这是什么?”说着俯身拾起摔断的观音像,拾给他看个仔细:“这也是苏如是房里搜到的呢。”

    “如何?簪子可是找到了?”

    “回侯爷,仍是无迹可寻。”

    晏柏安径自转过眼,视线停在我脸上,扯了扯嘴角问:“你的?”

    我微微颔首,他轻笑:“如是似乎忘了,从前玉致是怎么死的了,我还有什么话与你好说,便是一再顾念从前还有旧情,你却不领情,真让我头疼。”

    “侯爷,那是……”晏柏安抬手,止住她下文。衔珠本以为晏柏安不会苛责我,却不曾想到,因由从那件喜袍又转到送子观音上,分明是跑不掉的,遂急不可迫,生怕我再跟着遭殃。

    “如是,你当真不知好歹,不论哪一条,都够给你治罪。”

    我撩眼看他,他亦直视我,心口间突然有很多话想说,可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从相遇,从舍身,从欢情,从隐忍,从生死,都不能。

    没有人能说得清那些岁月,如何在人的生命中画下刻进血的一笔,直至爱变了,人也变了,却还能记得曾经,如此清楚。

    我也想笑,就如他那般笑的云淡风轻,置身事外,那样多好,但凡可如此的人,都是高手,都是踩着他人的爱恨一路笑道天荒地老去的。

    “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他轻问,带着隐约期待的神情。

    我摇头:“我无话可说。”

    “小姐不要,小姐……”衔珠跪在晏柏安脚下求饶,旁观者无不是坐等好戏,看着晏柏安的态度,也等于清楚日后这院中女眷的底线在哪里。

    “既然无话可说,那就送她走吧。”晏柏安话刚落下,门外进来几人,不由分说押过我胳膊,便往外推。

    “看是如是最喜欢红衣,你要,便再送你一件,又有何妨?”说罢将手上喜服扔于我脚下,又被人捡起拎在手里,趟过我鞋面塞进我怀里。

    路过许清漓身侧时,我顿顿脚,她抬头看我,喃喃唤:“如是……”我朝她笑笑,提身跟着那几人离开房间。

    离开前,我听见晏柏安煞是好心情的软语道:“丢则丢了罢,环儿若喜欢,我再送就是。”然后是女子浅浅娇笑声:“妾身谢过侯爷了。”

    人生不就若此,在最初的时候遇见了错的人,便会成为错生的并蒂花,一面隐忍,一面贪心,而最终两样皆不得,这就是命。

    口疼得厉害,像是细线穿过心脏,贯穿出细不可查的创口,连血都不会流,只是刺刺做疼。

    眼前的视线清楚了又模糊,夜色之中再没有任何声响,只剩我们一行人冷冷脚步声,步步逼近瀛苑的地下监牢。

    死?那已不足以让我恐惧,因是解脱,所以倒慢慢坦然起来,心里便不住想,若是奈何桥上能多喝一碗孟婆汤,我就可彻底将这一世忘得彻彻底底,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我与他,花不见果,果不见花,再无干系。

    “大人,人送来了。”侍卫轻声道,将我搡到前面。

    手一松,那件喜服颓落于地,我抬头,见门口等着的人是蒋筎,不禁苦笑:“麻烦蒋大人,把这碍眼的东西代我毁掉。”

    蒋筎弯腰拾起喜服,朝身后人挥挥手,待人走远,引我进门。推开大门,潮湿而冷的风,夹着腥味扑面而来。

    很久之前,我陪着晏柏安审犯人,见人死如灯灭,便也不禁在想,若是有朝一日,是不是我也会落得这般田地?若是如此,他会如何待我?杀了我?抑或者折磨我,让我痛不欲生?不得而知。

    如今,真真的再来这里,不是为了杀人,却是因着自己,多么嘲讽?

    那一间间牢房并排挨着,里面浅浅铺了一层干稻草,无其他余物,蒋筎推开门,轻声道:“夫人,委屈您了。”

    我慢入,怔怔道:“无所谓委屈,这便是我应得的下场。”

    蒋筎闻言为难,看了我半晌,最终还是起身离去,我面对高墙,听见身后铁栏锁死的声音,泪又落下。

    我要喜服作何?我需要求得立足之地又是为何?我试出谁人是江妃眼线又有什么意义?失了我要的那个,给我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抱膝靠着铁栏坐下,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有铁链划过地面留下的尖锐声响,我阖目,听见那人道:“走快些,磨蹭个什么。”

    “放开,放开我……”这又是另一道声音,入耳,让我霎时睁了眼,认得清楚,是她。

    “叫什么,一会儿有你好叫。”

    “放开她,你们冲着我来便是……”再闻此声,仿若前尘倒转,今世重来,我究竟是多久不再听

    见他的声音,只是觉得此时此刻听见,让尘封的记忆又在脑海间乍然泛滥开来,已是沉落到底的心,复又抽疼起来。

    “你们别嚷,一会儿有你们好受,进去,快进去。”然后是铁门被打开,又狠狠关上的声音。

    他们就在我身后不远处,光色晦暗,又隔着几道铁栏,应是本看不清楚我。我僵直身体,想回头,却又不想再多看一眼,负了便是负了,我宁愿以死赔偿,只是今时今日的一切,早不在我掌握之中。

    晏柏安不会放过我,所有念想都成了空,躲不得躲,死不能死,剩下的只有熬着,拖着,我宛如一具躯壳,纵使机关算尽,纵使七窍玲珑,也不会再让我的处境有任何改变。成为笼中之鸟,便是我最后的结局。

    “乔公子,你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我还好,你呢龙烟姑娘,你是姑娘家,不如我这般男子身子壮实。”

    “若是能跟着公子在一起,我……我皆无谓……”

    “龙姑娘……”乔清然的话梗在口中,迟迟不肯在言语,便断了下文。

    半晌过去,龙烟又开了口:“乔公子,你可是还念着你夫人?”

    又是一声幽长哀怨的叹息,他仍旧不语,龙烟有些急:“纵使她那般对你,你可是还念着她?你对她这般一往情深,究竟值不值得?”

    乔清然哑然一笑:“值得?这世间又到底有多少事是值得我们做的,怕是连我们自己都不清楚吧。”

    “可她已经死了那么久,你还要念她多久?一辈子吗?”

    “一辈子能有多久?人的一辈子没有想象那么久,有些人的一生,只有四个月那么长,过了,就是一辈子。龙姑娘,莫要再做些无谓的付出,乔某的一辈子已经没了,在亲手送她下水的那一瞬,什么都没了。”

    接下来只剩龙烟嘤嘤哭泣声音,幽幽浅浅的朝我这边传来,我头疼欲炸,额头发烫,周身都跟着疼,双手掩住双眼,靠在铁栏杆上,不愿再睁眼,只怕睁眼之时,留在眼里的只有空洞。

    我的一辈子呢?我混沌的想着,许是我的一辈子也已经过完了,就在刺客的刀子刺进身体的一瞬,在我模糊视线里看见他惊恐神色的一瞬,就那么短暂的结束了。

    没过多久,身侧的铁门又响,来人是蒋筎,站在门口,朝我道:“侯爷要审,夫人跟小的走一趟吧。”

    我弯弯嘴角,扶着铁栏杆站费劲起身,顿感眩晕:“你带路就是。”

    蒋筎走在我前,挑着灯笼,我吃力跟在他身后,越走脚步越浮,仿似踩在棉花上一般。经过那间牢房,犹豫再三还是不忍瞥了一眼,蓝衣的公子,白衣的少女,她靠着他,闭目养神。

    人还是那时的人,只是清瘦了不少,乔清然仍旧睁着眼,垂目发呆,便连身侧声响都影响不了他。

    一步步拖过,沉如坠石,我转过眼,口闷的厉害。所谓故人,便是要揭开血,揉捻心尖,方才懂得记忆为何物的人,他爱我深,却看我送死,他念我亡,我却仍活在世,原是这良人亦是错结的那一个,我的人生,全盘皆错。

    从牢笼走到牢房,本是不远的一段路,我却似踏尽千山万水了一般,虚脱无力。门被推开,里面的乍亮刺眼,我不由得撇过头,躲了躲。

    “夫人请吧,侯爷候了多时了。”蒋筎躬身而退,我慢慢睁眼,提身进去。

    房间里倒是暖然,摆设虽简,却样样不少,应是心准备过的。晏柏安身着一件墨绿色缎袍,银线绣的团菊,银冠玉颜,正坐在桌边饮酒。而桌上除了酒杯,还摆着那套喜服。

    “如是,你来。”他衔笑,朝我招手。

    我走了两步,看他:“恭喜侯爷,乔清然终还是落在你手里了。”

    晏柏安轻挑眉梢:“怎的?看了心疼?”

    我笑,身体摇了摇,略略稳住:“侯爷可知心疼是何种滋味?”

    晏柏安起身,踱步朝我走近:“如是,你若聪明,也该知晓乔清然今日的下场,是早先就注定的。你对他的感情,是节外生枝的东西,要么忘掉,要么藏起来,总之,别再让我看出来。”

    “侯爷不是要审我吗?审吧,我必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实在是无力支撑身体,膝盖一软,颓然跪于他面前,以手撑地,弱声道:“送子观音是我的,喜服也是我的。”

    “你的?”面前男子居高临下的问我。

    我头晕目眩,沉沉点头:“都是我的。”

    晏柏安转身走开,很快又走回来,俯身蹲在我面前,伸手将东西放在我眼前,淡淡道:“如是,这件才是我送你的那件,之前金凤见的不是你的,是他人仿的。”他探指抬起我下巴,逼我与他面面而视:“你可是试出那个你想找的人了?”

    我莞尔:“侯爷是聪明人。”

    晏柏安眼色潋滟如波,细细密密将我拢在他眼界之内,像是真心有过刻骨情爱那般,不知是我眼花见得晃了,还是当真他也会有这般眼色动情看我,又道:“如是,大抵聪明人,都是只做万全准备的人,错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笑,笑的眼角湿润:“有些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他看我,眉梢眼角都是柔情,手指掠过我眼角:“如是,你错了,如果你有心,你一定懂得,即便到了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之日,都总有一个人,是藏在心里,让我们赴汤蹈火都不愿见她先走一步的人。”

    “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活着就有希望,有了希望,人才不会绝望。”他抱我,贴上他膛,那般卓绝而孤寂的情绪又翻江倒海般占领我心尖脑海,我忍不住有些哽咽,合上眼,还是无法抑制。

    “不要给我希望,如果你负担不起。”

    晏柏安浅笑,将我放在靠近火炉的铺上,贴过我脸颊:“如是,我的一辈子,是从那个破庙门口遇见的小女孩开始的,就到她离开我那一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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