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中
顾长生亦步亦趋的跟着江尤,对方却脊背挺得笔直,一声不响闷头向前。
“师兄,师兄。”顾长生喊道,对方却仿若未听到,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
“师兄,江尤师兄。”顾长生忙拉住对方的衣角,“我有事情想请教一下。”
江尤突然转过头,指着自己讶然道:“你认识我?”
顾长生认真道:“江尤大师兄乃虚昆派首席大弟子,怎么会有人不认识。”
“……”江尤无语的想,难道曾经有人说他丢到人群里就寻不着是幻觉,是幻觉么!
“你有何事?”还是快快将他打发,不要过多纠缠的好,江尤如此想着。
“啊,江尤师兄我想问的是论道大会上各位师伯都要上去比试么?”顾长生问道。
江尤答道:“并不是这样,一般只有各派掌门互相讲道斗法,如果有特殊情况掌门不能前来,门派中其他人代替参加那就另当别论。”
这样的话似乎不用替自家师父担心,顾长生又追问道:“哦,这样啊。那弟子间呢?”
“弟子间是可以随意比试的,待会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人值得与之比试,你可以提出来。”
“如果我觉得都不值得呢?”顾长生幽幽道,心想又不傻干嘛把头往刀口上撞。
“……,师弟,不能如此自满。其他门派的同辈道友还是有很多道法高深的,值得与其切磋学习的。”江尤觉得自己生为虚昆派首席,还是有必要提点一下小师弟的。
“就是应为他们道法高深,我才觉得不值得去比试的啊!”顾长生继续幽幽道,“江尤师兄作为虚昆派首席自然道法高深,倒时候他人会首先选择与师兄比试吧,而且师兄一定会赢的,一定会的!”
“嗯,师弟过誉了。”江尤扭头,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与这小师弟说的就不是同一种语言,还有他说“一定会赢”的时候双眼冒光,让人有种浑身汗毛直竖的感觉。
当然他不知道顾长生说这话的时候打的主意是让他在前面当盾,自己好浑水鱼。
话说他们走到虚昆派所在地时,自发自动的停下话语站在后面。这时重焕状若无意的扭过头看向后面。江尤赶紧想旁边移动几步,离开这位小师叔的视线。
顾长生发现师父的目光刚准备扬起笑脸,谁知对方却立马面无表情地将头转了回去,他的心情刹时变得有些低落。
顾长生盯着自家师父的侧脸看了会儿,对方一副无所察觉的样子,他知道将目光移到道场中央,就见虚昆派掌门和鵼桓派掌门正面对面的站在那里。
鵼桓派掌门中年样,衣着简单整洁,长相周正嘴角含笑,是那种看上去很老实很普通,却也容易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的人。
那人踱了两步,声音醇厚道:“敢问道友,何为道?”
“哼,就不知道问其他问题么,怎么每年来来去去就这么一个问题!”旁边一位北峰的师姐显然已经参加过几次论道大会,话语里对那鵼桓派掌门多有不屑。
“彩玉,休得胡言乱语。”扈宛如低声呵道,“这问题看似简单,回答起来却难,要如何答得不落俗套更是难上加难。”
顾长生一想也是,那人可以每年问同一个问题,但回答的人却不能用同一个答案回答,不然就落了俗套。想必做掌门的不论长相多么老实诚恳,都不可能是简单的一个人。
凌云笑容不变,温和地答道:“道者,大者天地万物之周而复始,小者藏于你我之心。”
这回答简单明了让人挑不出刺来,都说“道藏在你我之心”了,对方若还追问,显然就是对方本身对道法参不透,落了下层,顾长生对掌门师伯四两拨千斤的道行无比佩服。
鵼桓派掌门抚须而笑,道:“真人答的妙,在下佩服。”
凌云礼让道:“道友承让,在下有一问不得解,想请教道友。”
鵼桓派掌门拱手道:“在下自当竭力回答。”
凌云道:“夫道者远古已存,然何为道之所始,何为道之所向!”
鵼桓派掌门话语舒缓,侃侃而谈,“道者始于混沌,泽福万物,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玄之又玄。道之所向为虚无,不现不隐无可名……”
顾长生听得微愣,以前学习道法时只觉得枯燥无味,现在听那鵼桓掌门谈论道法却被莫名的吸引,只觉得随着那人的话语魂魄在时空中辗转到了那上古洪荒,天地未分混沌一片,整个世界只剩他一人踽踽而行。就在他思绪平静得快要与那虚无融为一体时,他突然听到自家师父的声音。
“神思归元,灵台清明,勿被幻声所惑!”那个冷冷清清的声音如是说道。
“师父。”顾长生仿若从梦中惊醒般开口唤道,但没有回答。
顾长生脚踏空虚,天地昏暗,环顾四周,不见一人。他知道自己肯定是中了幻术,想了想他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得呲牙咧嘴,但幻术依旧为消失。
双生子师兄果然不可靠,顾长生默然想道。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掌门师伯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穿来,划破虚幻慢慢领着他回到了现实。
“道友好见解,然而太极无极皆为道。道者修真得启悟,寻众妙之轨躅,慕重玄之指归。”凌云的声音洪亮,仿佛能响彻天地,震人心魄。
顾长生见眼前的混沌之所慢慢扭曲消失,他的双脚也仿佛由空中落到了地上,四周的一切慢慢变得清晰明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周围的众多弟子迷茫的双眼中带着几分迷茫,心中惊讶,这鵼桓派的幻术果然名不虚传。
再去看道场中央的那两人,就见凌云嘴角含笑神态自若,但鵼桓派掌门嘴角却流下一道血丝。
“凌云真人果然好生厉害,如此轻而易举就破了我的幻术,我自叹不如。”
“道友不用如此自谦,能在不知不觉中施展如此大的幻术,好生了不得。”
鵼桓派掌门却不在多言,作了个揖,转身退去。
“嘻嘻,两位掌门都如此自谦,让后面的人如何比试下去。”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款款走上前来。
那女子样貌极为美丽,看似双十年华,粉末未施,却双颊红润朱唇艳丽。头上挽着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着一支九凤金步摇,每走一步,那金步摇就微微一晃,仿佛有细碎的阳光洒在那乌黑秀发上。那女子穿的是一件宽松的粉色广袖袍,腰身用一银色的绦丝束住,妙曼的身姿若隐若现,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透露这魅惑。
那女子上挑的双眼眨了一下,面上露出一个夹杂这天真与妩媚的笑容。顾长生顿时被摄住了魂魄,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眼睛里只剩下那双美眸。他长这么大,虽不敢说赏遍了天下各类美色,但也见了七七八八,但在这一刻却觉得往日所见的诸多美人都及不上眼前这人的千分之一。
“咳。”重焕突然轻咳了一声。
凌云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顾长生的心猛然一跳,自家师父好像不太高兴啊,他头皮发紧的望过去,依旧只能看见对方冷然的侧面。
师父为何不肯看自己一眼呢,顾长生心情复杂,不知道师父为何不高兴。
认认真真地看着对方,那人的面容明明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闭上眼睛也能在心里绘出那轮廓来,为何此时突然产生了一种砰然心跳的感觉,顾长生抚了抚左口,“砰砰”心不停地鼓噪着,仿佛不压着立马就要跳出来了。
视线再转回到道场中央,刚刚还觉得美若天仙天下无双的女子瞬间变得平凡无奇。看来这合欢谷的谷主也不过如此,美虽美,却美得僵硬呆然没有多少灵气,哪里及得上自家师父的万分之一。
合欢谷谷主若有似无的向重焕瞟了一眼,笑容有那么一瞬的裂,但随即移开视线,笑容依旧的对着峥祗派掌门道:“合欢谷紫韵邰向峥祗派掌门请教了。”
峥祗派掌门是一位虬髯大汉,面相鲁,袒露着膛,提着一把大刀,江湖味极重,怎么看都不像修真道人。
那大汉利落地走到中央,大笑几声,道:“哈哈,互相比试,哪里用得上请教二字。如果是比试道法我自是认输。我口拙不喜嚼嘴皮子,我们还是来比试一下道法武艺。”说着双手握刀向着那紫韵邰劈砍而去,没有显示出丝毫的怜香惜玉。
紫韵邰几个转身避开对方的大刀,心中懊恼不已。她继承合欢谷谷主之位没多久,与九大修真门派掌门相比,她的年纪要小得多,自然道法也多少有些不及他们。来参加论道大会前她就想好了,一定要竭力避开几个实力较强的门派,但不知道为何虚昆派的重焕却多管闲事硬是破了她的魅惑之术,看来这场比试不能如她想的那般简单。
峥祗派的刀法与玄术结合,讲究大开大合,刀如闪电刀风凌厉,要真被刀风扫到,恐怕会伤得不请,紫韵邰侧身弯腰险险闪过,心道早知道就选衆施崂柘不选这头蛮牛。
峥祗派掌门一招接一招将那大刀挥动得别有神韵,紫韵邰仗着自身的灵活柔软每次都能即使闪避过去,但她自知体力终归不如对方,所以在一次闪躲的间隙她用拈诀幻化出一朵千瓣牡丹向着峥祗掌门掷去,那牡丹的花瓣散落化作万千细针向着对方袭去。
峥祗派掌门不躲不闪,将手中的刀快速舞动起来,那多如牛毛密如急雨的花针瞬间皆被斩成两半慢慢落到地面上。
暗器不管用,大刀又迎面砍来,紫韵邰见状连忙急退几步,停了下来,甩了一下广袖作揖道:“多些手下留情,韵邰道法低微自叹不如。”
峥祗派掌门不得已硬生生收了刀势,才刚刚觉得这场比试还有些趣味对方就早早认输,颇有些扫兴,但作为一方掌门风度还是要有的,于是他试着同对方客套,道:“谷主不必自谦,像谷主这般会躲闪的人我也是好久都没遇到了!”
对方是讽刺么,但为什么表情那么诚恳真挚,紫韵邰完美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
紫韵邰努力收敛了情绪,低下头沉恶毒地用余光瞟了重焕一眼,抬起头时却换上了明媚的笑容,她伸手理了理鬓发,道:“韵邰回去后定当努力修炼,来日再来请教!”
与此同时顾长生发现重焕嘴角上翘,竟然无声地笑了。
这是重焕今天露出的第一个笑容,竟然是对着那合欢谷主,顾长生突然心下一沉,无可名状地烦躁不已。莫非自家师父看上那女掌门啦,他不由酸涩的想道,师父到现在看都没看他一眼,反倒盯着那女人笑。那女子虽说漂亮但怎么看年纪都要比师父他大上几岁,而且道法也绝对不如自家师父,本就不般配嘛。
而且那女人穿着一身俗气的粉红色,说话的声音和行动举止都过于矫揉造作,还有那发髻松松垮垮,想必是个极为懒惰的女子……顾长生暗自腹诽不停,全然忘记起先自己差点被那让他贬得一文不值的女子迷得失去了魂魄。
顾长生的所有注意力都牢牢粘在自家师父身上,以至于后来各派掌门间的比试他完全没有看到眼里去。直到衆施崂柘门派中的一位弟子走出来,说要向虚昆派弟子讨教时,他才魂魄归位思绪清晰起来。
他低着头不着痕迹地移到于紫宵和江尤后面,心道千万不要挑我,虚昆派如此多厉害的弟子,就请尽情的忽视我吧!
也不知道是那名衆施崂柘的弟子听到了顾长生的心声,还是对方看出他道法低微不值得与之比试,还当真看都没看他,直接对着虚昆派首席大弟子江尤道:“敬请赐教!”
江尤多次跟着掌门师父参加论道大会,自是不会像顾长生那般胆小无用,他几个纵身跃到道场中央,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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