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遗世而独立
桑晚秋由小厮引着进了大门,看到了与自家院子迥然不同的格局,不过她只匆匆瞥了一眼,就紧跟小厮进了客厅。
小厮端上一壶茶给她斟上,“你稍等一下,我家公子马上下来。”桑晚秋拱手谢过,心里却暗笑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在门口蹲了大半天,她早已口渴得不行,端起茶杯一口就灌了下去,这还不够,她自己又斟上两大杯,全灌了进去。
于是,苏清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便看到了某人牛饮的情景。
“咳咳,”听到这两声轻咳,桑晚秋赶紧拿袖子擦了擦嘴,站起身转过头去,却呆住:竟然会有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一张几乎不施脂粉的脸,一袭素净的白衣,全身上下除了头上束发用的那一碧玉的发簪之外,再无饰物,这番简单的装扮搭配起来竟透着说不出的孤高与清冷。
“这位小姐不知如何称呼?”
“啊,哦,在下桑晚秋。”
“我听小福说桑小姐有一新曲,不知是何词何调?”苏清的言语虽句句客套,却也句句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疏。
桑晚秋从刚才的尴尬中缓过劲来,恢复了自己一贯的从容,“这首词是我在一本古籍中翻到的,正是一位大家悼念亡夫之时所书,至于曲调却无从得知了,若是苏大家觉得合意,不妨亲自为其谱曲。”
把铺垫做足后,桑晚秋缓缓念起这首她前世里挚爱的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苏清微怔,扭过头来,就那么坐在那里注视着桑晚秋,便似一幅水墨画。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桑晚秋吟罢,不自禁地轻叹了一声。
“好词啊,真是好词!堪称苏清平生仅见之佳作!”苏清以帕拭了拭眼角,站起对着桑晚秋福下身行了个大礼,“谢谢桑小姐,贵店开业之时,苏清定当前往祝贺。”
“那三日后桑某就在自家店铺前恭候苏大家的光临。”桑晚秋回了一礼,便告辞出门,来到了大街上,她还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便尽拣着有阳光的地方走。
快走到铺子时,就见一抹淡青的身影在街头伫立,不是锦书还能是谁呢?
“小小姐,”锦书欢喜地奔过去,“您可算回来了。”
“铺子里出什么事了吗?”桑晚秋心中一紧,可别在这个时候出乱子啊。
“没有,没有,”锦书摆摆手,怯怯地说,“我,我见天色渐晚,怕小小姐……便去街头迎您了。”
“哦,没事就好,走,收拾东西咱们回家。”桑晚秋大步向前,锦书莲步随后,映着那即将落山的夕阳,倒也十分协调。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桑晚秋和锦书将铺子开业需要准备的东西一一点清安排好,又给之前的老主顾们发了帖子,还命人在后院里备下了水酒和糕点,确保万无一失。
开业这天一大早,桑晚秋就起床了。她掀帘出门,就见桑雨塘、锦书、妙歌三人一字排开,对着桑晚秋一拱手,齐道:“恭喜发财!”说完,还不等桑晚秋反应过来,他们三个就先笑场了。桑雨塘掏出两个小红包,赏给了锦书和妙歌,又拉着桑晚秋坐到饭桌前,“秋儿,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爹爹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为秋儿祝贺。”
桌上两个荤菜有**有鱼,两个素菜一个是炒年糕,一个是炒笋芽,其中的寓意不言自明。
“谢谢爹!不过您身体不好,以后我可不许您这么折腾!”桑晚秋紧紧地握了桑雨塘的手。
“好,好,好,爹爹都听你的,来,快尝尝合不合胃口,爹爹可是有十几年没下过厨了,不晓得能不能吃。”桑雨塘夹了一筷子鱼放到了桑晚秋的碗里。
桑晚秋剔了刺夹起放进嘴里,嚼了几下,细滑鲜嫩,味道很正,遂灿然一笑,称赞道:“真好吃!爹爹的厨艺恐怕比御厨的还要好呢!”
“瞎说,你又没有吃过御厨的饭怎么知道?”桑雨塘又夹了两块年糕给她。
“就是知道,在女儿心中,没有人能比得上爹爹。”不止是厨艺。
“行了,快别贫了,赶快吃了去开业,你们也吃啊。”
锦书和妙歌对视一眼,捂嘴偷笑几声,各自埋头吃饭。妙歌前日便得了桑雨塘的同意,今天可以跟着去看看开业的热闹景象,最主要的自然是去听苏大家唱曲了。能请到苏大家到场的一般都是大户人家,那种地方妙歌是进不去的,他只在人家院墙外偷偷听过几次,虽然不够真切,但是那么悦耳好听的声音,他却一直都记得。
锦书和妙歌收拾好,去到门口等桑晚秋一起出发,却意外地发现了一辆马车正停在自家院门外。虽然这辆马车只有七成新,不过也不是小门小户买得起的,那这又是谁来了呢?妙歌的惊讶纯属好奇,锦书的惊讶则带了几分担忧。
桑晚秋走出来看见他们俩正倚门望着马车发呆,遂轻轻地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脑瓜崩,“看什么呢?还不赶紧上车!”
“啊!”
“啊什么啊?难不成你们俩打算走着过去?”桑晚秋笑着走到马车前一抬腿登了上去,转过头来瞅了他们一眼,“怎么,真不上车?”
“哎,等等我们!”锦书和妙歌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连忙上了车,催促车把式赶去铺子。
“小小姐,这马车是你买的?”看着锦书那一副心疼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是在琢磨这笔花销了,桑晚秋笑着解释道:“锦书放心,这马车是我用咱们铺子里存放的那些不好卖的货物换来的,没花钱。不过车把式是雇来的,讲好价是二十文钱,因为还要送咱们回来,所以价钱高一点我也同意了。”
“我,我没有问这些的意思,我,我……”锦书又急又尴尬,更怕桑晚秋误会他管得太多,一时间说话也不利索了。
“锦书莫急,”桑晚秋把声音放得越发柔和了,“我听爹爹说了,以前这铺子就全仗着你娘管着,这才不至于早早地便荒废掉,你又跟着你娘学过一些管账算账的本事,日后这铺子的账房先生少不得就得先由你充任,到时候这里里外外的事都得跟你报账呢,我这只不过是先一步报了。若是连你我都信不过,这铺子不开也罢。”
“小小姐,你,你这话折煞锦书了,锦书哪能做得了账房先生啊?”
“我说你能行就是能行,怎么,是信不过我的眼光,还是不想受这份累啊?”桑晚秋又开起了玩笑。
“不是,不是,好吧,那,那锦书就应下了。”
“一言为定!”桑晚秋偏头看了看在一旁偷笑的妙歌,补上一句,“以后锦书晚上回家后可以教教妙歌这算账的本事,让他也学学。”
妙歌笑不出来了,他最头疼的就是看书写字算账了,小的时候也曾有一段时间进过学堂,不过不是他把夫子气得跳脚,就是夫子把他罚得直哭。
妙歌一想到还要受那个罪,心都颤了,立时忽闪着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望向桑晚秋,希望她能收回成命。可是桑晚秋却闭目假寐,不去看他。
妙歌欲哭无泪,心说他再也不在小姐和锦书哥哥说话的时候偷笑了还不行吗,不要让他学算账呀!
只是桑晚秋说话却是极少反悔的,这苦头他是吃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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