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壹 独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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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霞村是观云山下一座小小的山村,民风淳朴,若是说有哪一片土地可以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有世外桃源的名号,那落霞村真是当之无愧。不同于几里外观云城的喧闹与繁华,落霞村中人人穿朴素布衣,一日三餐也以茶淡饭为主。

    传说中,落霞村受到观云山上土地神的庇佑,年年风调雨顺,秋日丰收。所以落霞村中大多村名都对观云山上山神有着虔诚的信仰,并在风水师傅断定出的风水宝地建了一处道观,设有两三道士每日清扫地面,供奉香火。道观里头有座泥塑,刻的是相貌和蔼的老人一尊,红衣白发,笑呵呵的红通脸蛋隐在一大把白色胡子下头。一日复一日的,都有不同人家前来拜跪,或求土地丰收,或求合家美满。这样来来去去了几年,道观门槛处有一些深深浅浅的脚印子,而为观云山山神供奉的香火倒也从来未曾断过。

    在道观旁边,是一所小学堂,说起来,这小学堂的存在可是让道观中的道士头疼极了。落霞村中大多数人都觉得儿女子孙绕膝玩耍是一种最大的享受,因此只要是成了亲的人家家中必然有两三个黄毛小儿,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随着年岁过得久了,小孩儿们渐渐地长大,到了要读书的年龄了,因为父母实在是不舍得让孩子每天早晨抹黑起床赶那几里地去观云城中读书,就干脆送到那小学堂中,由教书先生为自家的孩子做做启蒙,每天念两句诗,写三两个字,看孩童一点点有了进步,虽然离做学问甚远,但心里总还是十分欢喜的。

    学堂不大,孩子不少,且月月年年地越来越多。开始时只要想入学的孩子就可以直接对教书先生报道,而现在因为小小教室中容不下那么多人,只好一一到先生那处登记去,分上午的批次和下午的批次。

    午时,第一批孩子欢呼着从教室中鱼贯而出,回家吃饭写功课,恰巧能碰到第二批的孩子们到时候来上学。村庄小,半大小孩之间大多互相认识,孩子心,见到相熟的要好的,难免手拉手嬉笑一会儿,或是玩闹一下,这时,道观中的道士就会不胜其烦地拿着一把扫帚出来,对孩子们装模作样地挥一挥扫帚,通常这个时候孩子们还都不怕,反而都对着道士做鬼脸,直到道士真的恼了,对孩子们吼叫出声,那些顽童这才一哄而散,一些往学堂里头走去,还有些结伴行走,回家吃饭。

    学堂办起的年岁不长,大约就几年,而教书先生却换了有三。前两个都是以前在观云城里做先生的,上了年纪回到村里养老,闲着无事就顺便接受了启蒙老师的任务。然年龄实在是大了,面对吵吵闹闹的学生们,常常心有余而力不足,没做一年两年的,就托病回去了。第二个先生走后,曾经有两个月的空缺。在那两个多月中,学堂一直关闭着,直到村里一个从小饱读诗书的年轻人站出来,接受了这一空位,学堂这才重新开设起来。

    教书先生今年二十有二,姓傅,名书宇,在这小学堂中教书已经一年有余了。每天早晨,天还蒙蒙亮之时,傅书宇便早早地起了来,喝过一碗小米粥,带了几个白面馒头,就匆匆赶到学堂去,据每个人的座位,先将前一天的作业发下,然后找一张桌子坐下,安安静静地吃着馒头,直到学生们一个个背着布包,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对傅书宇微微笑,清脆的声音喊道:“傅先生好!”傅书宇也不答话,只是回一个礼貌的微笑,从不多说什么。等孩子全都到齐了,傅书宇就整整衣衫,吩咐孩子们将竹片装订成的教科书拿出来,自己亦手执一卷,开始讲课。傅书宇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淡淡的疏离,却极好听。

    “好,大家把书打开。今天,我要教大家一首诗,作者是唐朝诗人王维,大家先听我念一遍。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这首诗歌描绘的是秋日夜间的场景……”

    傅书宇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淡淡的从容。教室的纸窗开了一条缝,他的声音就伴着风,慢慢的飘散出去。温润如玉般,如同他给别人的感觉,简单,干净,但总是无法亲近。

    落霞村的男男女女说起傅书宇,总是带着深深的尊敬的。但凡村中有饱读诗书者,以傅书宇的年龄的,大都怀一腔包袱,希冀去外头闯荡一番,而傅书宇似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想法,在没有做教书先生之前,傅书宇也过着锄地耕作的生活。

    傅书宇的父母在他十八岁那年双双病故了,傅书宇三天不吃不喝,跪在父母坟前一身不吭,滴水未进,最后被人发现昏倒在坟前。从那以后,每当别人提到傅书宇时,总会摇摇头,叹息地说,苦了这么个孩子了,这么孝顺,这傅家的二老也真是没福气,儿子长大了,没享几年清福呢,就都病故了。

    也是从那之后,村里年纪长一些的女人总是有意无意地撮合傅书宇和村里的未婚姑娘,也有人有心想撮合自己女儿和傅书宇的,今天提了一只**让女儿给傅书宇送去,明天煲了一盅汤让女儿送一碗过去给傅书宇尝尝鲜,傅书宇几次推辞,奈何没有结果,只好每次都收了下来,过几天再变着法的送回去。虽然出入傅书宇家的年轻姑娘颇多,其中也不乏一些以美貌或是贤惠在村中出了名的,但傅书宇似乎从来都没有对哪个姑娘表示出好感,对每个人都客客气气的,言辞间没有任何的特别。久而久之的,那些姑娘都拉不下脸来再往傅书宇家中跑了,背地里都说,那傅书宇木讷,一点儿也不解风情,姑娘们的好意他都当了驴肝肺。

    当时村民们也都议论纷纷,最后一致得出的结论是傅书宇为父母守孝三年未满,无心谈婚论嫁的,而今早已过了三年守孝之期,只见傅书宇还是没有任何要娶亲的意思,长辈们几次旁敲侧击,傅书宇也只是笑笑不答,慢慢的,给傅书宇说媒的人也就少了,随他去。

    如今正值春末夏初,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初蝉也探出来,偶尔在夜间叫唤两声。这天,傅书宇完成了一天的教学任务,把学生们都遣散了,一个人在夕阳里头整理着教室,将桌椅排放整齐后,便带上了教室的门,迈出门去,一个人走了。路过旁边那道观之时,恰好一个道士出来走动,便和傅书宇打了个招呼。他回了个笑,脚步并不因此而停留下来。

    夕阳渐渐斜地厉害了,傅书宇一身白衣仿佛被染了颜料,度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墨色头发从耳后各挑起一束,用黑色发带松松地一系,看起来随而飘逸,风轻轻一吹起来,必带起几缕,或拂在衣上,或抚过脸颊,而傅书宇都不在意,用手拨弄开去,再继续向前走。傅书宇并不算得上是美男子,五官并没有一处比较出奇,但五官的组合让人看了很舒服,搭配他的衣着,声音,会让人觉得他是个表里如一的谦谦君子。他薄薄的嘴唇时常抿着,唇角线条给人一种僵直感。他并不常笑,更多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仿佛很难亲近一般。

    他踩着一地阳光的碎片回家,匆匆。远远地看见自己所居的竹屋,他的脚步放慢了一会儿,脸上似乎带了点零星的笑意,而不一会儿,脚步却又快了起来,几乎可以算是小跑着回家去。推开前院大门,竹制的大门发出吱呀的响声,冗长,沉重。进了院子,虚掩上大门,傅书宇中呼出长长的一口气,似乎放松了不少。他家养的大黄狗阿卫迎上来,对他摇头摆尾的,他蹲下身子来笑了笑,伸手抚着大黄的脑袋,顺便将一边的大桶上的盖子拿下,从里头掏了块骨头扔给阿卫。阿卫撒欢儿地叫了两声,便刁着骨头从主人身边掠了过去,到一边独自享受晚餐去了。

    傅书宇又在旁看了一会儿,便进屋打盆水,洗过脸后又擦了擦手。将教书时带着的布包放在桌上,转身去了里屋。抽出三柱香,点燃,在父母的灵位前,俯身拜了三拜——这是他每天必然要做的事情。

    走出里屋,绕过前院去了厨房。炒青菜,小米粥,一个白面馒头,简简单单的几样做好,摆上桌,这便是他全部的晚餐了。执筷时,突然想起了今天走去学堂时两个妇女在他身后的指指点点。

    “你看,就是那个男娃子哟,长得一表人才的,才多大的岁数呀,就跑去学堂给孩子当先生,领那么一点微薄的生活钱。多少人家敬他,想将女儿嫁他,他却一个都看不上,这是不是心气儿也太高了一些呀。”

    “嗨,你还甭说,我一直都觉得这个孩子挺奇怪的,除了教书,平日时候也不怎么出门,不怎么和人打交道,是不是有那么点奇怪呀。”

    一句“有那么点奇怪”,让傅书宇心中起了点涟漪。说不难过是骗人的,人非草木,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呢?但有些心事,只能一个人闷在心中,周围的邻居们虽然热情,但并不交心;孩子们每天都可以见到,但毕竟还小,如何能与他分担呢?纵使是父母还在,有些事也决计说不出口的,更何况是外人呢。

    自十八以来到现在二十出头,在这竹屋中独居也不知不觉地过了四年多,一个人,习惯了,别人说什么,其实都无所谓,听过了,淡然一笑,忘记了。只不过心里还是会有点小小的疙瘩,随着时间的推移,嵌在心口,日夜生长,最终成了时不时的刺痛。

    并不是冷淡,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只是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无从展露本罢了。村中关心他的大多是老一辈的人了,那些人他是敬的,自然无法成为朋友。而村中年龄相仿的人虽多,却都因为他是教书先生而心生敬畏,平时打个招呼,点点头,擦肩而过,各走各的路,自然也没有交心的。

    并不是没有喜欢过姑娘,每次看见人家那灿若桃李一般的微笑,他心头也是狂跳。但对上人家的眼,他却期期艾艾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到那姑娘再不来了。有时,他真的恨透了自己的笨嘴笨舌,但过后仔细一想,又释然了。看看自己,平凡的教书先生一个,微薄的薪钱连养活自己都有些困难,若是家中再多一个人,只不过是白白地跟着他吃苦受累罢了,又何必去为难人家呢?

    仔细想来,一个人也并不是什么难熬的大事,四年下来,也并不那么辛苦。

    只是偶尔会有些难过罢了。傅书宇对自己说道,这并不算是什么寂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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