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音看着镜子里的装少女，十四岁，尚且青涩的脸，大眼怔怔地看着前方，身后的女小心翼翼地在为她梳妆，她只是端坐着，就自有一股傲气。

    “格格，疏好了。”翠芳上了最后一个簪子说道。

    宝音站了起来，翠茹帮她整理了下衣服，“走吧。”当先迈步出去，女太监有序的跟在身后。

    走出院子，便见晓彤已经等在那里，“你可来了！”

    宝音扬起笑脸，“彤姐姐久候，姐姐还是那么不喜打扮。”

    “我还是保持舒爽的好！整天带那么多东西呸烦了！快走！刚看到皇后那边都忙起来了！”晓彤笑吟吟地拉过宝音的手，这几年内她们已经相交，里的妃嫔都是明争暗斗，顺治的女儿生得少，殇得多，宝音的二姐和硕恭悫公主去年下嫁了瓜尔佳·讷尔杜，另两位养女也早已出嫁，这里的公主只剩下了两人，感情便越发深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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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什么！以前不都这个时候去的么，就你今天心急！”宝音打趣道，却也顺从地加快了脚步，“莫不是姐姐急着想嫁人了！听到蒙古使节今天到了便这般急切！”

    “哎呀！要是姐姐嫁了下个就是你了！”晓彤佯怒地说道。若雁只比宝音大一岁，两人确实是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两人说笑着就来到了慈宁，在太监通报后缓步走入，“儿臣给皇玛姆请安！”

    “起来吧！”太皇太后慈爱地说，看着两个亭亭玉立的孙女，越看越满意。

    “皇玛姆是有什么开心事么？”宝音疑惑地问。太皇太后只是看着她们不住微笑，卖了个关子。

    “皇玛姆这是要瞒着我们自己开心呢！”晓彤打趣着说，想必是蒙古来使，皇玛姆见到亲人喜不自禁了吧。

    在座的太妃们也来凑趣，无儿无女，又失去了自己的丈夫，相当于永远地退出了后权宠的舞台，现在也就太皇太后会庇护她们了，可不得讨得她开心么。

    少顷，小太监通报皇后来了。众人也停了话唠。

    宝音看向门口，皇后缓缓地走进来，向太皇太后福了个身，众人也忙起身请安。

    “免礼。”轻柔而不失庄重的声音说，宝音打量着皇后，本来皇后入后便想来看看宝音的，恰巧那时宝音染了风寒，不宜相见便拖到了现在。太后身体渐渐不好了，还要教导玄烨，便免了众人每日的请安，只每月初一、十五来就可以了。

    皇后长得很好，皮肤白皙，五官致，气质端庄，又有着满人的豪爽。她是玄烨的妻。

    皇后似也在看她。

    清丽秀美的少女，高贵而不可侵犯的风采，又有一股书香里浸染出来的气质。她是玄烨的双胞姐姐。

    两人相视一笑。

    太皇太后看着两人相视而笑，欣慰地点点头，“芳儿，你还没仔细见过宝音吧。可瞧仔细了！”

    “皇玛姆又打趣了，今日我们可是一见如故！”

    “芳儿可后悔没有早日皇姐拜访了！”她称皇姐便是肯定了宝音的说法，两人之间也拉近了距离，毕竟是一个是玄烨的亲姐，一个是发妻，两人自是要打好关系。

    虽说宝音对皇后第一印象很好，也有心要交好关系，可要是一下亲密无间了便是虚伪了，也只得拣些家常话、亲近话随便说说，说的平常，却是暗示了自家人不用客套。

    芳儿自然也知，便和众人一起陪着太皇太后打趣，直到皇上来了。

    太皇太后便叫太妃们回去了，只留下了皇后、宝音和晓彤。晓彤不甚解，虽是公主，养女与亲生的毕竟不同，他们明显是要谈家事了，却不知留她下来为何？

    “皇玛姆，蒙古各部使节已经到了！”玄烨一进来就说，鳌拜擅权自重，日益骄横，渐渐想要专权。近日索尼上书请玄烨亲政，若是能取得蒙古各部的支持，无异于一大助力。

    太皇太后也很高兴，她在草原长大，现在又能见到草原的亲人，怎么能不激动。

    宝音和晓彤对视一眼，具不知她们在这是为何。

    太皇太后是看出了她们的疑惑，“蒙古这次许多青年才俊都来了，大清与蒙古时代联姻，晓彤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晓彤内心一惊！

    “到夜宴时晓彤可瞧瞧，若是有看好的和皇玛姆说……”太皇太后在那关切地说，她自是以为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少公主都是这么过来的，有些甚至婚礼时才见到丈夫的样子，如今晓彤已是很好了。太皇太后看着晓彤低着头不说话，误以为是女儿家害羞呢，便又对宝音说道，“你年纪虽还小些，可也该看看，你是固伦公主，又与皇帝关系亲密，夫家的身份是该是更高的，且让哀家先看看吧。”太后或许是怕宝音自己看了又无缘，平白伤了感情，她身份高贵，与玄烨又是亲密无间的双胞胎，怎么都是要慎重的。

    宝音沉默着没说话，她知道这一天总是要来的，蒙古或是藩王，最终要离开生长的土地。

    一月后，皇帝下令举办宴招待蒙古各部。

    西三所

    翠芳翠茹正在帮宝音装扮着，这次可不仅有京城的命妇、蒙古来的女人也不少，作为大清的公主自是要隆重出席，不可被盖过了风头去。

    “格格，彤格格已经来了。”一名女进来回报。

    “知道了，叫她稍侯。”宝音说，看着镜子里越加贵气逼人的女子，心里却在想着那日慈宁里皇玛姆说的话，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她理解，却无法控制离开故土、亲人的不舍，面对未知的人生的恐惧。可是，她又能怎样？或许皇玛姆定下来再和她说要更好。

    “格格，这样可以了么？”翠芳问道，宝音看了眼镜子，便站了起来，翠茹忙上前来整好衣裳。

    “好了。启程吧。”出了门见到晓彤，今天她也不再像往常打扮那么素雅，而添了许多金雕物什，想是也知道今日不同往日，打扮不是给自己看的，而且让众人下着天家风范。宝音看着晓彤的气色，她知道昨天晓彤不是害羞，只是单纯的沉默。

    “妹妹看着姐姐干什么？莫不是还在想着那天的事？其实我早就向往蒙古很久了，如今也算成全我了。”晓彤声音轻快地说，似乎真是不在意。

    “还是快启程吧，别落在皇玛姆后面了！”宝音也扬起了矜持的笑，领头向太和殿走去。

    后面是晓彤悲喜不明的脸。

    是福，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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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和殿

    大臣和蒙古贵族互相见礼、交谈着，更有阵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后面用屏风隔开的则是女眷的席位的地方。

    宝音和晓彤到的时候众女眷忙起身行礼。因为蒙古是太皇太后的娘家，大家也没那么拘束了，宝音和晓彤在格格席位里落了座，一时到静了不少，一些因家里身份不够高的没有说话，身份高的也不会特意讨好地上去说话反而降了身份。到是席上有一个神情颇为倨傲的少女，穿着蒙古的衣裳，让人感觉恣意开朗，宝音想大概是某个蒙古贵女吧。

    “你可来了！”突然旁边有个人对晓彤说，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还是让近旁的人听得清楚。宝音正拿着桌上的茶品着，听到声音皱了皱眉头。

    “韵雅！你也在啊！”晓彤惊喜地说，不过也压低了声音，“还好有你在，不然我就闷死了！”

    “本来我也不想来的！额娘说太后叫我来的！好讨厌啊！那些蒙古女人那么傲！”韵雅抱怨道，想来她和晓彤关系很好。

    韵雅格格是在前几年突然得了太皇太后眼缘的，说话直，不像别的格格那般小心谨慎，倒是能哄得太皇太后开心。

    “不过蒙古男的发型倒是比我们这半光头好看多了！”

    “咳！”见那韵雅格格说话越来越过了，宝音只能重咳一声提醒他们，每次晓彤一和她在一起就会变得特别没有分寸，刚刚还想附和。

    这时，太监通报太皇太后、皇后驾到了。

    殿内一时静了下来，只等这大清最尊贵的女人入内。

    盛装出席的太皇太后搭着皇后的手走了进来，众人连忙行了请安礼。看着席上许多许久未见的蒙古女子，太皇太后显然也觉得很开心，点点头就免了礼。皇后看到太皇太后满意，也松了一口气，这场宴席可是她亲自办的。

    此时皇上也已入了前殿，一声令下“开席”了。

    太皇太后与几位太妃、蒙古来的福晋坐在一起，笑谈着又不时看着格格席这边。宝音注意到她们的眼光多时停留在那个蒙古贵女和晓彤身上的，不时也有人热切地望着自己这边，却也只能装作不知，只小口吃着面前的食物。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女来请几位格格过去。

    “给太皇太后请安！”布穆尔行了个蒙古礼。

    “这是我们家的其其格！这孩子平时被宠坏了！”这位福晋与太皇太后家有些亲缘，说话也更亲近些，言语间则以这布穆尔为骄傲。

    “果然俊秀！”太皇太后看着似乎也很满意，“颇有哀家当年风范。”

    宝音看着太皇太后那样子似乎对这蒙古女子有意，想想再过一年就要举行秀女大选，难道……

    在闲聊几句后，太皇太后似乎对此女更喜爱了，宝音和晓彤也得赦可以离开，太皇太后还特地对晓彤说，“可以随意走走。”

    晓彤应是，便和宝音一起告退了。

    “其实我也很羡慕其其格。”晓彤轻轻地说，“可是即使这样的女子也要被拘束在世俗里。”飘渺的声音在风中让人听不清。她现在的心情是矛盾的，有着先进的思想，却要或在封建中。

    宝音没有说话，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活在当下，就要顺应当下。她不会和那些话本里一样诗情月下，更不会为了男人奋不顾身。

    记得皇阿玛还在的时候，皇叔带她和玄烨出去见见市井生活。在戏院时看到一台戏就很不理解：少女长期深居闺阁中，接受伦理道德的熏陶，但仍免不了思春之情，梦中与书生幽会，因梦而不得最终相思成灾，撒手人寰。书生到少女葬身之地，少女又死而复生。当真应了那句，愿为爱，出生入死。

    在艺术上，她可以肯定它的大胆创作。在现实，却太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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