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夏雪宜总是若有所思。

    但是自从他读了我给他的诸多杂学后，他的表情就变成了淡雅的微笑，声音也永远是低声线的不紧不慢。整个人变得从容不迫起来。所以，我真的是看不懂他的表情和心情。

    所以，以后几天里，尽管他每次看到我时表情都会失衡成面瘫，我却看不出他隐隐约约的怨念究竟是干什么。

    我不受影响，该干嘛干嘛。晚上还特意去屋顶数数星星，顺带看一下我有木有真正找到那些星座。

    但是夏雪宜却不想在我面前忍耐了。或者，这一年的生活终于让他明白不要和一个宅女比耐心？

    月亮升起来时，夏雪宜也上房坐到了我身边，手里拎着我给他的梨花白。

    我大概知道终究是要开诚布公，也就没有拘束，翻手拿出酒杯。

    毕竟无论心有多狠智计多深，夏雪宜现在都只是少年，可以忍耐却没有足够的城府。

    “你究竟想要我干什么呢？”夏雪宜侧首，“你的那些说出口的理由都不是真的。你又不肯说你的真正目的。夏雪宜只此一身，无可图谋。你既是我师父，除了报仇，我一切皆可依你。哪怕你废我武功，在我报仇之后也是可以的。你何必三番五次试探我。”

    少年的声音已经褪去了青涩，因语速缓慢且音色沉寂，有一种郁郁的凄凉。

    月色惑人，我懒懒的支身，“嗯？报仇？”我想了想，发现自己也记不清夏雪宜到底是有没有说过跟仇恨有关的事情了。于是瞪大眼睛茫然的望着他，“你学武功是为了报仇呀。那又如何？”

    听得我的话，夏雪宜神色莫测的看着我，“我当日拜师时就说过，习武是为了报仇。温家造的孽必要偿还。”

    我对夏雪宜几乎是表明“一日为师终生为师”立场的说法绕过不谈，不做评价，只是就事论事，“我予你杂学磨砺戾气，增长见识。现下你可以说是完全出师了。报仇，只要你不自寻死路，就绝对没有问题。”

    不知不觉，话题就被我带歪楼了。

    夏雪宜的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让他胡思乱想的好，免得到时候他反水给我添堵心。

    “你若非说要有，我也不介意给你找事做。”我很头痛，想给聪明人找一个足够劳心劳力又不给我添麻烦的活计可真难。还是把要求降低一点好了，眼下正有我闹心的地方。“我将来必定要去中原走走，但我毕竟身为外族，又是女子，诸多不便就不用一一言明了。我要，不管世道如何，我在外行走始终不必受不必要的为难。你可明白？”

    …………

    夏雪宜听后的表情更加微妙，不过我依然是看不出的。但是我还是主观上认为他应该说是松了一口气的。毕竟有所求比沉默所图更大令人安心。

    “这需要时间经营。师父可有什么诀窍传授？”夏雪宜恢复了从容安适的面具。

    但是我忽然觉得这个徒弟更可恶了：我又不是把他当工具来扩张自己的势力的！怎么总是这种明里“奉你为师”暗中反复试探的鬼样子。

    没了赏月的心情，我索跃身回房。给这个徒弟的答案只有冷哼。

    刚觉得此子变得更加大气有气量了，就给我出这种私密谋。果然还是后天不足。

    明天就让他去抄《颜氏家训》100遍！

    我磨牙霍霍的进屋，浑不知屋顶当风而立的夏雪宜望着我的背影露出了莫测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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