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嘉兴名胜烟雨楼，被人烧了大半。

    听说，烟雨楼方圆数百户的百姓家中，蛇群乱窜。

    听说，城外铁枪庙内的乌鸦，突然死了大半。

    听说，……

    烟雨楼之约，众多江湖豪杰，或是扬名或是身死，不一而足，嘉兴城，也在一夕之间，流言纷飞，流传出多少江湖好汉的传说，让年少的向往，年老的感叹。

    不过，这一切都与坚持呆在小小院落里的念慈无关了。最多，也就是在从雇佣的仆人杨大娘那里听到铁枪庙的乌鸦也身死的时候，眉头微挑，竟还是有人身中蛇毒而死吗？不过，究竟是谁代替了杨康身死，穆念慈半点不关心，她现在的全部力都放在了杨康与腹内的孩子身上。

    烟雨楼之后不久，杨康就病了。

    杨康之前先是一味算计江南诸侠，后又在草原之行中劳心费神，再后来还因为欧阳克之事担惊受怕，又是为了解这个死局日夜算计，本就是心神过度疲劳，偏偏又在武功被废，身子虚弱时，出城吹了风，他刚病倒时，穆念慈可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直到几日后，看着杨康的病越发严重，穆念慈晃了神，生怕自己还是改不了杨康早死的命运，不顾自己身子越发沉重，严格按照大夫的嘱托细心照料，如此三月之后，杨康的身体才有了起色，逐步康复。

    如今已是冬日，天气晴朗，阳光正好。

    院落的东墙角，杨康半躺在铺着褥子的椅子上，晒着太阳，微迷着眼。

    穆念慈躺在杨康身边，如今她已是怀孕九个多月了，有时候站立也很有些困难，身子也越发的臃肿。

    耳边听到轻微的鼾声响起，杨康侧首，温柔的看着身边已陷入熟睡的女子，伸出手，小心的为女子裹了裹身上的被衾。睡梦中的女子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微微挪了挪身子，恰好钻入杨康的怀中，杨康轻笑，小心的抱住女子，慢慢的，也闭上了眼睛。

    杨大娘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小夫妻相依相偎的样，一时间心中自个也满是温情，虽说这俊俏的小老爷是个病秧子，可是小夫妻两个的感情还真是好的没话说。女人家，能嫁个疼惜爱怜又温和的丈夫，这辈子值了。

    杨大娘年约四十，家就在烟雨楼边上，前不久闹了蛇灾，丈夫和儿子撵蛇时不慎重了蛇毒，命虽无忧，身子骨却都弱的厉害。家里失了劳动力，没办法杨大娘就出门找活干，恰逢当时穆念慈想找个老实勤快的仆妇，就招了杨大娘。

    杨大娘为人实在，雇主对她好，自己也是把心把肺的向着东家，所以，此次雇主让她办的事，杨大娘可谓是尽心尽力的办，这不，不过刚有了眉目，就巴巴的回来汇报了。

    没了武功，可杨康的警觉还在，杨大娘一走近，杨康就睁开了眼，凌厉的目光对上杨大娘时，才变得平和起来。

    看着面前老妇拘谨的样，杨康虽有不屑，但是看在念慈对她不错的份上，脸色也柔和了许多，小声问道：“你有什么事？”

    杨大娘心中踹踹，这小老爷的气势可真厉害，说话也不自觉的越发恭谨起来：“老爷，前些日子，夫人让我办的事情，现在办好了。”

    杨康挑眉，仔细的回想一下，半晌，迟疑道：“是绣庄的事？”

    杨大娘道：“是，我已经和那些老姐妹打好招呼了，有十来个新婆婆小媳妇都愿意，只等着夫人发话了。”

    原来，杨康身体好了后不久，穆念慈就开始打算以后了，问杨康，杨康言说大隐隐于市。

    也是，杨康素来喜好特闹，又怎会真的找个山谷绝地不问世事。

    杨康从王府带出的财务虽多，可坐吃山空实在不是念慈的风格，穆念慈前世绣工就很出色，在这绣工初步繁荣的南宋，虽说当前的一些手艺在现代已经失传，但是花样繁多，式样美的现代绣工足以让念慈成为这个年代绣工大师。所以，很理所当然的，穆念慈打起了绣庄的注意。

    杨康其实不喜欢念慈经商，士农工商，杨康有着本能的对商人的鄙夷。可是，当自己心爱，又深爱自己的女子满眼希望的凝视自己的时候，杨康心软了，然后点头了，最后，脑袋一热成了未来绣庄的庄主。

    你的动作怎么这么快！杨康颇为幽怨的瞟了杨大娘一眼，没看见你家夫人就要生产了吗？怎么能在这个当口打扰。

    可是，杨康还是无奈的把穆念慈叫醒了，否则，她待会一定耍小脾气，虽然，时常耍一些小脾气的念慈很可爱，可是怀着孕本就情绪不稳定的念慈耍起小脾气，杨康头疼。

    “嗯，怎么了？”迷迷糊糊，将醒未醒，一双迷蒙如水的眼睛望向杨康，让杨康心中一阵扑通。

    “咳，杨大娘来了，你不是要办绣庄的吗，人手有了。”

    穆念慈歪歪头，突地眼睛一亮，转过身目光炯炯的看向杨大娘：“人手有了？人有多少，手艺怎么样？”

    杨大娘答道：“有十七个，其中九个是我的老姐妹，另外八个是我的老姐妹们的儿媳妇。手艺都不错。”

    穆念慈有些失望，人少了些，想想这毕竟是礼教形成的南宋，也就释然了。

    “她们可愿意日日到绣庄干活？”

    杨大娘有些踌躇，咬咬牙说道：“夫人，我们这些人的家都是在烟雨楼附近的，您也知道前几个月前的变故，男人们大都受了伤，没了活干，只求，只求夫人能将绣庄健在我们家附近，这样，能方便的照顾家里。”

    看着杨大娘满是不好意思又充满希冀的样，穆念慈心头唏嘘，那些蛇灾明明是江湖人间的冲突，最终却是害了这些无辜的人。

    穆念慈转头看向杨康，杨康暗叹口气，说道：“若是绣庄建有你们的房屋，你们可愿搬到绣庄生活？”

    杨大娘一惊，这可是从来没想到的大好事啊，连忙又是感恩又是感谢的连连叩首。

    天气逐渐变冷，如今已是隆冬。

    穆念慈怀孕已满了十月，稳婆也请到了家中，为随时可能的分娩做准备。

    深夜，念慈在一片冷汗中醒来，腹部传来阵阵巨痛。不自知的，呻吟出声：“好疼。”

    “杨康、杨康。”好疼，好疼。

    一阵剧痛袭来，穆念慈只感到天地一切都没了踪影，至于那铺天盖地的疼痛。

    “念慈，念慈，怎么了？这，这是……”杨康无措的看着穆念慈挣扎呼痛的样，本能的死死拉住穆念慈的双手，任凭指甲在手上化出道道血痕，陷入中。

    “念慈，念慈，别怕，别怕啊！杨大娘，稳婆，快，快过来，看看夫人是怎么了？”

    穆念慈喘息着抬头看看杨康，只见杨康的额头上布满汗水，目光中满是焦灼与害怕，心头微跳，心中嗔道，这个大傻瓜，紧紧的拉扯一下杨康的手：“去，去找稳婆，我，我大概是，是，是要生了。”

    要生了？生什么？杨康此刻心头已是一片空白，愣了片刻，才迟迟反映过来念慈在说什么。心头又是狂喜又是担忧，竟又发起呆来，急的的念慈在疼痛之余，大声怒斥道：“快，快去呀。”

    “奥，奥。”杨康慌慌张张的站起，飞快的向门外跑去，到屋门时又与闻声而来的稳婆撞了个正着，只听一阵叮当桄榔，哎呀之声不断。

    真真叫个兵荒马乱。

    看到这一切的穆念慈心中一阵好笑，笑声到了口边又变成了强忍剧痛的呻吟。这个孩子可真是个急子，穆念慈虽没有生育过，可是书上不是说生孩子还有个前阵痛什么的吗？感应着肚中孩子不断的向下方移动，他竟是马上就要出生了么？

    杨康焦急的待在门外，不断徘徊，听着屋内不断传出的呻吟痛呼，直想冲到屋里头，呆在念慈身边。

    脚尖抵住屋门，杨大娘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的小老爷，女人家生孩子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您就乖乖的呆一边，别添乱了。”

    女人家生孩子是大事，我不能添乱，我不能添乱呀！！杨康脑中一片乱麻，嘴里不自觉的碎碎念：“念慈练武，身子素来好，一定没事的；”“我娘生我都没事，念慈一定也没事；”“念慈是我杨康的妻子，一定会没事；”“没事，没事，一定会没事的……”

    “看，夜里黑的如此纯粹，念慈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瞧，那个家伙拿个刀满屋顶跑这么快，念慈一定不会有事。”

    “你看看，那家伙都向你家里跑来了，念慈肯定没事。”

    拿刀？过来了？

    杨康猛然间瞳孔紧缩，注视着那人的身影逐渐逼近，眉头紧紧皱起。

    第六章 庄园、分娩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