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接下来的几晚,段青和不闻都在空屋睡,过年这几日,苏白已经又打了一张床,虽说没那么多雕花,可睡人还是没问题的,苏白没想到,小和尚并不挑剔,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六和寺里的木板床还不是一样的硬。
段青这几日都忙着考察周围的地形,他最远甚至到了邻村的那一边,待他将简明的地形图绘成之时不由得在心里惊叹不已,原因就是这条河沿着村落蜿蜒的形状,他拿出前佩戴的玉佩,仔细的查看,发现纹路竟然完全一致。
他压抑着心头的兴奋之情,找到苏白,“苏白,上次你说河边的地曾经属于你家祖上?”
“嗯,不过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后来因家道中落,渐渐的卖掉了。”苏白有些奇怪的答道。
“那你可知是卖给了谁家?既然此地已经荒凉了这么久,何不卖与我?”段青问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可以和段大哥一起去问问老村长,也许他知道。”河边是不祥之地的说法,苏白自己也是半信半疑,而且他心目中段青是个能干的人,未必会受影响也不定。
果然在老村长那里,由于有苏白做保,加上土地的确荒芜了许多年,原来的主人并未开出高价,二十两银子也就成交了。段青非常满意,他拿起笔思索了一番,在地形图上头选了一个地方,仔细的画上了庄稼,畜栏,还有房屋。
过年之后紧接着就是立春,段青已经开始准备起所需的种子来,他打算种上油菜,大豆和玉米,这些作物既能榨油又能做粮食和喂养牲口,可谓一举三得。
苏白也在忙,却并非农事,而是他见到了小妖,自从跟着莫东玉以来,小妖难得有时间回家来看看,这次莫东玉官拜扬州知事,他也一并过去跟着当差,等那边的一应事务办妥之后,他就提出了探亲的请求。
“他……可有信件给我。”苏白犹豫的问了出来,小妖颇尴尬的摇了摇头,少爷的格不比苏白,他是知道自己这两日回家的,可却什么也没说。
“噢,他去扬州多久了。”苏白又问。
“差不多两个月了,新居也不比杭州别院差,少爷唯一惦记的就是不能常回家看大爷。”小妖看着苏白的脸色变了,他匆匆的说了几句就想走开。
“小妖你可会写他在扬州的详址,给我留一个,我好去找他。”苏白强忍着没让自己将那件事问出口,他决定亲自到扬州去问个明白。
虽说江宁和扬州离的很近,也就两日的功夫,不过苏白很聪明的在动身当天才故意不经意的说起来:“扬州有户人家请我去做工,我今天就出发。”
大家都觉得突然,不闻第一个反应过来:“我和你一起去啊!”
“只请了我一个人,你去了东家会不高兴的。”苏白哄着他说。
“我不要他家工钱就是了。”小和尚撅嘴道。
“得了吧,你少添乱了。”苏白怎么也甩不掉他,正烦恼之际,段青笑呵呵的说:“不闻若是闷的慌不如跟着我去采购物品好了,何必非粘着他呢?”
小和尚一时没话可说,只好作罢,事后苏白递了个感谢的眼神给段青,路程不太远,于是只带了两日的干粮和水,雇了辆马车,悠悠的往扬州而去。
自古有诗云:‘烟花三月下扬州。’江南的早春风和日丽,所有的植物都生机勃发,而苏白的心事也像那绿色的蔓藤一般,细密的缠绕着。
直到第二天傍晚时分他才到达扬州城,这里的风流富庶无需多说,但他无心细看,就直奔一个地方而去,一条熙熙攘攘的大街中间被一座彩绘的牌坊拦腰截断,进去之后就是另一条路,不过十分的安静,苏白已经看见两扇朱门紧闭,门口的石兽温顺的望着这陌生的客人。
他顿了一下,轻轻的将门环叩了三声,见没人答应,就又叩了三声,这才开了条小缝,里面的人却不说话,苏白赶紧开口:“请问莫大人在吗?”
那人将苏白从头到脚打量一次,“你是何人?”
苏白略一思索:“我是你家大人在杭州的旧识,姓苏名少白,烦请小哥通报一个。”
那人点了点头便又关上门,想必是去通报了,可苏白等了半响却未见那人再来,等的心焦,他只好再度敲门若干次,终于门开了,却只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大人不在。”就又关上了。
苏白沮丧不已,在墙边徘徊了好一阵子,东玉怎么还没回来呢?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了,不太可能啊?
他本欲寻个客栈住下明日再说,可去吃了碗面之后,心里始终是不舒服,居然又到莫府的门口坐下了。
不过莫东玉此刻却真的不在府内,他刚一来到扬州就发现这里有个瘦西湖,有虹桥有二十四桥有白塔,别有一番滋味,更兼大好春光,于是他除了公务之外都在这些地方流连。
可怜的苏白坐在门口竟然昏睡了过去,等到月上中天他才被冻醒过来,其实也不是冻醒,而是被小妖给叫醒了,“少爷?”小妖一时忘了竟仍用着旧称呼。
“呃,总算是等到你了小妖。”苏白赶紧站起来,地上坐久了只觉得关节都僵硬了。
“苏大哥,你咋不说一声就来了,可真是不巧啊!”小妖带着他从旁边一个偏门进了他自己的房间,原来这地方比杭州别院大多了,主人和仆人并不是同住一个院子的。
“莫东玉真的不在?”苏白先自己倒了碗茶灌下肚。
“是啊,少爷今天和朋友相约去了春柳画舫,想必要在那里夜宴呢,今儿晚上恐怕是不会来了。”小妖边收拾铺盖边说。
“那我找他去。”苏白站起来说。
“唉,苏大哥你发什么疯啊,你又不认识路,再说明儿个一早人就回来了,何必折腾。”小妖摇了摇头,这家伙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旧毛病怕是难改了。
“夜宴难道一整晚不成?”苏白郁闷了。
“当然不是啊,画舫那里自然有歇息的地方。”小妖翻了个白眼。
“夜不归宿,你家主母不生气啊?”苏白拐了个弯问。
“哪来的什么主母啊!”小妖嗤笑了一声,他想苏白是不是困了,开始说胡话了,赶紧夹了一床被子,“你今晚就先睡这儿吧,隔壁小三回家了,我去他那儿凑合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苏白在小妖的指点下,来到了春柳画舫,但见一汪碧水,几行垂柳,点点桃花,突然一行人走出来,其中一个玉面玄衣,笑语连连的不正是莫东玉。
也许是久别重逢,越发衬得人面桃花相映红,苏白呆在那里,心里却如波涛汹涌一般。
莫东玉本来只顾谈话,并未在意路边之人,不过等他眼风一扫,不由得也吃了一惊,只得又定睛一看,才确定那果然是苏少白。
数月未见,莫东玉还是那个莫东玉,苏少白却已不像那个苏少白。他仍旧穿着平日的短衫不说,因为劳作的辛苦,肤色深了不少,表情终归多了几分沧桑。
见莫东玉辞别众人,朝自己走来,苏白也迎了上去,“东玉!”声音带一丝沙哑,“少白,”莫东玉确实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苏白,还在吃惊不已。
原本同行之人已经离开,这湖边就剩下他们两个了,苏白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居然将莫东玉一把抱住,自从做了木匠,他的力气比原先大多了,而莫东玉还是原来的底子,竟没挣扎出来,苏白将他按到柳树边上,微微低头吻了下去。
灼热的双唇,灵巧的小舌,还有一双如铜铁一般的胳膊,莫东玉惊喘不已,半天才挤出三个字:“你疯了!”
“嗯!”苏白也觉得自己疯了,不过东玉的滋味太好了,他忍不住又想再来一次。
“小心有人看见。”莫东玉终于找了个理由,并且推开了他。
“你可曾想我?”苏白却面露委屈问道,尤其是知道他昨夜还有闲情赏花作乐。
莫东玉的脸仍旧红了,“我当然有想你。”他并非无情之人,怎么会感受不到苏白的赤子之心,而一番离别之苦也让他隐隐明白了自己的心,但这一切他都不曾向任何人吐露过半点,此刻却被迫说出,不免连身体也微微轻颤着。
苏白又用力拥住了东玉的腰,直望向他的眼底,亮晶晶的眸子里正倒影着自己的脸庞,这才微微的笑了起来,又有了几分当初的轻狂模样,“看来我的魅力果然非同一般。”
莫东玉终究不习惯,在外头卿卿我我,于是两个人走回画舫,要了辆马车,望莫府而去。
“对了,我前几日才听到一个传闻。”苏白坐上马车后对着莫东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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