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气了？生的是氧气还是氢气？是氢气的话请自行到角落了爆炸。

    很多年之后，慕容雪清还在想，如果当初没有那短短的十分钟谈话，自己处境和如今是不是相差天地之遥？

    不是没有看到过清秀灵气的孩子，也不是没有看过聪明的小孩子。那一天，那个叫做左树的孩子一身八成新的桃红色衣裙，瘦小的无声的陷进沙发里，沉静得仿佛失去了生命力。

    我告诉她，监考老师我已经打好了招呼，只要她愿意把试卷给舟舟看，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想要的无非是一些漂亮的裙子闪闪发光的首饰或者好吃的糖果之类。

    况且据我所知，左树在她家里本就没有地位，毕竟在重男轻女的思想依旧泛滥的农村里，女儿就等同于赔货——白养了。这也是她总是寡言少语、独来独往的原因。人的本一直以来都是：你拥有的越少，渴望的往往是最好的最贵的。我自信不会看错目光，不就是几百块钱的事情。

    考完之后舟舟告诉我，左树很守信用，答题的时候不仅特意向左偏着，答题的速度不快，而且字体很大，直到最后十五分钟的提醒铃响起了，才停笔的。除了一个选择题和一个填空题没看到，其余的都看到了。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女孩小小的身体陷进沙发里的样子，那么安静那么乖巧，那么的惹人心疼。我抚着女儿娇笑的容颜说：“左树本就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可是我却忘了一条，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成绩出来之后，仕竹小学这一届的升学率比以往好了不少。总分上了一中分数线的就有59多个，上了二中分数线的有71个，上了三中分数线的有100多。舟舟也考得不错，虽然语文只有85分，数学却考了95分的高分，进一中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出人意料的并不是仕竹小学提高的升学率，也不是舟舟得到一百八十分的总分，而是那个安静得几乎失去活力的女孩。左树不仅继续冠冕了双科满分的佳绩，还创造了仕竹小学的奇迹，拿下了仕竹县小学升学全县第一名的荣誉！

    几乎是一夜之间，仕竹小学的老师沸腾了！仕竹村的村民沸腾了!

    那一天，县城电视台的记者找到了这里，我们几个一起玩的夫人还特意给她教了很多官方的话语。我看到她纤细的双手紧扣着一中的通知书，厚厚的几张纸被扭曲得不成样子，厚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却仍然可以看到一些不正常的红晕。盛装打扮、让别人以为采访的对象就是她的李夫人还意味深长的说：毕竟是农村里长大的，见不得什么大世面。

    我在心里冷笑，这个女人除了披在外面的皮子，没有哪一点让人喜欢。我继续凝视着低着头的左树，眼神里竟是自己也无法察觉的笑意。

    电视台来的记者是个初出茅庐的姓货的小青年，手里的装备却是高价良的上等货，和老道成的各类老师打起交道来也是游刃有余，没多久就和一些老师称兄道弟了。就连我也被他诙谐搞笑的语言和英气勃勃的面孔吸引了不少目光。

    “你就是左树吧？很好听很特别的名字耶。”小货走过去对着站在阶级上发愣的左树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就像普通的大哥哥一样，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信任。

    他很聪明，小孩都是经不得夸的。

    “你知道你考了多么好的成绩吗？几乎成了仕竹县的神话！那么左树小妹妹可不可以回答大哥哥几个简单的问题呢，就当帮大哥哥一个忙。”

    攀亲戚果然适合各门各业。

    “恩。”沉默许久的左树终于吭声了。

    “小妹妹，当你的手里真真正正握着一中的通知书的时候，你脑海里最先想到的是什么呢？”

    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和耳朵，看热闹似地瞅着石级上颤颤的女孩。

    “我首先，想到的是园丁一般辛勤劳作的老师，是他们含辛茹苦的把我教育成一个热爱学习、尊敬师长的学生，也是他们春蚕般的努力才让我考得如此优异；然后我想到了我的父母，是他们在我身后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不求回报的支持，支撑着我走到了今天、考取了这么好的成绩；最后我想到了社会，我们青少年是祖国的花朵，是祖国的未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是我们的天职，只有这样，长大了才能报效祖国、、、、、、”

    她背的，一字不差。在小货越来越黑的脸色下，几个教她这样说的夫人，神色也开始有点闪躲。

    “小妹妹，能告诉哥哥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么？待会哥哥给你买最好吃的巧克力哦。”

    “不要。”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啊？”

    “校长夫人说了，只要给邹舟看了试卷，我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四周顿时响起了一片变味的“哦”“原来如此”、、、、、、

    我的脸上还停留着来不及收回的微笑，张开嘴想要反驳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小孩子是简单的，就像大人的购物袋，大人放什么进去，小孩就知道什么。况且这个时候，谁会相信一个小孩无缘无故的就扯到高高在上的校长夫人？

    小货接下来问了什么问题，左树又是怎么回答的，我基本上记不清了。我只知道，我完了。不仅我完了，我的女儿，我的家庭，都完了。

    可想而知，这件事情将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调查组很快证实了左树和邹舟数学试卷答案的相似度，除了一个三分的选择题和一个填空题的小空，两个人的答案完全一致。再调查了左树答题的习惯，基本上便证实了邹舟抄袭的嫌疑。两个监考的老师在调查组的审问下，也透露了校长夫人曾用权威胁过两人、、、、、、

    身为校长的丈夫因家教不分被停职，而邹舟则被取消入读一中的资格，甚至无法继续呆在仕竹县了。而我，这件事情的始做者，免职罚款还是其次，最严重的是名声的严重败坏。

    我又想到了左树小小的身体陷进沙发里的样，我才明白没有活力没有生气那只是装出来的假象，而真相就是费尽心机伺机而动养蓄锐。我非常生气，生自己气，自己怎么会把奸诈的狐狸看成了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和左树单独见面，即使被丈夫责怪，被女儿埋怨，我也保持着我良好的教养和语气。我问她：这一切，是谁你教你做的？我仍然以为左树的背后有一只卑鄙可恶的黑手。

    这几天她的生活水平应该提高了不少，小巧的脸颊透着**蛋般的白嫩，白色的休闲裤，如同白雪一样光滑的上衣衬衫，厚长的刘海，亮光亮光的双眼，唇角似笑非笑、、、、、、

    “生气了你生的是氢气还是氧气啊？是氢气的话，请自行到角落里爆炸。”她站在那里睁大了眼睛问我，就好像站在人间和地狱的边带，美好和腐朽同生。

    即使家教再好，我也忍不住想要——掐死她！

    曾经，我也那样单纯过；曾经，我的眼神也是那样干净的。可是现在站在这里衣带光鲜的我，在心灵深处的角落里却流淌出腐朽的体。

    是什么时候，我开始变了？

    光长着一双发现美的眼睛还不够，关键是你的眼睛还能发现你的丑。

    终究这件事我才是罪魁祸首，可我依然扬起我高傲的头，挺直我的膛。即使是败的一塌糊涂，我也不会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脆弱！

    由其是，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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