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烦心之事
君雪绮快步走进,还没有步上正厢的台阶,便被君母房中的丫鬟拦了下来,神色不解的问道:“好好的,拦我做什么?不是说太太回来了吗?我过来给太太请安的。”
那丫鬟指了指紧闭着门的正厢,略带紧张的小声道:“太太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一进去就把我们都撵了出来,说是有事情要跟老太太说,只留了刘嬷嬷在里面伺候,其余的人都不让放进去。小姐还是回去等着吧,用晚饭时自然就见着了,到时候请安也来得及。”
君雪绮听了这话,以为是君雪纹的病情严重,心里急的不行,又不敢冒冒失失的进去问,只得将那丫鬟拉到一旁,小声的问道:“可是大姑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那丫鬟皱着眉,摇头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让我们在里面伺候,我们在外面是一点儿都听不到的。”
君雪绮失望的叹了一声,神情恍惚的转了身,带着月灵和水灵出了冬院,抬头见娘们带着换好衣裳的二位爷过来请安,拦住嘱咐了二句,就打发他们回去等着用晚饭了,然后自己回了听雨院。
且说君太太从永宁回到温宁,因知道君母惦记着君雪纹的病情,故一进了君府,也没有回夏院换身衣裳,就直奔君母所居住的冬院。将随侍的丫鬟们留在正厢外,只带着心腹吴嬷嬷走了进去,给倚靠在床榻之上的君母请过安,就将正厢内伺候的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君母的心腹刘嬷嬷。
君母招手让君太太在床沿儿上坐下,拉着她的手,神色担忧的问道:“纹丫头病得可重?你走时她可好些了?这好好的怎么又病倒了呢?难道小俩口拌嘴了不成?”
君太太脸上满是愁容,苦叹一声,方回道:“婆婆是知道的,大姑生玲姐儿时是难产,这一年多来身子一直都不结实,一年中总是要病上二三回的。年初时,金太君又因为心疼大姑爷没有子嗣,送了一房妾室过来,大姑心里自然不好受。只是子嗣一说在那里摆着,大姑除了忍下,也没有别的法子。
“那个柳氏又仗着是金大太太远房的外甥女儿,不知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上个月趁亲家太太病了,大姑爷又出了远门,就在她们小院子里闹了一场。大姑是个要强细心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就这么气得病倒了。亲家太太是劝了又劝,也不见大姑想开些,病情又只重不轻的,只得派人接了我过去,想让我好好劝劝大姑。”
语毕,接过吴嬷嬷送上的茶,紧着喝了二口,好润润嗓子。
君母听了君太太的话,既心疼君雪纹,又恨那个柳氏,只是君太太说得也有理,子嗣一说在那里摆着,她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紧皱着眉头,苦叹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玲姐儿但凡是个男孩儿,纹丫头也不必受这些委屈了。金二爷的身子是不能生育的,金家二房就指着大姑爷传香火。纹丫头生玲姐儿时又伤了身子,不能再生养了。咱们就是再心疼她,也没有拦着金家,不让大姑爷纳妾的道理。
“只是金太君办事不周全,给大姑爷纳妾也就罢了,哪一家的姑娘不好选,偏偏选了金大太太的外甥女儿,再是远房,也是她柳家的小辈,这不是明摆着给纹丫头和咱们君家好看吗?有金大太太作靠山,那个小妖自然不肯矮人一头的,名份上已是争不过了,平日里自然要争些脸面的。这富贵人家的公子纳妾室,也算不得什么奇闻异事,只能劝着纹丫头想开一些了。”
君太太将茶杯递给吴嬷嬷拿着,无奈的点头道:“儿媳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在那边劝了大姑好几日,只是能不能看得开,就要看大姑自己了。大姑***身子本就不结实,如今又添了这些烦心的愁事,这病自然就只能慢慢的养着了。婆婆让儿媳带过去的药材和补品,儿媳交给了大姑身边的心腹丫鬟们了,也嘱咐她们按时熬了,伏侍大姑喝。
“亲家太太那里,儿媳也嘱咐过了。只是作婆婆的,也不好总管着儿子和儿媳的房中事。幸而我在那边住的日子里,仔细看了看,大姑爷也并不怎么宠爱那个柳氏,又大姑也很尊敬。大姑病着的这段日子,大姑爷虽不能歇在她那里,但每日回了府,只要大姑还没有睡,就会过去看看她和玲姐儿。”
君母听了这些话,知道金玉轩还是关心君雪纹和玲姐儿的,心里安稳了一些,满意的点了点头,苦笑道:“这女人呀,一辈子,先靠父母、后靠夫君和儿子。只要大姑爷不偏疼那个小妖,不做出宠妾灭妻的举动来,那纹丫头的日子就能过下去。”
君太太见君母满脸病容,生怕她因为君雪纹的事情,再加重了病情,故又讲了许多在君雪纹那里发生的趣事儿,还将君雪纹让她给君母带的话,一一跟君母学了一遍,哄得君母高兴的笑了,方放了些心。
君母又将大爷君雪骏、二爷君雪骆这十几日课业上的进步,跟君太太说了一遍,直夸二个孩子将来定有大出息。
又将这几日里,君雪绮代为料理府内事务之事,捡那些要紧的学给君太太听,得意的笑道:“绮丫头可真是难得的好孩子,聪明懂事不说,这小小的年纪,待人处事就一点儿不错,料理起家事来也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的。这一年来,家里家外只有你一个人撑着,我上了年岁,又帮不上你的忙,心里也很替你担心着急,生怕你辛苦得病倒了。如今好了,往后有绮丫头帮着你,你肩上的担子也能轻一些,我心里也能安稳一些。”
君太太听了君雪绮料理家事的种种,心中又惊又喜,欣慰自己生养了一个好女儿。那些积在心里的烦事儿,也不觉得沉重了。
君母知道君太太赶路辛苦,又见晚饭的时候将近,忙赶君太太回夏院去梳洗,换身衣裳好跟孩子们一起用晚饭。
君太太离家十几日,也惦记着孩子们,故陪着君母又说了几句家常闲话,就回夏院沐浴、梳妆、换衣裳了。
话说君雪绮心里惦记着君雪纹的病况,又猜不出君太太和君母说了什么事儿,一路上都心烦意乱的,好容易慢悠悠的走到了听雨院门口,又不想进去了,转身往旁边二小姐君雪绫居住的闻雨院行去。
此时,君雪绫正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绣帕子,听身旁随侍的丫鬟冬梅说君雪绮来了,忙将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放进绣篮,然后一面将绣篮交给冬梅,一面起身笑问道:“这眼看着就是用晚饭的时候了,你不回房歇歇,等着吃晚饭,怎么过来我这里了?这些日子太太不在家,府里诸事都要你来持,你该趁着闲暇时,好好歇歇的。”
说着,拉君雪绮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吩咐丫鬟们上茶、上果点。
君雪绮坐在石桌旁,静静的一句话都不说,月灵递过来茶,也只是接过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君雪绫猜她是在料理府内事务时,遇到了麻烦,小心的问道:“是不是有管事不服你管家,给你找麻烦了?那些混账仆妇们,成日里专会偷懒耍滑,总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从来没有安生过。你也别太因为她们而生气了,忍一忍,或是罚一罚,等太太回来就好了。”
君雪绮将茶杯放在石桌上,叹气道:“太太已经回来了,在老太太那里说话呢。”
话落,将刚才过去请安的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又道:“也不知道大姐姐那边怎么样了?病可好了?太太和老太太说话又神神秘秘的,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二姐姐,你说大姐姐这次有病,姨太太为何会派人过来接太太过去?这二年来,大姐姐总是病不离身的,往常不过是金家派人过来送个信儿,咱们再备些药材和补品,派体面的管事娘子送过去,看望大姐姐罢了。”
君雪绫要比君雪绮大上二岁,虽没有君雪绮聪明,但到底是订了亲的,知晓一些内宅人事,心里琢磨一番后,苦笑道:“依我看,这次姨太太请太太过去,可能是因为年初金家太君给大姐夫纳的那个妾室。听姨娘说自那个妾室进了门,大姐姐心里就一直不好受,这次生病可能也是因为那个妾室。姨太太请太太过去,估计是想让太太帮着劝劝大姐姐,必竟娘家母亲要比婆婆来的亲切。”
君雪绫的一席话,点醒了一直琢磨不透此事的君雪绮,让她想起了那个妾室刚入金家时,君母和君太太闹心得连着几日都茶饭不思,她和江姨娘、君雪绫劝了好几日,方将君母和君太太哄得缓劲儿来。
君雪绫见君雪绮愣愣的,也不叫醒她,只端着茶杯,轻声的自语道:“自从大姐夫纳了妾室,我有时反而有些庆幸乔家败落了,必竟小门小户的人家,也就没有纳妾之说了,少些妻妾之争,日子过得也能自在舒服些。
“当初听说乔家败落之时,我心里像被刀剜一样的疼,觉得这辈子都没有希望了。后来,慢慢的也就想开了,那些小门小户人家的媳妇,不都是这样过一辈子的吗?她们可以过得的日子,我又有什么过不得的呢?日子怎么都是要过的,比起那些村妇或是乞丐婆,乔家这个婆家已是顶好的了。”
君雪绮此时已回过神来,听了君雪绫的话,明白其中的酸苦。又想起自己如今也十三了,再有二三年也要出阁了,心中不免跟着悲伤起来,眼眶也渐渐的红了。
当沈嬷嬷走进来时,就见她们姐妹静静的坐在石桌旁,茶也不喝,果点也不吃,反而眼眶都红红的,不禁紧张起来,快步走过去问道:“二位小姐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却哭了?难道拌嘴斗气了不成?”
君雪绫见沈嬷嬷误会了,又不好把刚才姐妹间的体己话说出来,只得站起身来,安抚道:“沈妈妈多虑了,我和三妹妹自小感情就好,哪里会拌嘴斗气呢。沈妈妈这会儿过来可是要请我和三妹妹过去用晚饭。”
沈嬷嬷听了君雪绫的话,方放下心来,笑道:“正是呢,太太回府了,这会儿已换了衣裳,在花园子里的凉亭内等着二位小姐呢。太太说今日天气凉爽,就在花园子里用晚饭,二位爷已经过去了,二位小姐也快些过去吧。”
君雪绫忙拉起君雪绮,一面帮她整理衣裳,一面笑道:“太太回来了,咱们快过去请安吧,顺便问问大姐姐的病可好了。”
姐妹俩个手挽着手,带着随侍的丫鬟们出了闻雨院,往花园的凉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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