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苏白慢慢的往前走,段青买的那几亩田看来都已耕种过,新苗都已到手掌长,院墙用砖垒到半人高,还种了几棵小树苗,院子里手臂的竹管一直伸到河边,段青请人在那边架起了一座水车,这样便解决了用水的问题。
苏白又进到屋里,堂屋里放了几张桌子和条凳,“段大哥,”他叫了一声,“哦,苏白来了,你先坐坐,等下就在这儿吃饭吧。”
“嗯,段大哥你忙,我先随处看看。”苏白又从堂屋走到后面的院子里,两边仍是用砖砌了牲畜栏,连栓牛马的桩子都打好了,‘段大哥真是个细心之人,’他想着。
后面的几间房只用了木板隔开,里面的家具尚未打起来,苏白又走回前院,站在厨房前头问:“段大哥打算把后面的房子做啥用场,像是还没弄好似的。”
“后面我打算当成客房,对了我还没告诉你嘞,这房子修着就是为了当个客栈。”段青正在厨房准备晚饭。
先是一锅米饭已经焖在锅里了,剩下就是炒菜了。
刚才他就想请苏白过来吃饭,特特的多煮了米,还把过年剩下来的一条咸鱼剁了,在上头撒了些姜片和干椒,一同蒸着。
不闻拿了个篮子也回来了,篮子里头是段青教他采来的几种野菜,有蒲公英有枸杞尖,用油盐炒了就很好吃,不闻拿了一些菜出去洗,段青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事儿,我看着不闻做不了啥农活,还在你家添双筷子,就让他过来帮我了,你看可好?”
苏白不甚在意的说:“段大哥觉得好就行啊。”
不闻在外头都听到了,他不乐意的将那些菜全倒在水池里,胡乱搅了一通就算洗过了,拿进来的时候还滴滴答答的,苏白见他这个毛糙劲儿,拍了拍额头叹道,“段大哥,你可想清楚了啊!”
不闻哼了一声,“要你管啊!”
只有两个菜还是不够吃,段青对不闻说:“你去院子里把明儿个要卖的竹笋拿些来。”他便应声而去,苏白见他如此听话,才笑道:“还是段大哥有办法。”
段青将竹笋细细切成片,用刚才留下的淘米水泡了一阵子,然后添了把柴火,只见他三下五除二,两盘香喷喷的素菜已经炒好,另外端了蒸鱼和白饭出来,笑吟吟的说:“苏白,不闻,都来吃饭吧。”
其实那两个家伙正一个坐在堂屋的左边,一个坐在堂屋的右边,别扭了好一阵子了,苏白倒不是有心,实在是因为他心情不好,懒得开口。
不闻则想着:“刚才这厮,口里叫着什么小情儿的那德!”又联想到苏白往日的那个轻佻劲儿,越发的肯定了,不由得在心里头将他从头到脚的骂了一遍。
这两人的模样都被段青看在眼里,他又好气又好笑,“你们不饿的话我先吃了,这鱼蒸的正是火候。”
只见一高一矮两人飞扑过来,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一人夹了一块好的!
段青吃了些饭菜,开口问:“苏白,你明儿个有空帮我的客栈写个招牌吧?”
苏白点点头,“可曾想好了名字?打算做个啥样的?”
段青摇摇头,“就刨了一块松木板子,乡野小店没那么多讲究。”
“还是起个名字好,我想想,边上那棵柳树挺显眼,不如叫柳青客栈吧。”苏白说道。
“嗯,这个名字好,一说就知道是柳村的。”段青点点头。
不闻已经吃到八分饱了,“死苏白,你以为你很有才气啊?”他还在为刚才的事纠结,自然没有好话说。
“才气不才气你说了也不算。”苏白撂下碗筷,就要回去。
段青忙说:“明天我们要去赶集,苏白你去吗?”
“行啊,段大哥明早来叫我就是了。”苏白走了之后,不闻也恨恨的放下碗筷,段青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第二天一早,刚刚**叫,苏白就被唤了起来,睡眼惺忪的坐在马车里,“真是的,天还没亮呢!”
段青倒是很有神的赶着马车,“早去省的好东西被别人挑走了。”
不闻和苏白**啄米似的在马车里栽瞌睡,还不时的两边歪,晚春的清晨还有些凉意,布帘子有时候会透些风,两人不知不觉的就抱在一起睡了。
待到了集市,段青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情形,车里仅有的软毯将这俩人裹在一起,只留出鼻子嘴巴呼气,“到了到了,都给我起来!”他大喝一声,满意的看到俩瞌睡虫被惊醒的样子,这下倒打消了他昨日的那点子疑虑。
他们来的太早了,许多人尚未到,段青将马车停好之后,三人先去吃早点,叫了三碗热乎乎的豆腐脑,不闻看着老板放了两大勺糖,甜甜一笑,“谢谢大嫂。”
苏白去买了些油条糍粑,才刚出锅,咬上一口特别酥脆,就着豆腐脑儿,吃着特别香,就这样,东西还没买,先把肚子混了个滚圆。刚才段青已经占好了位置,现在他们将车里的竹笋搬了下来,“今年的竹笋看着不错啊。”苏白说道。
“是啊,又新鲜又多,特别是下雨之后,真是看着在冒头哩。”段青负责将竹笋按大小不同码成堆,以便卖不同的价钱。
因为东西新鲜,一阵子就买了不少出去。段青拿出五个铜板儿,“不闻,你去买些**仔鸭仔回来,咱喂着下蛋。”
“嗯,”不闻想到毛茸茸的**仔,就开心。
苏白还蹲在那里,段青问他:“你可有什么要置办的?”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要买啥,不过见不远处有个卖酒的,便说:“我去打些酒回来吧。”
段青点了点收到的铜板,十几个的样子吧,他想到自己可以做米酒,就不用打了。将剩下的那些竹笋一起便宜卖给了旁边的人,他就起身去逛别处了。
先去选碗碟,也不需要太讲究的,他挑了二十个海碗,二十个小碗,四十个碟子,两个陶茶壶,一些茶杯和勺子,筷子可以自己用竹子削一些,就不用买了。
将这些怪沉的东西放到马车上,他又去买了些老棉布,过往客商一般在床上铺个稻草就睡了,他打算在稻草上头铺上纺的老棉布,算是讲究的了。
这时候不闻已经连筐带叽叽喳喳的小**一同提了回来,段青将所有的东西都各归其位,他见不闻紧盯着**仔,笑道:“没见过吗?”
不闻用手抓了一个出来着玩儿,粉红色的尖嘴啄的他直叫疼,“人家小时候哪儿见过这些个活物,见到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躺在盘子里了。”
“那你可别净挑些不好养活的,”段青也抓起几只察看,好在乡下人实在,拿出来卖的都是健壮的。
三人回到住处,日头还早,苏白将客栈的招牌刻好了,正楷的四个大字很清楚,为了让客人们看得更清楚,还在边上挂了盏灯笼。
不闻忙着把小**小鸭子放到围栏里头,然后又抓了些小米,用干净的小碗盛了些水,这活儿是他自己揽的,他最想见到这些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快些长大,却忘了长大后它们有一半会被吃掉,另一半则用来下蛋这件事。
段青早上的时候还顺便给集市边上的几个熟人打了招呼,告诉他们自己在柳村开了客栈,若是有往这边来的客商,可以让他们过来投宿。
苏白回了趟哥嫂家,他拿了一贯钱,只说是自己之前的一些工钱,苏大哥让老婆收了,苏大嫂又有了身子,正需要用钱呢。
巧的是邻居家里下了八只小狗仔,正愁没处送,于是苏白抱了两只回去,他自己懒得养,都给段青送了过去,“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段大哥的客栈如今是有模有样了。”
本来他是要帮着做些家具的,可眼下就剩床板,段青笑着说自己也能做,让苏白还是去接些个别的活计,另外他给了苏白一口袋玉蜀黍的种子,让他趁着还没太晚赶紧种上。
毕竟是一阵子没木匠活了,苏白还是有点手生,他将白日里打的酒送到师傅家里,捡了些师傅没功夫做的活计,又开始了木匠生涯,但这次似乎比上次更让他觉得空虚,做着做着,便将剩下的酒倒出来喝着。
俗话说闷酒伤身,他空腹喝了几杯,便觉得昏昏沉沉的,也来不及到房里,就倚着边上的条凳睡着了。
不过这酒在肚腹里火烧似的,让他睡的极不踏实,‘为何你总是有一盘棋要下,为何我只是个棋子,’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未曾出声。隐隐又似见到那满树桃花,旁边却空无一人,一滴清泪从一边眼角慢慢流出,又慢慢顺着眼皮流到另一边,最后没入发际线内,似有人在轻抚他的面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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