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安倍泰继
悠远古老之境吹袭来的猎风,气息清凉冰彻灌于膛。终年冰封的湖面之下暗流缓缓发出啁哳的声响。大地的能量滂湃咆哮。雷电交错划开云端之彼。星辰破裂消弭,然后汇聚重生,燃放光芒。
这一瞬间点燃整个空白世界的斑斓景象。迷惑不解。无法挪开视线。
……
“还没有回来吗?”
“是的,要不要弟子派式神前去催促一下……”
恭敬答话的阳师收了声,师傅回过身来。方才谈及的青年静静地站在门口,淡色的绿发束在一侧结成简洁的短髻。
“……见到她了吗。”
“是。”
“……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不尽然。”
式神端来茶点,在青年平直清冷的声音里扑一下变回一张白纸小人,自空中飘飘摇摇地落下,被师傅伸手接住送回怀里。
青年的叙述稍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什么一样抬起眼。
“我不明白。”他平淡地说,一碧一褐的眸子一如平时掩在碎发后,看不出表情。
“那是法皇派的人,那是绝不该随便进入的法皇御所。”
“她并不认识我,也没有对我下符咒。”
“她一个人在这夜□临的平安京是很危险的。”
——可是我却无法违抗她。
七个月零五天之前,在间隔三个月的沉睡里突兀地见到那纷繁错杂的景象爆发在空白一片的世界里。她来了。她回来了。
——她是谁?
“——琅词。我感受得到她。”那时候刚刚从沉睡里醒来的他对师傅如此说,迷惑不已,那一线遥远模糊却怎么也不会断绝的气息绵绵不绝地将她的信息传达到这里。起居踪迹,喜怒哀乐。
“但是,琅词是什么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会这样一直一直感受到她的事情。”
青年还记得师傅那时候的目光。
“泰继,你相信命运吗?”
为什么人类总是喜欢拐弯抹角答非所问?为什么总把自然之理套上命运之类的词?
无法理解那理由。师傅知道这一切却不肯让他了解的理由,阻止他去见她的理由。她身上有什么。那少女是什么人。
现在她在做什么。
七个月零五天里,不断不断地,思考着她的事情,想着她的事情。
他曾经把式神放进法皇御所,立刻便被一股力量弹了出来。
“法皇侧的神子确实具有力量。”
“泰继先生不相信我是神子吗?”
“没有证据证明你就是神子。”青年平静地回应自称龙神神子的少女的视线,不解于她自己是如何相信自己就是神子的。
只有自己观察才能得出结论——她在遥远的高墙之内,法皇侧龙神神子的力量保护之下,他的式神无所触及的地方。
青年忍不住问这个叫高仓花梨的少女:“愿望是什么?”
依旧是答非所问。“是人都会有愿望呀。”
我不是人类。
那么口这种日益增长的焦灼,是什么?
渐渐连在花梨身边都无法集中力。师傅才终于松了口。
“不要思考无聊的事情。今天只是因为想要你去确认一下她的情况。你只需等待,只需做你应该做的事情。作为这一代的地玄武好好侍奉神子。今上对我安倍一族寄予了厚望。明白吗?”
在这流传着末法之世说法的京,从天而降拯救京的神子是人民的偶像,会汇聚民心所向。天皇需要同等的神子抗衡法皇那边的神子。
青年知道这些与自然之理无关、毫无意义的事,他无暇理会。
戴着面具的男人留下一声意味深长地轻哼,撤去了力量消失了。
——你也存在于这百年后的世界啊。
那人在风声中最后这么说。
师傅的父亲在百年前造出了安倍泰明,第一代属于神子的地玄武。师傅在百年后用剩下的材料造出了这个安倍泰继。
百年前,我不存在。
【也】,又是什么意思。
青年也无暇理会。
不远处蓝衣的武士将少女放下。那少女显然受了惊吓,看起来却并不特别张皇。
他走上前,她回过头。
——“我……不明白。”青年伸出手,轻轻按在仿佛还能感受到悸动的地方。
那些此刻还翻涌在这里的情绪。
无法控制,无法解释。
日积月累堵塞在口的焦灼,一瞬间仿佛被点燃了一样。
他记得少女惊愕睁大的沉黑色眼睛,自己的影子孤零零映在其中。
绿发,异色眼睛,面无表情。
在混沌里,在黑暗里,直到自己被创造出来前那一刻,一直通过师傅的心念传递过来了这个致到确的非人模样。
——被按照安倍泰明的模子造出来的这个安倍泰继的存在,在那一刻感到的强烈心悸,究竟是什么。
无法理解。
因为我不是优秀到近乎完美的安倍泰明,因为我是不完整的东西。我的存在本身即违背了自然之理。
那一刻凝视着她的眼睛,法皇御所里她的衣角偶尔轻轻擦过他的袖子。他侧首注视着她毫无所觉的侧脸。
不能明白。对于自我的存在,她的存在,这莫名的无法解释的联系和羁绊。
一直一直,想见这个少女,想到这个人身边来。
“师傅,为什么……”
师傅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看着那青年抬起头来,一碧一褐的眸子清透如水。
“我是属于那个人之物。”
“为什么,我会这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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