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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色 作者:左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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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震怒,决定攻打李自成。
难以形容我那时那刻的震惊,以至于接下去的情节几乎完全看不进去,陈圆圆就是再美也没法在吸引我的注意力。
那不是蜻蜓点水,我心里明白。当我决计不去理会,当作一场误会时,我感到自己汗津津的手重新被她握进掌心。紧紧地,塞在她柔软的手掌里。从来没有哪一刻,能让我比现在心情复杂,许许多多影像在脑海中排列重组,千丝万缕,雪球似的滚成一团乱麻。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喉咙里有什么想挣脱。我听见她说。
“你要是害怕,现在就可以放开我的手了。”
那个从教堂回来,兴致缺缺的下午,坐她家的长廊上,风迎面吹来,绿色萝卜花长得勾得到头发,她问我:“余素,你怎么连自己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第4章 第 4 章
捅破了的窗户纸很要命,完全收不住,那之后,我们经常像两只幼虫似的黏在一起,窸窸窣窣,窸窸窣窣。下课后的女厕,女厕旁的假山,假山背后的操场,操场附近的水房。
并不是无人察觉,只是察觉的大家都当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谁也不去向老师告状,甚至没有人在我们面前露出鄙夷的神色,令人费解。
母亲难得在家,只要母亲在家,父亲就笑不起来,我总会告状,告诉母亲父亲又找多少女人回家过夜。我烦死那些锅贴女人,一个个生八条腿,苍蝇似的巴着父亲,父亲走到哪儿,那些苍蝇就跟到哪。
她们还爱对我说:“哟,这是你的女儿,都这么大了。”说得好像她看着我长大似的,好像她比比我大多少似的,她们当中不少有的比我还小呢。
当中最令我讨厌的就是一个叫张幼眉的。
父亲和她在一起,眼睛就看不到我,只看得到她。张幼眉年纪也不大,和阿碧差不多。她喜欢穿一条湖蓝色的旗袍,那是母亲的,她还喜欢一件白色的开司米,那也是母亲的,但她要抢。母亲珍爱的东西,她总要抢,活像个只吃过骨头没吃过肉的狗。
我不明白,妈妈身体极瘦,她的衣服没几个人穿得上,张幼眉那鼓鼓的胸脯和丰腴的胳膊是怎样艰难地塞进去的。
中秋节,母亲从外地回来。张幼眉正在父亲房里,母亲叫我我去叫她起床。张幼眉歪在床上,眉眼挂着霜似,灰落落的,两条胳膊上套着翡翠玉镯,一对珍珠耳环长长地垂到肩膀上,她招呼我坐,她光着上身盖在棉被里,我都不好意思看她,像什么样子。
“你穿衣服起来,我妈要来了。”
张幼眉像刚刚得知这个消息似的,狠狠吃了一惊,从床上翻下来,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手也不推一下头发,就这么低头翻找衣服。我这才发现,她竟是裸着的,真好意思。她从一堆衣服中翻出一件白色的洋裙,那裙子像是我平时爱穿的那种。她穿上竟比我适合,仿佛一个女学生。我一惊。
“好了,我们走吧。”
张幼眉连口红也不点,挽着我,踩着矮跟鞋路都走不稳。
母亲坐在堂屋抽烟,用的就是那管像阿碧脖子的烟斗,我远远地走过去,母亲的目光就定格在我身上,一点也不挪开。
“素素,你站到边上去,”母亲对我说,“哪儿人,叫什么名啊?”
“我叫张幼眉,山东烟台人,现在临安楼挂牌。”
“临安楼。”母亲缓缓吐着烟,一个接一个烟圈从烟斗里冒出,“没听过,新来的啊。”
张幼眉腿一抖一抖的,脸涨得通红,话也说不清:“啊,对,对。”
母亲见她吓得如此,不由笑了,说:“我无意为难你,你坐下吧。”
那是母亲和张幼眉第一次会面,往后母亲回来,父亲总会提前让张幼眉回临安楼,然后恶狠狠地警告我,不许把张幼眉的事说给母亲听。我可不怕他,我就说。今年过中秋,母亲依旧让张幼眉留在家中。
中秋过后,有两天假期,阿碧跟我来我家玩。
母亲很喜欢阿碧,我真高兴,她让我带阿碧好好转转。阿碧不像最初见到的那个冷冰冰地,却爱笑的女孩,她将头发拉直,规规矩矩地梳起了两条发辫,只是俏皮的发带依旧在诉说着主人的小心思。甚至,她不再那么执着地爱穿旗袍,就是穿,也只穿花色素雅的,那些色彩纷呈,华丽的,都压了箱底。
阿碧心疼张幼眉,她时时提起,张幼眉如何如何,若不是她主动提起,我不会发觉,张幼眉长得与阿碧竟有六七分相似。
“看到她活得如此艰辛,”阿碧不无感慨地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这话很不祥。
我说:“张幼眉身世如此,我虽不喜她,但她的父亲宠爱,想必也比在临安楼里被欺负好。”
阿碧望着我,嗫喏了几下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低头翻一本怜香伴。
我百无聊赖,一个人在园中散步,远远地看见张幼眉正坐在亭子里,母亲就坐在对面,两人不知说些什么,母亲笑了又笑,张幼眉则微微弯着腰,手搭在母亲的烟斗上,为她点烟。
阿碧从后面一下子扑上来,吓我一跳,她嘻嘻笑着挠我胳肢窝,我不甘示弱,反手攻击她,她一面跑一面笑,海棠花前一回头,特别美,又娇又美。
“余素,你跑得好慢啊。”
我奋而追之,闹得阿碧连连求饶这才罢休。
第5章 第 5 章
但好景不长,阿碧开始回避我。
我反思着是不是我太无趣,我太蠢笨,所以她才不愿意理睬我。可是无论我如何接近,她都冷着脸,好像我们素昧平生。
“阿碧,”我撒娇耍赖,“要不要去香水柜台,我看到那里新近了好多百合花造型的香水呢。”
阿碧笑着,但眉眼淡淡的:“不了,我还有事。”
她变得很忙,这种忙有时是表面的,她和别人玩,一会儿是石月,一会儿是张明秀。有时又是内里的,晚上我和婆子特意去找她,结果她家门房说她出去了,没回来。
无论她和谁玩,我都会嫉妒得发疯。
再然后,她就不怎么来学校了,而我沉湎在她的背弃中,也没意识到这件事的反常。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执迷不悟,不理解为何阿碧能去留果断得仿佛不曾有个牵绊。我跟阿碧的故事,就像午后打盹做的一场美梦,转眼就被叫醒。我很不甘心,连嚎啕都不敢招摇过市,我只能虐待自己。
我没有像古人那样悬梁刺股,或者茶饭不思,我每天不再吃饭,只不停吃糖,好像没有甜食就会丧命那样把自己牢牢系在这一块小小的方糖上。
后遗症是很容易口干舌燥,脱发,视力模糊,精神不济。
最先发现我不正常的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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