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孕《二》
徐御医自从去了次朝凤后,整天不免暗自揣测皇后的意思,想自己先行离开京城也好躲避灾祸,但是又怕皇后得知消息,害了自己倒没什么,反正自从进服侍皇族那刻,就有准备好随时被杀头的觉悟,但是自己的儿子刚新娶了媳妇,还没有生下传宗接代之人,如果因为自己的不慎,招来灾祸,导致灭门之灾,岂不愧对祖宗和家人。
他正当失魂落魄又在发呆之际。有人来叫他,说是朝凤的嬷嬷来传他去。他重重的喘口气,利索的整理好药箱,就起身随着嬷嬷而去了。因为不管这是不是祸事,希望早些结束这次的使命,更希望皇后娘娘能遵守诺言,早日送他离京,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到了殿门口,他整了整领冠,深深吸了口气,反复嘱咐自己一定要镇定,然后随着嬷嬷一直走至内室外,跪在门侧,等嬷嬷去禀报了。
不一会儿,满儿出来,领了他进去,那里早放下了常常的帘子来。皇上背对着徐清正站在窗侧,不发一言。
满儿道:“皇后娘娘,这两天感觉不适,饭菜也懒怠吃,身子觉得乏力,不知道是何症状,请太医来问下脉。”
“是,小人这就为皇后娘娘把脉。”徐清从药箱里取出一长长的,卷成一小卷的雪白丝线来,细心拉开,一头交给了满儿。
满儿去把线的一头系在了皇后的右腕上,出来对徐清点头示意了一下。
其实这所谓的悬丝诊脉是很不靠谱的,因为,这些里的女子生来便是娇生惯养,都是娇弱万分。这血管本来就细,脉搏也是非常轻细的,再用这细细丝线来传递,医者大多要屏息凝神半日才能有些许感知。有的女子本来就病魔缠身的,脉细微弱的,用这方法本就不可能确切诊断,这时候医者大多是据以前开的方子,和侍女描述的症状来决定这一次的药方的。所以那个石贵妃也才会久病缠身,养了许多日才好。因为医者基本开的都是些吃不死人,又治不好病的滋补之药。
这徐御医右手执丝线,左右轻轻的搭在上面,屏息凝神了半日。他清楚的感觉到,那丝线上隐隐传递着的信息。除了皇后,平静的脉息以外,还有一种非常微弱的脉息,过许久才有那么一下,再过许久,他又能捕捉到一下,这是胎息,由胎儿的蠕动传递来的信息。
他惊喜的抬起头来,由心底里发出洪亮的声音:“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应该是喜脉呀,皇后娘娘这些症状都是有孕之后的正常反应。”
皇上“呼”的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声音里充满着激动和欣喜:“徐清,真的是喜脉么?那真是天大的喜讯啊,你可要给我瞧仔细了,是不是准没错了?”
“回皇上的话,”徐清匍匐在地:“请恕臣杀头之罪,因为此事非同小可。臣还是想借皇后玉腕,让臣再次把脉,这样,臣就可以肯定没有任何差池。”
“这,”皇上犹豫道,这无疑有逾礼数,可是皇后有身孕是天大的事情,确实是需要很准确的判定的。“要不,再叫其他御医来一个来会诊,再给个定论如何?”
那躺着的皇后暗叫不好,这徐清也多事,直接说自己有身孕不就结了么,还要叫别的御医一来,自己假托怀孕的事就要露馅了。她忙道:“皇上,这朝凤殿才是干净又尊贵的地方,如何经得起许多人噪杂。不如臣妾就破例让徐御医一诊,只要这一诊有了肯定的答案。又有何妨呢?”
在皇上的允许下,那竹帘半卷,皇后伸出右腕来,满儿赶紧用一方帕子轻轻的盖在皇后的右腕上,徐清闭了眼睛侧过头,把手伸到帕子下,细细的再一搭脉。
这是多么清楚的脉象啊,胎儿应该十分健康。没错!皇后是怀孕了。徐清想脱口而出,不过又不免疑惑道:既然皇后真的是有了身孕,又为何夤夜召自己去朝凤殿?莫非真是自己会错意?或者是自己的诊断出错了?徐清一向对自己出色的医术很有信心,他相信自己没有弄错。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皇上对徐清长久的沉默态度有了些许不满,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徐清惊恐的抬起头来,连忙磕头禀告道:“回皇上和皇后娘娘,小人可以十分肯定的说,皇后娘娘确实是怀有身孕了。一定不会弄错的。”
皇上惊喜万分,抑制不住自己高兴的心情,一边吩咐了满儿给徐清打赏,一边赶紧掀开帘子一侧,走到了皇后的床边,他紧紧的握住皇后的手,连声音都有些许颤抖了:“皇后,你终于有身孕了,这么些年,你也受了不少委屈啊。要是母后得知这件大喜事,一定也会非常高兴的。”
皇后含着泪欣慰的看着皇上,皇上也轻轻的拥着她在怀里说着悄悄话儿。满儿看着也含笑退了出来。
到了殿外,徐清正等着满儿回话。满儿笑着走了出来,和徐清走远了几步,瞧着左右没人,便说道:“徐御医,你演的可真不错呀,皇后娘娘很满意呢。刚才连我看了,都差点儿当了真呢,呵呵。你放心回去,赶紧收拾好东西,还有一半赏钱晚上会给你送去。明日就会有人送你们出城了。行了,去吧。”说罢,笑呵呵的转身走了开去。
“可是――”徐清抬起一直默默低着的头道:“皇后娘娘是真的――”这时满儿早已经走到了老远,“有了身孕啊。”这几个字已经轻的只有徐清自己能听见了,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提着药箱,速速的也走了开去。
满儿站在内室门口等着里头的吩咐,心情舒畅极了,看来皇上的心里,主子占有的分量还是很足的。不知道这次主子说了这么大的一个谎言,有什么用意呢,一定是用来除掉一个地位很高的人吧,是谁呢?呵呵,自己就等着慢慢看好了,反正,自己的主子呀一直都是很厉害的人物呢。
昭阳里,石贵妃正躺在花苑内竹廊下的楠木卧榻上乘凉,这两日,自己的气色也逐渐好了起来。对着镜子里一瞧,自己当年的花容月貌又回来了几分,指不定那日,皇上又能重新把心放回到自个儿身上呢。想到这儿,她乐滋滋的喝了口用时令嫩莲子和燕窝白木耳加上冰糖炖的羹,又甜又滑,真是甜到了心里呢。
正当她悠闲的闭目养神的时候,自己的侍女挽香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跑到她面前,喘着气儿,着口,半天喘不过口气儿来,按着口说不上来话。
石贵妃听见动静,睁开眼睛一瞧,被眼前的挽香的样子给吓了一大跳,定了定神,皱眉道:“蠢材,什么大事,值得你这副狼狈相?难道是谁没了不成?”说罢,端起榻边小机上的莲子燕窝木耳羹又抿了一口。
“启、启禀娘娘,小的、小的刚才路过朝凤殿附近,听见、听见人们在说,有位娘娘有身孕的事儿。”说道这里,挽香歇了口气,用袖子轻轻的吸了几下额头的小汗珠子。
“哼!”石贵妃抿了几口,重新又躺了下去。“这皇上宠幸谁,谁当然就会怀上龙种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再说了,最该着急的应该是皇后呀,你跟着瞎起劲什么呀!”
“回娘娘,这回,皇后娘娘她呀,不会着急啦。”挽香说着又是一个停顿。
“恩?!”石贵妃微微仰起头,恼怒的瞪了挽香一眼:“这话怎么说?!”
挽香吞吞吐吐的说道:“是――是皇后娘娘,她――她有喜了。”
“什么!”石贵妃一扫刚才那副漫不经心的慵懒姿态,“腾”地一下,直挺挺的坐了起来,“你给本说清楚,是皇后?”
挽香看见主子这个样子,尽管心里害怕,还是结结巴巴的再说了一遍。
石贵妃听得心头怒起,顺手一把抓起小机子上的小碗,用力甩出了老远,那小碗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也来了个粉身碎骨,里面粘稠的汤顺着石阶慢慢的流了下去。
“呼――”石贵妃呼了口气,调节了一下情绪,又道:“也罢,本也犯不上生气,说起来皇后有身孕这种事也是情理中的事,要不是她嫉妒心重,老是找我们的茬,弄的自己肝火虚旺,阳失调,兴许早该怀上孩子了。这也是自作自受呢!这次恐怕是老天爷可怜她罢了。”
说罢,沉吟半晌道:“既然知道了,挽香,你给我准备准备,我要尽早的去恭喜皇后去,不然,不知道她又要找我什么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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