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焕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她本名叫玄溯溪，人称玄天仙子，是两千年前虚昆派掌门的女儿，据说生来就带着道法玄术，是真正的道家法胎。”

    除了顾长生其他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他们都知道法胎是多么的稀少，对于修道者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道家法胎在道法修炼一途上往往事半功倍，得道成仙的可能极大。

    “此外她还极其聪慧，年仅十八岁的时候丹田内就凝结了内丹，还参透了虚昆诀第四层。那时与现在不同，那是个妖魔鬼怪横行的年代，也是个能人辈出的年代。玄溯溪就是那最耀眼的星辰之一，也曾是虚昆派下一任掌门的人选之一。当年五鬼入世滥杀无辜，玄溯溪手持降魔剑历时一月终于将五鬼诛灭。尔后又有被称为神罚的九州瘟疫，她则在其他人避恐不及的情况下手托救世莲布药施法救助百姓。问道大会上宏宣道长问她何为道，她答我之道者，不为飞升成仙，乃求斩四方妖魔，救六道众生。”

    听到这里，于默忍不住嘴道：“这样一个人，无论如何也该得到世人敬仰，为何到最后反而连门内祖祠都入不了？”

    重焕淡淡地笑了一下，笑容复杂，不关爱恨，如果真要形容那就是惋惜中带着丝无奈。

    他说：“因为她遇见了一个不该遇见的人。”

    “当年她道法小成后就下山，在九州大陆上到处行走游历。在途中他遇见了一位道法极为高深的青年男子，她与那男子一见就意气相投，于是结伴行走江湖，对酒当歌十分快意。二人相知相识最终想恋，本来准备先禀明各自的长辈后再商议嫁娶。谁知就在这时，玄溯溪被虚昆派急招回去。原来妖魔道洞口突然被人强制打开，魔尊现世，率领着万千妖魔鬼怪扬言要铲平修真界。情意正浓的二人不得匆匆分别，相约次年凤凰花开的季节在翼州香雨湖畔相见。”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很快他们便又再次重逢了。当时修真界得到消息，魔尊下一个目标是欱弁派。玄溯溪率领这虚昆派弟子赶去支援，然而到了那里却发现敌方阵营中坐镇指挥的那人竟是与自己定下婚约之人，那人脖子上还挂着分别时她赠送与他的玉佩。”

    “谁也不知道当时二人隔着两方人马互望时心中作何想，是伤心，是气愤，抑或怀疑，也许都夹杂着点吧。但再复杂的感情也得放到一边，因为他们身在生死一瞬间的战场上。那是极其残酷的一战，从早上一直打到晚上，血流成河，双方都死伤无数，最后成了僵持状态。那天深夜玄溯溪拿着剑一人悄悄下山，次日清晨太阳升起来活捉了敌方将领回来，逼退了包围的妖魔。”

    “后来她才知道那人是魔尊之子，在妖魔中的地位极高，自从被捉后就不肯开口说一句话，在被修正界众人逼问时弄得遍体鳞伤也不曾哼一声。直到被其他妖魔搭救走前，他才对着被法术定住了身体的玄溯溪道，我与你相识只是偶然，虽没将详细身份告知，但也绝不是故意欺骗隐瞒。你设计擒住我，我不怨你，要怨也只能怨天意弄人让我们处于对立的立场。只怕今后再相见就真的要不死不休了，到时我不会留情，望你也切莫手软。话毕，说的人流泪，听得人也流泪，二人都知道这便是诀别之语了。”

    “那场被后人称为修真浩劫的战争历时两年，状况惨烈无比，可以说是血流成河浮尸万里。在此期间玄溯溪迅速的成长起来，道法也越来也娴熟高深，斩杀起妖魔时从来不手软，那把降魔剑上的血迹几乎就没有干过。决战过后，活着的人都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场景，玄溯溪抱起一具敌方将领的尸身痛哭流涕。”

    “虚昆派的掌门管事早已隐隐约约地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后来他们把玄溯溪喊道门派祖祠中，向她表明只要她愿意出面否认外面的流言，就可以对她既往不咎，掌门之位也将传给她。但玄溯溪拒绝了，她道我斩妖除魔只为捍卫道法信念，我哭泣是因为我痛失所爱。如果只为掌门之位就说出违心之语，那我又置道于何在？说完她便自请来这玄冰谷思过。”

    “本来如果只是这样，她还不会被门派摒弃，但后来她却耗尽全身法力救了一妖魔命，最终失去了门派的信任，死后埋骨于此，魂不得入祖祠。”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她应该是恨妖魔才对，对着所爱之人都能下手，为何后来又拼了命去救妖魔？那妖魔对她很特殊吗，比恋人还重要吗？”周佩姣有些迷惑地问道。

    “呵，谁知道呢？”重焕轻笑一声道，“说了这么久口都有些干了。告诉你们这些不是想让你们为她喊冤或者谴责她，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这个人虽然最后不被门派承认，但终归是你们的师祖，日后你们若是来祭拜，在心里偷偷叫她一声师祖，她在天之灵听了想必会觉得安慰。”

    “这位师祖敢爱敢恨，始终能坚持自己的道法信念，值得我们敬佩。”于默突然说道。

    “是吗？”重焕淡淡一笑，看似有些疲惫地挥挥手，道，“你们先回去，我在这儿在待一会儿。”

    于紫宵道了声“是”就领着众位师弟师妹向回走。

    “大师兄，师父每年这个日子都会来这里祭拜吗？”顾长生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

    于紫宵摇了摇头，道：“每年都回祭拜一次，但时间不定，通常是师父想起来才会祭拜。”

    “哦。”顾长生道，“师兄师姐你们先行一步，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问一问师父。”

    于紫宵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最后道：“你去吧。这里天寒地冻，待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你要记得提醒师父早些回去。”

    顾长生道了声知道，拔腿就往回跑去。直到看见那人在苍茫天地间显得格外孤寂的身影才放缓脚步。

    他轻轻地走过去，站在那人旁边，柔声道：“这位师祖求仁得仁，虽然伤心难过，但必是不后悔的。师父您也不用太过悲伤。”

    重焕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去而复返的小弟子一眼，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心中浮现，这个孩子似乎总能轻而易举察觉到自己的情绪。

    本来他给弟子们讲诉那段过往辛密只是一时兴起，对那段被时间掩埋的人和事并不想做过多的评价，此时却有一个问题的答案让他十分想知道。

    “爱上一个妖魔，如果是你，你当如何？”重焕开口问道。

    顾长生侧头想了半晌，道：“我实在想不出爱上一个妖魔的情景，要是真的爱上了，我估计会拉着他私奔吧。我道法不够高深，也没发过的宏愿，而且我个人觉得战场少了两个人对这大千世界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吧？呵呵，您不要把我跟那位师祖想相比，我只是个小人物，终究成就不了什么大事业。”

    重焕听了这番言论先是一愣，然后微微地笑了，“不错，还是做小人物自在！”

    顾长生面色一僵，以为被自家师父嘲笑了。

    重焕伸手扯扯他的面颊道：“好了，不要多想。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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