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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共襄天下事 作者:行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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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共襄天下事 作者:行木玉
原来如此。也想起这事的谌京墨眉头舒展开,那就明天再说吧,晚一天教训秦翎儿也无事。她刚想说“无事,退下吧”,但视线落在罗离身上时却改变了主意。唇角上扬,“既然安雅不在……”
一听这个开头,罗离心里“咯噔”一声,她就怕自己听到“秦翎儿”或是“逸品居”几个字。但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便你去吧。将此物帮本宫送到秦翎儿手上。再告诉她……”白皙玉手上安静躺着一只锦盒,罗离感觉自己如芒在背,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是。”但最终还是任命般地接过盒子。待谌京墨离开后转身便要脚下使力,直接踩着轻功赶去逸品居。可上次爬窗的惨剧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刹住车,选择了先回房一趟。
入夜的逸品居灯火辉煌,一副灯红酒绿的红火景象。门口进进出出,人来人往。站在门口的罗离紧了紧手中的扇子,模仿着以前见过的宇文祎的样子,手腕一转,扇面展开,在手中轻轻晃动。心里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她终于又一次迈进逸品居。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这个地方,还都是因为一个叫秦翎儿的女人。
踏进大门,老鸨立马迎了上来。还是那个尖细的声线。
“哎哟!哪来的公子哥啊这么俊俏!今儿是想要哪个姑娘来陪您啊?还是一次要多找几个?”
逸品居大厅里的气氛她并不喜欢。她从未真正进过正在接客的青楼窑子,那日花魁之夜也只是比斗,还不似今日这般,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酒气和甜腻的香气。罗离忍不住地就皱起了眉头。她现在只想速战速决,赶紧完成任务赶紧逃离这鬼地方。
“我找翎儿小姐,让她来。”
“原来爷是来找翎儿小姐的啊!可是真不巧了……翎儿小姐现在,可能还真没空。她正在房里接待贵客呢。要不…您再看看其他姑娘?我们这的姑娘可是个顶个的标致!不光翎儿姑娘绝色,别的姑娘也不差。”老鸨扭动着水桶腰,一句话声调七拐八拐的。
罗离皱眉,接客?秦翎儿也接客?不是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吗?她并非瞧不起青楼女子,只是心中还是莫名地沉了一下,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大概因为秦翎儿漂亮吧,美得出尘脱俗。
瞥一眼笑得谄媚的老鸨,手在怀中一摸,直接甩了老鸨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哪来的贵客?我…本公子要见翎儿姑娘。让他们都滚。”
说着,也不管老鸨的反应,直接迈开步子向楼上走去。上次她是从窗户进来的,就在这片刻间她环视了一圈逸品居的构造。秦翎儿的窗子在二层中间,那边是楼梯上正中那间了。她是习武之人,老鸨哪里跟得上她的步子?只能边在后面小跑着边追着喊着,“哎呀爷啊使不得啊!今日翎儿小姐接待的可真是贵客啊!惹不得啊!”
老鸨是真的急啊。秦翎儿在她逸品居可是气派得很。刚来时凭着姿色和琴艺平步青云,直接登上了花魁的位置,之后接待的客人可都是非富即贵了。听她一曲的银子金子也是翻了几百倍的暴涨,现在已经没几个人听得起她的曲儿了。但今日这位贵客,可真就是南陈少有能听得起的那几个人之一。
一把推开房门,就见秦翎儿笑得花枝招展,被一个脑满肠肥,长得十分油腻的男人搂在怀里灌着酒。被这巨大的开门声打断,两人同时看向门口。看到笑得一脸僵硬的老鸨和……一脸冷漠的……罗离?
秦翎儿挑眉,她怎么来了?谌京墨有事?
那老男人则是一脸不爽,眉毛气得都竖起来了,“怎么回事老鸨?这毛头小子是谁?难道我还不能和翎儿姑娘好好喝一会儿酒了?这就是你们逸品居的待客之道?”
他话音刚落,罗离一脚就踹到了他肩上,给他踹了个人仰马翻,“滚,别再让本少爷说第二次。”
“你!”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那男人气得连胡须都要飞起来了,“好你个小子!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当今司空梁节耘!”这穿墙的大吼声让老鸨脸都要绿了,可秦翎儿依旧一脸云淡风轻,看好戏一般地安然坐在席子上,还偏着头轻笑,眉尖上扬。
“呵…”手中一动,罗离直接一个令牌甩在他脸上,“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成梧。姑母,大周王后。表弟,宇文祎。要滚快滚,管你什么司空司徒,让本少爷不高兴的,本少爷见几个打几个。”罗离一字一顿,那男人手里捧着那印有一个大大的“王”字的令牌开始手抖,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吓得。
光是一个王氏小将军的名号他其实并不畏惧,但偏偏好巧不巧,仗着长公主驸马宇文祎的名号北周的王世子弟还真的就可以横行霸道,只要不过分,只要有宇文祎护着他们,又有公主护着驸马,那最后落惨的一定是自己。
更何况,这王小将军还以骁勇善战出了名,动起手来自己也拼不过,别还把自己的老命折在这。该死!今晚好不容易能来见一趟翎儿姑娘就被这毛小子给搅和了!
“哼!”将令牌扔回到罗离身上,梁节耘气得身子都在颤抖,狠狠地一下装在罗离身上,试图以此挑衅,但r_ou_球一样的身体却直接弹开了。这一撞罗离不要紧,他倒是胸口疼得要命,“你!你给我等着!”也不管罗离了,他直接迈开了大步子出去了。给老鸨急得,脸比梁节耘还黑。赶紧也追出去安抚去了。
罗离此时的脸色也不好看,她负手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支着头,一脸轻笑的秦翎儿。
心中可能是气吧,不打一处来。又是在怀中一摸,几张银票甩出,飘落在桌上、地上。
“一晚多少?一百万两银子够吗?拿去,今晚我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小将军:喵喵喵?第二次出场就让我背锅?上次送快递这次背锅侠?
离姐姐:不好意思了小将军,为了追老婆(抱拳)
秦翎儿:你哪位?我认识你吗?(白眼)
第五十六章
拿起一张银票在指间轻轻搓动, 对于罗离似有若无的怒气与冷漠视而不见, 她微微偏头, 一抹淡笑噙在嘴角, “多了。只是听曲儿,妾身这十日便都是王小将军的了。若是还要喝酒……那妾身可就只能陪王小将军五天了。”
秦翎儿的调侃罗离怎么会听不出。王成梧是随她们一起回的北周, 现在早已经被派去西北戍边了,哪能来南陈喝花酒听小曲?
罗离之所以会选择王成梧当挡箭牌便是因为无论梁节耘在南陈是什么身份, 除却谌氏三人及安雅秦翎儿不会有其他人能知道王成梧的动向, 再揭穿她的谎言。而且, 她总不能让九皇子殿下来替自己挡枪吧?驸马逛窑子?也不能说她是替公主来办事的,然后暴露了秦翎儿的身份吧?
想来想去, 王成梧都是最好的挡箭牌人选。罗离对王成梧是一点愧疚之情都没有的, 毕竟他不会知道这件事情。这件事除了今日在场的四人,其他人都不会知道。
罗离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人儿,心中的情绪万千, 她自己也理不出头绪。看着那明媚的笑颜,和眼角眉梢间的妩媚多情, 罗离只感觉自己心中在涌起一种无名之火。她异常愤怒, 但她不知道自己的愤怒来源何处。只是脑海中还在不断浮现自己方才推门而入时秦翎儿娇笑着被梁节耘搂在怀里喝酒的画面。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翎儿。窑子里的姑娘哪有不接客的?秦翎儿, 也只是在做她的分内之事而已。她不该有这些情绪。强行压下了脑海中的杂念,罗离不去理会秦翎儿的调侃,直接将谌京墨给她的东西俯身放到秦翎儿面前。
“公主要我将此物带给你。说——若是最近寂寞了,便用些,你会感谢她的。”罗离的语气平淡, 将谌京墨交代的事办完转身便想离开。
“怎么,王小将军今日的曲儿不听了吗?”秦翎儿低头看了一眼那小盒子便又抬头望向罗离,“还是…想让妾身陪您喝酒?”
被这句话激得皱了眉头,罗离回身望着秦翎儿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距离感,似乎是厌恶,又似乎是嫌弃,“不必。翎儿姑娘身份高贵,罗离消受不起。告辞了。”没再多留,罗离直接踩着窗边,又一次从窗子中离开了。
坐在银票中央的秦翎儿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眼中满是虚无的冷然。罢了,无所谓。这大概就是她的命了。谁愿意违心陪笑,在这烟酒之地当个艺妓?但谌家给了她安身立命之所,这便是她的使命与任务。
罗离的眼神她怎么会看不懂?
但青楼里的人本身就没有什么差别。她秦翎儿,也不过是其中最有姿色的那一个而已。被称上一句“花魁”,捞的银子多些罢了。她确实很脏,被数不清的人碰过摸过,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怎么还会要求别人珍惜她?
唇角的笑容有些苦涩又有些嘲讽的意味。手中的银票被随意甩下,银子?还不如能来个人陪她说说话,聊聊天,哪怕让她逗弄一下都可以。大概就如谌京墨所说,她每天的日子枯燥无味、平淡无奇,她寂寞了。
谌京墨送的东西她不打开都能知道是什么。她送了宇文祎春宫图,谌京墨自然会以春|药回敬。
春|药?她即便是用了不是也要一个人强忍到药劲过了吗?谌京墨这次失算了。这玩意儿对她没有任何杀伤力。可不如那一本画册带给她的影响力大。
回到公主府的罗离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心中莫名的烦躁。那一百万两银子可基本上是她所有的积蓄了——皇后和殿下这么多年来给她的俸禄和赏钱,她竟然一个冲动之下就全砸给了秦翎儿?一个只有三面之缘的女人?还是一个青楼女子。
罗离感觉自己很烦躁。这要是在北周她很想策马扬鞭,去城外的草原上跑个一遭。可这是南陈,她竟然连消解情绪的办法都没有?!在公主府的院子里原地转了几圈,依旧是毫无头绪。理x_i,ng上她知道自己不该对秦翎儿有什么负面情绪,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她冲动了,没错,她冲动了。
这么多年的情绪控制都白训练了,一碰到秦翎儿她就破功了。罗离很绝望。
这究竟是为什么?
一边忧愁一边喜。正享受着宇文祎服务的谌京墨此时舒服地趴在床榻之上。白皙的双臂裸露,交叠垫在下巴之下。一块毯子盖在背上驱寒。宇文祎修长的十指正轻轻按揉敲打着谌京墨纤细的双腿。
如果谌京墨的后脑勺上长了眼睛,她就会发现宇文祎的眼中是小心、宠溺、认真在交错闪烁。宇文祎手上的力度正好,不重不轻,按揉过得地方酸痛被纾解了大半。唇角上扬,谌京墨心中是十分满意的。
宇文祎总能让她感觉很舒服。
“秦翎儿前些日子送你那本书你看的怎么样了?是什么书?我为什么一直没在书房看到?”正按摩着,谌京墨冷不丁地开了口。
宇文祎一愣,手中的动作也随之暂停了一瞬。谌京墨立马感受到了她的惊慌与愕然。
“啊……是一本…一本画册。各…各地有趣的花鸟鱼虫的画册。”宇文祎感觉自己额头上开始冒汗了,这要是被公主知道了那是本……她可怎么办?她所有的技巧、姿势可都是从那上面学的。公主会不会再也不让自己碰她了?或者再也不让她上她的床了?
“哦…这样。那你拿来给我看看吧。残篇看完了,我最近没什么可看的书了。”谌京墨气定神闲地说着,丝毫没有说谎的虚假与慌张感。
“好…好…明天我去书房找来给公主。”
“嗯?就今夜吧,我还想看会书再睡。”
“可…夜…夜深了…那好吧,我一会儿去拿来给公主。”宇文祎放慢了手下的速度,她希望等她按摩完,公主已经睡着了,再想起来这茬的时候她已经找到那么一本花鸟鱼虫图册了。可惜,谌京墨还是谌京墨。有什么小心思能瞒过我们江楚长公主呢?
“好了,就按到这吧,可以了。帮我把那本图册拿来吧驸马?”打断了宇文祎的动作,公主一个侧身,侧卧在床榻上。妖娆美妙的曲线在毛毯下若隐若现。藕臂还托着下巴,明媚的凤眼带着好看的笑容直视着宇文祎。
宇文祎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答了一声赶紧跑去了书房,看看公主偌大的藏书库中有没有这么一本画册……然而,天不遂人愿。宇文祎没找到这么一本画册,她发现秦翎儿送她的那本画册居然也不见了?!天啊!这叫人看到怎么好意思!且不说她的脸面,公主的脸面就已经丢光了啊!
当她手指都已经绞到一起,回到屋中,就发现公主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脸上的笑容滴水不漏,摄人心魄。宇文祎心中咯噔一声,硬着头皮开口了。
“公主…那…那本画册我找不到了…”
轻笑一声,丝毫没有恼怒的迹象。她的手一扬,赫然一本画册出现在她手中,“你要找的是这本吗?花鸟鱼虫?”
公主手里握着的不是那本画册还能是什么?宇文祎的眉毛立马耷拉下来了,嘴角也跟着撇下来了,“公主…我错了…我不看了…我以后绝对不看了!”
笑容更叫明艳,谌京墨手中翻动几下,盯着宇文祎的眼中笑意更盛,“别啊,驸马爷学得多好啊。怎么就不看了?”
因为都学会了啊。宇文祎心中暗道,可她不敢说。“嗯……太粗暴了,那样不温柔,公主会疼。我可以让公主既不疼,又爽,又飘飘欲仙、如临仙境。所以不看了。”说完宇文祎的嘴角还不可自抑地上扬。想想就很美好,那可是公主啊!最美的女子!她的娘子!
臭流氓!谌京墨手一甩,画册直接朝着宇文祎飞过去。
“今晚你睡地上!”
谌京墨当然舍不得真的让宇文祎睡在地上,但宇文祎却真的让谌京墨既不疼又爽了。日子过得美滋滋的,手指也更加灵活。宇文祎每天都异常开心,嘴角都可以咧到耳朵,ji,ng力也是十分的充沛,日里也勤于习武s,he箭,夜里更是夜夜驰骋。连带着谌京墨锻炼得体力也好了不少。
两人现在看起来都是荣光换发的。谌京墨原本冰凉的小手现在也温暖了许多。这大概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水ru交融吧。
这日刚刚舞完剑的宇文祎身上汗淋淋的,连衣服都被打shi了。她胡乱拿手背抹了一下,就叫了罗离备热水她要洗漱一番。
坐在梳妆台前的谌京墨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刚迈进屋门正在宽解外衣的宇文祎。白皙的锁骨在里衣的交领处显露,明显好看的锁骨引人注目。
看到她的视线投来这人还扬起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谌京墨抿唇轻笑,起身要接过她的外衣搭到架子上,又拿了块毛巾为她擦汗。却在看到那人正放在衣襟处动作着的——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谌京墨停住了动作,偏过了头。
该死,她竟然脸红了!宇文祎的手修长而有力,她竟然不可抑制地开始无尽地浮想连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女票小可爱给我查的错字 嘻嘻嘻,公主的原型就是她233
第五十七章
中秋之后没多久便又是公主的生辰了。关于礼物, 宇文祎是肯定不会让谌京墨知道是什么的。当然还是惊喜更让人欢喜了。
公主的生日在秋日。南方的四季看不出太多差别, 秋日的温度与夏日相差也并不多。近些日子因为公主的生辰晚宴, 安雅一直忙于参与宴会的布置;宇文祎就更不用说了, 一直在偷摸着准备给公主的生辰礼物。
虽然平日里两人会一起抚琴谈诗,下棋品茶;宇文祎也会时不时的为谌京墨做几顿饭。但自从两人从北周后一直没有机会去建康周遭转转。宇文祎没能再多瞧瞧南陈的美景, 谌京墨也没有再吃上烤野味。
所以两人就商定了待谌京墨生辰过后,要再出去游玩一段时间。借着秋日剩下还算温暖的时光, 去赏一赏江南依旧葱郁景色。
这天, 终于到了公主生辰之日。安雅仍旧被陈帝抓去在当苦力;凝雅去主衣局取来了谌京墨、宇文祎晚宴时的衣服, 和罗离正在分别侍候两人更衣。
而秦翎儿身份隐秘,不能亲自前来公主府, 更不能参加晚宴。只要她还是逸品居花魁一天, 她便会受到这个身份限制。所以当秦翎儿的飞鸽落在谌京墨指尖时,谌京墨唇角上扬,凝雅俯首帮谌京墨整理着衣领袖口, 已经穿戴整齐的宇文祎在桌前支着下巴看着谌京墨笑得傻呵呵的。
只有罗离一瞬间脸都绿了。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她左顾右盼环视一周也不知道安雅在哪里。所以……
她再次来到了逸品居。
站在写着逸品居三个大字的牌匾前她的心里真的很苦。为什么安雅每次都有事儿?为什么陈帝老让安雅去当苦力不让她去?为什么凝雅不会武功?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她的命也太苦了吧!九皇子殿下竟然也不替她说句话!公主说让她来, 殿下也眯着眼睛笑着点头。
心里苦, 真的心里苦。更苦的就是, 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面对秦翎儿。
所以她踩着锦靴,在逸品居门前徘徊了许久也没迈出那一步。她也不敢再爬窗了,万一正好坏了人家的好事,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呢?罗离心里苦了吧唧的,又酸不溜丢的。
路人看到一个白皙清秀的公子在青楼门口晃悠来晃悠去, 面色还十分沉郁纠结。都在伸着脖子观望着,以为会有什么好戏上演。老鸨来到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上次那个霸道小将军此时正在门口踱步徘徊,周围人群是不是扭头等着看戏。
被上次罗离的暴力手段吓到,老鸨直接谄媚地迎了上来。
“哟,小将军,您又来了啊?是来找翎儿姑娘的吗?她最近这段时间可都被您包下来了,您来了直接进去找她便可,”老鸨身上浓郁的香气让罗离不禁皱了眉头,老鸨却浑然不觉,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巧够让门口的老百姓们听到,“您没来的这几日,翎儿姑娘想您想得紧。她可听小将军的话了,哪来的客人都没有接。”
罗离心中隐约的是开心的情绪,但她的脸更绿了。这老鸨说的都是些什么?生生地把她和秦翎儿说成了郎有情妾有意,世家郎将属意青楼花魁?
她仿佛听到老鸨说这些话的时候身后人群中发出了惊讶的低呼,逐渐地还响起议论声。她都能想象出这个故事会被一传十十传百,借着秦翎儿的名气传得满城风雨。罗离抿唇。对不起了王成梧,你要出名了,你会被秦翎儿的迷恋者们追着砍的。
不想再被人观望,罗离赶紧进了逸品居,直接朝着秦翎儿的房间走去。秦翎儿有没有再接客她不关心,她也没有想要包下秦翎儿的意思,她其实现在还很想把那些银票要回来,那可是她多年的积蓄啊……她r_ou_疼得很……
深呼吸一口气,她叩响了房门。
“进。”轻柔悦耳的声音传来,罗离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推开房门,四目相对,刚从书桌前起身走向门口圆桌的秦翎儿怔住了。
秦翎儿先转过了头去,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东西在这里,劳烦了。”说着走到了圆桌旁坐下,桌上赫然是一个方正的木盒,雕刻ji,ng致。
空气中是无法言说,二人又心知肚明的尴尬与沉默。罗离抿唇,她想直接拿上东西就走,但秦翎儿修长的脖颈和低敛眉目间故有的美艳让她迈不开步子。她想说些什么,但嘴像被黏住了一般,怎么张都张不开。
她知晓是她的错。她没有权力去干涉别人的生活,更没有权力去评判他人的生活。但话已出口,木已成舟,她没有挽回的机会了。攥紧了拳头,她走向桌边,将木盒抱在怀中。秦翎儿并没有看她,只是自顾自地品着茶。
她也没有再看秦翎儿,只是在她低头拿盒子的时候秦翎儿那羊脂白玉般白皙好看的手直接闯进了她的视野,进而是微微起伏的胸口,衣襟处ji,ng致的锁骨,瘦削的下巴,她不敢再看,连忙别过头去,直接就要跳窗仓皇逃窜。
但一道声音止住了她,“代我向她道声,生辰快乐。谢谢。”那声音轻柔缥缈,情绪淡淡。听在罗离心上却十分的难受。秦翎儿的表现无可挑剔,毫无破绽,但她就是觉得秦翎儿的情绪并不高昂,甚至还十分低落,隐约还透着些寂寥的孤独感。
罗离回头,纤长的眼睫毛在秦翎儿的眼下打出一片y影,她看不到她眼底的情绪,但能看到她嘴角那抹毫无情绪的淡笑。罗离感觉自己的心在抽痛,可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开始脱离控制,因为她的目光黏连在秦翎儿脸上无法移开,因为长时间的沉默和注视秦翎儿终于诧异地抬起头——
因为,当那双明媚的眸子撞进她的眼中,罗离鬼使神差地开口了,“对不起。我出错价了。一百万两不够,多少都不够,你的美是无价的……你不该属于任何人。”
说完她扭头直接踩着窗边,再次离开。独留下一个背影,和秦翎儿追随她背影而去的呆滞眼神。
良久,秦翎儿唇角上扬,一抹温柔的笑意荡开。她听过太多夸她的话了。倾国倾城、绝色绝世……她也知道自己的美……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的夸奖如此开心,心间似乎还有温暖在流淌着。
窗外的罗离飞速地往公主府狂奔着。呼啸的风从她耳边吹过,但她的脸颊依旧滚烫。天哪!她刚才是说了什么傻话!真是羞耻……“你的美是无价的”……天哪,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啊!秦翎儿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罗离欲哭无泪。
不说憋着难受,这一说,更难受。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啊……百思不得其解……她不会是得了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怪病吧?赶紧摸上自己的手腕……没毛病啊……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罗离赶回公主府时,宇文祎与谌京墨早已进了宫。她将秦翎儿给的东西放在公主屋内的圆桌上。合上房门,远处一声鸽鸣,罗离回头,白鸽落在她手臂上,腿间束着一抹猩红色。罗离心中一紧。
宇文祎与谌京墨是手牵手,散着步回来的。她们让车夫带着凝雅先一步回来,她们则享受着月下的二人时光。谌京墨靠在宇文祎的肩上,宇文祎将谌京墨的手握在手中,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指。两人轻声地说着话,诗词歌赋也好,日常琐事也好……此时的两人就像最平凡最普通的小夫妻。
没有什么家国天下的责任,也没有什么天家恩怨的争斗,只是最真挚纯洁的情意。
天空中是繁星点点,月挂柳梢。宇文祎蒙着谌京墨的眼睛走进房门。
“到底是什么啊?我可以睁眼了吗?”谌京墨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宇文祎非要蒙着她的眼睛再让她进屋,说是有什么小惊喜。
“马上马上,”一手捂住谌京墨的眼睛,一手推开房门,“吱呀”一声……宇文祎轻笑,放下手,“阿墨,睁眼吧。”
缓缓睁开眼眸,是一地烛火。无数的烛火跳动着,被摆成了好似爱心的形状。原本放着的圆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层叠的圈圈烛火内的一方木盒安静地躺在一块毯子上。谌京墨心中是阵阵暖意流淌,她握紧了宇文祎的手,眼神在烛火的映衬下愈发柔和炙热。
看到谌京墨如此开心,宇文祎眼中的笑意又多了几分。她牵着谌京墨的手,帮谌京墨提起裙摆,两人走进了烛火内圈,方盒的面前。
“快打开看看。”宇文祎转头看向谌京墨,笑弯了的眼中满是宠溺。
谌京墨点头,松开了宇文祎的手,打开木盒——一把团扇躺在红绸之上——扇面上是一对相依的人影,一个高些,一个矮些,相偎相依,周遭是飞舞的鸟儿和垂叶的树木——左下角是一行小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轻轻抚摸着扇面,这笔触,一看便知是宇文祎亲手所作。谌京墨转身环住宇文祎脖颈,鼻尖对着鼻尖,唇角笑意相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轻轻地道,是回应,是许诺……
回抱住谌京墨,宇文祎低头,将两人的距离再度拉近。
吻落,屋中的温度又高了些,荡漾着甜蜜……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挺甜的噢?且甜且珍惜哦~
今天是自己查的错字……因为女票小可爱去了n_a_ai家,心里苦,比罗离还苦。
另外,昨天的评论都是她回复的……捂脸。
第五十八章
合上房门, 宇文祎从屋中走出来。凝雅在侍候谌京墨沐浴。终于等到宇文祎的罗离从一旁黑暗中闪出。
“殿下, 皇后来信, 加急。”罗离的声音有些低沉, 猩红色的信纸在黑暗中依旧鲜艳。
宇文祎抿唇默然。猩红色的信纸,是她与母后定下的暗号——非有十万火急之要事不用——这也是母后第一次给她寄来猩红色的密信——说明长安出事了, 出大事了。
眉头紧皱,宇文祎展开信纸。
“皇帝病危, 老十调兵, 生死攸关。开弓没有回头箭, 考虑清楚。”
父皇病危?!父皇怎么突然生病?!她的视线在密信上转了好几遭,这笔迹确实是母后无疑。但她离开之时父皇龙体还康健, 这短短不到半年时间父皇怎么会突遭病魔侵扰?!
父皇病危, 宇文阐调兵……她若是再不回去,她与母亲的x_i,ng命便都要交到阎王手里了。信纸被她捏在手中,皱成一团。她没有时间了, 她要立马回去。刚想转身交代一旁的罗离备马赶路,余光就瞥到屋中明亮的烛光。
心中一沉……公主……她的阿墨……她该怎么办?她先前一直没有收到其他密信, 让她误以为长安安定, 一切顺利, 她在静待罗坤搜查的结果。但如今这么一想,显然是宇文阐加快了手中动作,母亲很可能此时被困深宫,万难之时终于寄出此封密信,才终于让她知晓了长安之危。
她们被宇文阐打了个措手不及。若是父皇垂危的关头宇文阐兵临城下, 直接谋逆篡位,谁有能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阻止他?即便是她回去也不敢说百分之百。虽然有王氏协助,但王氏是戍边将门,能调来援助的兵马也十分有限,所以皇城之内空虚,她又没有禁卫军的号令之权。
所以此战,在宇文阐这一招之中,从满赢被逆转为将败之局。一个不慎,她与母后、王氏,已经站在了生死边缘。她这一次回去,便如同请君入瓮。她不回去,母后会亡,她将面临半生的追杀;她回去,她可能会同母后一起亡。
但她是必须要回去的。即便是死局,她也不能让母后一人承担。母后此封密信没有写明让她回去几字,是要她考虑——回与不回,如何破局,和——公主的去与留。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面临这一天。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将公主拉入这种死局……她以为自己最多只是将无辜之人强行拉入局中……然后最后走向权力之巅……她想过公主陪自己走上皇位……她想过公主母仪天下……却没有想过公主陪自己一起成为刀下冤魂……
她不能,她不愿,她绝不会。公主要好好活下去。即便没有自己,不……可能没有自己,公主才会活得更好,至少不用掺和这夺嫡的血腥争斗。她现在自身都难保,怎么能再让公主陪她涉险?
她不能让公主陪她一起走。所以……也就是说……今夜,是她留在南陈的最后一晚……她此去前途未卜,如果不幸……或许就是此生她与公主可以相见的最后一次了……
甚至,即便她成功了,她登基了……她与公主此生应当也是无缘了。她不想公主等她,如果可以,当作她从没出现过,是最好了。
嘴唇动了动,宇文祎感觉异常干涩而僵硬,“父皇病危,宇文阐已经开始布兵……收拾东西,通知罗艮,天亮前出发。让罗兑……留在这里照看。”每一个字仿佛都消耗着她不少的力气,说完她甚至不能站立,直直地就要倒下。
罗离赶忙上前接住她,殿下眼中的绝望让她看得心中直痛,“殿下……”
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宇文祎深呼吸几口气将气息调匀,挣扎着站直,“去吧。”
单薄的背影在苍白的月光下更显凄凉,罗离默然,最终也只是低头称了声“喏”,便转身踩着轻功走了。
最后一件首饰除下,谌京墨敛住衣衫,走向床榻。吱呀一声门房开合,宇文祎脸上是温和的笑容,眼中是笑意盈盈,如同星光闪耀着柔光与爱意。散开青丝,除下外袍,手指翻动,里衣敞开,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
谌京墨挑眉,侧卧在床榻之上,看着今夜这个格外魅惑妖娆的人儿一步步走近。
宇文祎轻笑,一个翻身,钻进锦被,直接翻身跨坐在谌京墨胯上。她的手指在谌京墨胸口处隔着衣襟打转,眼中明亮,唇角上扬,“阿墨,你会不会离开我?”
“不会。”没有一丝犹豫,谌京墨淡淡开口,平躺了身躯,下巴微扬,唇角柔和。
“如果我离开你呢?”宇文祎的声音很轻,语气轻巧,唇角依旧满是笑意,眼中也是星光点点。
“就当做你死了,不曾出现过。”大手搭在宇文祎的双腿上摩挲着,谌京墨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凤眼中盛满认真与专注。
闻言宇文祎唇角的笑意愈发浓烈,眼角眉梢也因为笑容的绽放而变得愈发妩媚妖娆,“那我可不敢瞎跑了……舍不得这么美妙的人儿,”俯身,双臂撑在谌京墨头两侧,低头一个吻落在额头,逐渐下移,鼻尖相抵,气息缠绕,宇文祎双唇微启,语气轻柔魅惑,“一辈子这么长,我们要珍惜每一天…每一次……”
“阿墨……要我。”主动将双唇送上,宇文祎腾出一只手拉着谌京墨的手往下送。
她这次吻得轻柔,缓慢,而认真。双唇好似画笔,要将谌京墨的每一寸都描绘下来。
今天的宇文祎有些奇怪,但逐渐升温的空气和宇文祎的热情引诱让她无暇思考。她看着宇文祎在自己的指尖面色潮红,直达巅峰,像一朵终于绽放的月季花儿……绝世的妖娆与明艳……一次又一次……今夜的宇文祎体力格外的好,要了一次又一次……又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即便是这样,最后依旧是她认输地先靠在宇文祎怀里沉沉地睡去了。迷蒙之间她感觉脸上冰凉点点,唇间温暖……一阵冷风进入,她裹紧了被子……为什么突然这么冷?为什么……
眼前明亮,谌京墨睫毛轻颤,墨色双瞳逐渐显露……她像旁边摸了摸,没有人?宇文祎呢?她侧过身子,揉了揉眼睛,房中也没有宇文祎的身影。可能是在舞剑或是在厨房里忙活吧。唇角轻扬,谌京墨掀开被子离开了床榻。
刚想开口唤凝雅来洗漱,谌京墨的视线却被桌上的信笺吸引了视线。心中没有来地咯噔一声……抿唇,她还是走上前去……
“长安危机,此去凶险,如你所说,就当我死了,不曾出现过。对不起,我食言了。宇文祎书。”
“啪嗒”……信笺上大大小小的泪痕显现……谌京墨的手都在颤抖。宇文祎你这个混蛋……说好的白头偕老……说好的一生一世……你居然就如此一走了之?!她不在意什么苦难艰险,也不惧怕什么夺嫡之争,你怎么可以连意见都不征求一下就直接不告而辞?所以你说要珍惜每一天每一次……所以你主动献身……
眼眶不断被泪水模糊,谌京墨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信笺已经被攥皱。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在桌边。桌上俨然还有一张纸页……谌京墨眼中尽是嘲讽之意,不让她涉险,不让她参与,不让她选择,甚至连休书都给她备好,休驸马的理由还是驸马身有隐疾,品行不端……
呵……谌京墨唇角上扬,为什么从来都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口口声声地保护她,照顾她,可连她的意见都不过问一句就自私地做出了选择。刀绞般的疼痛在胸口不住地扩大,谌京墨死死地揪住自己的衣襟,唇瓣上也泛着浅白色的牙印……
只有低低的啜泣声和不断掉落的眼泪让此时的她看出了些生机。
突然——“噗”——一口甜腥从唇齿中吐出,谌京墨的身子直接顺着桌边倒下,伴随着“哐当”圆凳倒地……门房响动……凝雅的惊呼……
谌京墨唇角血迹流淌,眼睑无力地落下……遮住眼眸……
就如此吧……
休书依旧安静地躺在桌上,带着猩红色的血与干涸的泪痕……
日头起又落,长安城门终于近在眼前。宇文祎一行三人一路小路穿行,快马加鞭,跑死了一匹又一匹马,月余的路程硬生生地压缩到了十天。
“驾!”宇文祎轻喝一声,马儿脚步加快。十天的风霜仿佛在她脸上留下了许多痕迹,双唇紧抿,眉头紧皱,双眼无波,星光仿佛在一夜中凝结了,凝结成了寒冰……宇文祎周身萦绕着霸道冷然的杀意。
长安,她宇文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虐虐了
第五十九章
一路不眠不休, 偶尔靠着树干休息, 宇文祎的眼下已经熬出了乌青。罗离罗兑两人亦然。
长安城门已经紧闭, 但宇文祎令牌一亮, 他们畅通无阻,直接进入了未央宫。因为一路抄的小道, 人迹罕至,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公主那边意想之中又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有关她的消息放出。
没有休驸马, 没有驸马逃遁, 什么都没有,一切就好像没发生一般。
所以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或是埋伏, 宇文阐对于她的归来毫不知情。此时休整一番坐在椒房殿内, 王皇后对面的宇文祎垂首,默然。公主的无言对匆忙赶回的她是最大的帮助。但这份厚重的帮助与情意却让她心如刀割,即便她如此胆怯, 如此不负责任又言而无信,她却依旧被公主理解着……保护着……
黯淡无光的眼底是最深沉的痛楚。她这辈子, 大抵也就如此了吧。她失去了她此生惟一的光亮。
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从王诗尔唇齿中溢出。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 所以, 终究,难道还是她错了吗?如果当初的她没有因为那一块玉佩的赠予而将家族重担挑在肩上?如果她当初随那个人远走高飞?如果她不是皇后?
可惜没有如果。如果她不是皇后,那便没有宇文祎;如果没有宇文祎,那便不会有这撕心裂肺痛不欲绝的抉择。不,她不后悔。情爱于她而言, 大抵还是没有那么重要吧。
但祎儿不同,祎儿是她最珍重的存在。
抬手,轻轻抚上宇文祎的脸颊,“祎儿……”她的祎儿真的很好,她比自己好。比自己优秀,比自己真实,比自己要更有血有r_ou_,有情有义……她珍视情谊……她心里可以有一个人……
宇文祎的睫毛颤动,她覆上王诗尔的手,语气低缓,费力地在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母后……我会打败宇文阐,我会走上巅峰……我会成为盛世明君……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只是…赶路累了,一会儿便好了。母后…母后同我说说这些日子的情况吧。”
王诗尔心中苦涩,她的祎儿还如此懂事……比她更懂事……小半辈子过去,王诗尔自认为看人看事看得很清楚了,该经历的爱恨情仇跌宕起伏她也都经历过了。但此时宇文祎心中的疼痛她却也只能感受个五分。当初她决然地离开那个人,心中也痛过,只是很快,她成为了当今周帝的发妻……
那个人于她,大概也只能算一段人生经历吧。她心动,但不眷恋。她喜悦,但不留恋。所以她的痛只是从心间划过。宇文祎动心动情眷恋留恋迷恋,这般痛苦她无法体会,甚至都无法想象。她尊重情爱,可以加以利用,但并不真的懂得。
所以她心中艰涩。为什么她的祎儿这么懂事?懂事得让她心痛。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人生没有回头路,她们,都错过了。
将宇文祎的手拉到小桌上反握住,王诗尔抿唇,眼中神色变幻,最终归于平淡。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讲述——
“自你离都后宇文阐便开始了大规模的动作。但宇文阐做得实在太过隐秘,他绕开了所有与王氏、与你,有关系的将领,借由十皇子妃的关系联络了东境的蒙玄将军,罗坤当时什么也没有查到,一封信件都没有截到,因为他与蒙玄根本不会直接通信。每次都是由十皇子妃孙梁雨和住在长安的蒙玄妻子吴婧媛联络的,不是吴婧媛写信给蒙玄,便是借着探亲的名义传话。”
宇文祎闻言一把拍在额头上,“是了!孙梁雨怎么会突然和吴婧媛关系如此密切?原来是因为这个!天哪,我居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让罗坤查来查去,把淑妃和宇文阐都搜遍了也没查出任何东西。被他乘了先机!”
压住宇文祎的另一只手示意她冷静,王诗尔继续道,“我们都以为宇文阐会继续等,因为他需要很长的时间筹备兵马。但东境数十万军马,他只需要和蒙玄商量好便可。他再需要的便只是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了。如果可以光明正大,他当然不会选择逼宫谋反。”
“所以,淑妃开始给皇帝下毒。无色无味,不会立即见效,每日一点,日积月累,皇帝终于在二十天前病发了。他本以为这是他的机会了,所以他行动了,他封锁了未央宫。他在宫外布置了大量人马,打捞一切进出的密信。”
“皇帝多大的人了,这些把式他当年都玩烂了。宇文阐的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病危之事你不在身侧,身边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太子和宇文阐。传位太子,他便逼宫;传位于他,便可名正言顺地登基。可皇帝……”
说到这,王诗尔突然叹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宇文祎,“皇帝选了你。我当时被断了一切对外联络的手段,无法和王氏接触,无法和你联络。是他找到我——他要我密信于你。用每日会被送至乱葬岗的宫人尸体将密信运出。罗乾戴着人皮面具,敛了气息,被他的人手送到乱葬岗,将信鸽放出,才有了你看到的那封密信。”
王诗尔的眸色深重,直直地凝视着宇文祎。宇文祎惊讶地嘴都有些合不上,眉间满是疑惑,“父…父皇?”
“是。”王诗尔点头。声音虽然低沉,却是十足的肯定。其实她也很疑惑,宇文赟会做出这种选择她不意外,因为祎儿绝对是他这些皇子里最适合继承这个皇位的人选。但在这个时机……这个举动……就让她十分疑惑了。
难道,宇文赟比她想得要圣明豁达大度许多?
“我也没有想到他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将你叫回来。但如果不是他这一招我们已入必死之局。或许……你父皇的心中,一直装着的都是家国天下和江山社稷吧,”顿了一顿,王诗尔轻轻拍了拍宇文祎的手背,“休息一下,我们去见一见你父皇。他现在虽然身体不行了,但不愧是在夺嫡路上厮杀上来的人,头脑还不糊涂,身边都还是他的心腹。这种城府,宇文阐再修炼十年都望尘莫及。”
思索着周帝的举动,宇文祎手指在下巴处打转,她轻轻点头表示应允。
日头低落,宇文祎此时正跪在宇文赟龙塌边。王诗尔坐在床尾,目光深邃而复杂。眼前这个虚弱的人儿便是与她一同走了这些年的……那个夫婿。她说不清此时的自己心里到底什么感觉,还像还是有一些哀伤存在的吧。
“父皇……孩儿不孝,孩儿回来得太晚了……”看着床榻上一头白发,面色枯槁,仿佛一夜之间苍老而丧失了生命气息一般的周帝,宇文祎还是觉得心中疼痛。纵使天家无真情,可对自己的父皇宇文阐又怎么能下此毒手?她离开的时候父皇鬓角可还有墨青色黑发踪迹的中年样貌。
“小九……小九……”听到宇文祎的声音,宇文赟枯瘦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出锦被。
“父皇,孩儿在。”宇文祎连忙用膝盖向前蹭了两步,握住宇文赟的手。
“小九啊……你终于回来了……父皇等了你好久好久啊……”宇文赟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抽干他的气力,“小九……你知道父皇为什么……要赐‘祎’……于你为名吗?”
“小九不知……”其实周帝同宇文祎的关系就像所有天家父子一般,不远不近,不浓不淡,都说她自幼受宠,可在她年幼锋芒毕露那些时日周帝对他宠爱也只是多过问了几句她的学业,多赏赐了她些玩物墨宝。像今日这般近距离接触的交流谈心却也是第一次。
这迟来的父爱让宇文祎红了眼眶。
“祎同一……你与阐儿同日出生,我却赐‘祎’于你……一统天下,这是阐儿……淑妃……各种人……对此名的理解……或许,你可以问问你母后,她一直也以为父皇是这个意思……”
“咳咳……”咳嗽声仿佛是从宇文赟的胸肺传来,一阵咳嗽带的五脏六腑都在震颤。宇文祎赶忙上前为他顺气,连原本坐在床尾的王诗尔也移到了床头,手中还端着一杯水。宇文赟喝下后摆手,示意两人无事,便又开始了叙述。
“但其实……他们都错了……那么多的‘一’,为何非是一统天下呢……你还那么小,我又怎么能……放心将江山的重担全放于你的身上?”
他的声音缓慢,说起来十分费力。王诗尔闻言睫毛是几不可见的颤动,平淡无波的双眸渐渐凝起了其他神色。墨色重染的眸子紧紧地锁在宇文赟的脸上。
“为何不是……一如既往……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大家可能都不太喜欢这个转折。但这个情节,包括后面的许多情节,都是我早就设想好的。关于公主的人设,大家放心,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以及……无论发生什么,本文大写的he啊,千万别担心。
第六十章
这话如同天边一道巨雷, 直直地炸开在王诗尔的心间。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宇文赟。宇文祎嘴唇张了张, 没说出什么话, 她的目光在两人中移动了几遭。母后常年平淡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纹, 眼中神色变幻;床榻之上的父皇……那有些污浊的双眼中竟然有丝丝点点的无奈与……痴情?
“你母后从来不知道……”宇文赟自顾自地说着,就仿佛并不知道王诗尔就在他的身侧, 就仿佛只是将死衰老之人在对子孙讲述自己的过往之事、爱恨情愁,“……当年那么多的女子……等着朕娶……就连王氏……也不只她一个嫡女……可朕却独独选择了她?不是因为王氏……也不是因为她的计策……只是因为……她是她……从朕见她的第一面……”
“就爱上了她……无可救药……无法挽回……”
“那个名满大周的……汉族将军……王氏七小姐……王诗尔……”
“天下那么多的女人等着朕……朕怎么会……偏偏就看上了她呢?朕也……无能为力啊……你母后……是一个情感淡薄的人……朕知道, 她不爱朕……无论多久……穷极一生……她的心里也不会有朕……皇子、太子……皇帝……她的心里谁都没有……”
王诗尔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眉毛皱起, 成了一团。宇文赟没有说错。她情感淡薄,心x_i,ng凉薄, 攻于城府。即便是在自己的孩子面前, 王诗尔也没有一丝一毫可以反驳的地方。
“可爱情大概就是如此吧……朕不恨她,也不怨她……我们只是……都不够幸运,没有那个命……人得到了些什么, 便该舍弃掉一些东西……祎儿……小九……”宇文赟费力地转动着头,宇文祎赶忙再凑近些, “要坐上这个位子……你注定会失去很多东西……”
“父皇叫你回来……因为不愿她沦为阶下囚、刀下魂……也因为……你适合……你可以……走上这个位置。”
浑浊的双眼中闪现出一丝光亮, 松弛的脸颊也挤出笑意, “孩子……别心软,别害怕……别犹豫,别迟疑……这椅子太凉,需要些热血……这天下太大,需要强者……”手中的手无力地垂下, 眼中的光亮也逐渐熄灭……最终归于无尽的黑暗与沉寂……
“父皇!”宇文祎紧紧地抓住那只还带着温热的手,“父皇!”床榻上的人儿还穿着龙袍,明晃晃的黄艳艳的,却再也无法看到云卷云舒,日月交替,四季轮回……终归是尘归尘又土归土……
眼泪终究还是从宇文祎的眼眶滑落。再稀薄的情意也有血浓于水的勾连,再凉薄的人x_i,ng也贴着滚烫的鲜血。王诗尔别过头去,不再看床榻上那个,她陪他走过一生的男人。她站起身背对着宇文祎,指尖在眼角不着痕迹地擦拭了一下。
压下心中的异样,袖中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转回身子,膝盖一软,她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声音凄凉,带着的是浓浓的哀伤与悲哀——“皇上——驾崩——”
随后是一片哭声、喊声、脚步声交织……一声又一声,从宫内到宫外,层层叠叠……皇上驾崩的喊声在长安各各角落响起……
宇文祎依旧跪在龙榻前。王皇后、嫔妃、皇子、公主、忠臣,从正武殿内跪到殿外。内侍长全连手中是金丝龙纹遗诏。
脊背笔直,头颅低垂,双拳紧攥,宇文祎耳边是自己规律的心跳声,和静悄悄的殿内交杂着的呼吸声……
“……诸葛亮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人臣者惟诸葛亮能如此耳。若帝王仔肩甚重,无可旁诿,岂臣下所可以比拟?臣下可仕则仕,可止则止,年老致政而归,抱子弄孙,犹得优游自适。为君者勤劬一生了无休息之日。《易》遁卦六爻,未尝言及人主之事,可见人主原无宴息之地可以退藏,鞠躬尽瘁,诚谓此也……”
全连的声音响彻大殿,耳中不绝回响……宇文祎身旁的宇文阐跪得亦是笔直。两人虽然谁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一个眼神交会,但都是绝不退让,志在必得的气势。
无形间,两人的斗争早已无法停止。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要么赢天下,要么输一世。
“……太祖皇帝之子,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
全连的话顿了一顿,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滞。跪在皇子公主间最前排的太子甚至已经抑制不住开始大口喘息了。
“皇——九子祎,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仿佛“轰隆”一声在天地间炸出惊雷。太子瘫软在地;宇文阐猛然侧头,身子气得颤抖,眼中爆出猩红的血丝,y狠决然之色尽显;其余皇子公主倒是没什么太多反映,大多也只是松了口气,开始东张西望。
双唇紧绷,宇文祎双腿使力站起,走到最前侧全连身前,手中撩袍,屈膝跪地,朗声说道——
“儿祎——接旨!”
“定不负父皇所托!仿效父皇之行,克己守礼,事必躬亲,忧国爱民。大周必将,一统天下!”
地板冰凉,宇文祎的头颅深深低下,跪拜三次之后直起上身,接过遗诏。全连将她扶起后率先跪倒,在地上一拜——“吾皇万岁!”
随后是她的兄弟姐妹、朝中众臣——“吾皇万岁!”
宇文阐直起身,眼中冰冷狠鸷,他的视线对面——宇文祎唇角上扬,居高临下,满脸的冰冷、嘲弄,与不屑。
这场对决没有结束,或许才刚刚开始。
周一五四年,大成三十一年,高宗宇文赟逝世,谥号宜,享年五十七岁,葬于定陵,传位于其皇九子祎,年号天和,时年二十。
新皇继位后十日,先帝皇十子宇文阐带兵包围未央宫,逼宫谋反。北周新君初立,北周陷入内乱,东侧北齐虎视眈眈。时值秋冬交替,北方突厥则趁虚而入,出兵压迫北周防线,将北周彻底逼入绝境。
内忧外困交加,此时还在承明殿批奏折的宇文祎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太阳x,ue上不住揉动。
脚步声响。是罗离端着一碗暖粥来了,“陛下,晚膳您就没用,稍微吃些东西吧。”连日来昼夜不停的忙碌让宇文祎又是日渐消瘦,本就立体的脸颊此时更是刀刻一般的深邃。
顺手将一本奏折放到右手边,宇文祎摇了摇头,唇角的笑容有些苦涩,“离姐姐,你知道我的。事情一天不解决,我就一天不会有胃口。宇文阐还在长安城门口等着取我的脑袋;北齐突厥都虎视眈眈。为了这些事情母后也不能安然歇息,你们便更不用提了。成梧表哥早被我派到北境,罗震、罗巽、罗坎也都去了,这才将将遏制住突厥南下的脚步,把战火阻隔在边线城池外。”
一声叹息从她唇中溢出,她靠在偌大的龙椅上,虚无感爬满全身。这个位置真的太累了……她的脑子里已经容不下自己了——母后、罗家八子、臣子、百姓……甚至是远在千里外南方的公主……她一直没收到罗兑的来信,也没有收到关于她的消息……
阿墨……你还好吗?你可曾想念我?又可曾恨我?
罗离看着眼前笼罩在明黄色龙抛下瘦削颓然的人儿心中自然是一阵心疼,她开了口刚想说什么,一只手却落在她肩上,阻止了她。回头,是太后,心下了然,她便低头退下了。
走近龙椅之上的宇文祎,王诗尔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开始为她揉捏。宇文祎下意识地浑身一颤,连忙回头,看到是自家母后脸上平淡无波但眼中满是疼惜。拉过自己母后的手宇文祎一脸无奈,“母后,这些事有离姐姐,你快回去休息吧。”
鲜少有情绪的王诗尔瞪了她一眼,“你都累成这样了母后还怎么休息?罗乾罗坤罗离都忙得团团转了,要不是抽空出来,方才来给你送粥的都不见得能是罗离。你先喝点粥,再说别的事情。”
宇文祎刚想那方才那一套说辞再应付王诗尔一次,但显然王诗尔不是罗离,她挑着眉头看着自家女儿,一副了然又不容置疑的样子。宇文祎撇撇嘴,好吧,那就吃呗。吃着本该香甜的粥此时却味同嚼蜡。看她扒拉完一碗粥,拭干净嘴,王诗尔开口了。
“宇文阐你打算如何解决?”
略一沉吟,宇文祎眉头微皱,深邃的双眸中满是坚决,“三舅和西面军的姜老将军还有三日便可抵达长安。但宇文阐显然不能再与我僵持下去,明日他应该就会开始逼城。城内禁卫军十万,叛军五十万。虽然人数差距悬殊……但扛三天,我想也不是问题。”
“不,这样太过被动。你手中虽然此时兵将少,但也并不是无人可用。”
第六十一章
“罗乾、罗坤、罗离, 还有禁军郎中令与卫尉、中尉, 都为可塑之才。身为人君, 懂得用人识人, 是你应当修炼的。即便人少,但将每个人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一定会给宇文阐带来一些损失,这样便可以减少你接下来三日的负担, 和守城将士的压力。”
宇文祎眉头打结, 低头思忖, 指尖在下巴处摩擦,“发挥到最大……罗乾、罗坤、罗离无论是单挑或是带兵, 能力都不差;郎中令李岭之前与他接触虽然不多, 但自我登基以来的表现看,为人正直豪爽,人也机灵, 有几分忠肝义胆的模样;至于卫尉、中尉,练兵时我见过, 倒也都如母后所言, 算是可塑之才。”
唇角突然染上笑容, 宇文祎显然是想到了什么。黯淡的双眼中仿佛是雀跃的光芒在闪动。她旋即坐起身子,招收喊道,“来人!”
内侍长全连立马快步小跑而来,“全连在,陛下有何吩咐?”
“郎中令李岭及卫尉、中尉来。”
“喏!”全连弓着身子退下了。
全连一退, 宇文祎指尖搓动,一个响指打出。两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影立马出现,跪在地上。本就在偏殿随侍的罗离也一席宫装,躬身行礼。
因为罗氏八子是宇文祎及王诗尔的贴身暗卫,所以他们只听名于她们二人;又因为是暗卫,所以他们多在暗中行动。只有罗离因为常年随侍宇文祎,所以被人知晓。至于其他七人……旁人就算知道宇文祎身旁暗卫的存在,也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身形样貌如何,更加无法捕捉他们的行踪。
大概……知道关于罗氏八子最多消息的便是宇文阐了吧。对手之间总是相互了解,甚至有可能惺惺相惜。所以当宇文阐看到自己营帐里那个仿佛被夜色包裹只露出双眼的人儿后,他能喊出“罗乾”两个字。
“怎么?明面上打不过,宇文祎让你来玩y的刺杀我?”宇文阐唇角讥笑,眼神中满是嘲弄轻蔑之意,“但是她没想到吧。知道你们罗氏八子厉害,我特意找了一帐子的人来招待你。怎么样,还算看得起你了吧?”
罗乾原本刺破了帐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宇文阐的床榻之前。但烛火明灭,刀光闪现,杀气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眼前明亮出现,他已经被宇文阐的人马包围,孤立无援地站在披盔戴甲的将士中间。宇文阐则穿过层层包围,缓步走到他的面前,一副运筹帷幄胜券在握的得意与骄傲。
罗乾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是在回应宇文阐的话。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又等待着……
宇文阐也不恼,不断地踱着步子绕着罗乾转圈,“你说,失去了一员大将,宇文祎会不会明天就跪下来向我求饶?跟我说她错了?她不该觊觎本就属于我的东西?哼……他不过是生得好了些,靠着他那不要脸的母后……才走上了这个位置。什么嫡不嫡长不长,都是一帮废物,太子那窝囊废就不说了。除了那张长得跟娘们一样漂亮的脸,宇文祎有什么能耐?他又有哪点比我强?”
“凭什么是她?凭什么父皇那个老糊涂选了她!凭什么大家都喜欢她!不公平!这不公平!说我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为了成功,为了皇位,这些又算什么?也只有我这样的人,才配坐上那个位置!宇文祎不仅长得像个娘们,人也像个娘们一样,窝囊!废物!这样的人,她不配!只有我这种顶天立地的真汉子,才配!”
他越说越激动,瞪着罗乾的双眼满是血丝。可罗乾依旧平淡而又冷漠,就连暴露在空气中的双眼也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动。他只是回望着宇文阐,双眼平静,气息平稳。
“呵,不用想了。你的主子不会来救你的。你只是她的一颗棋子,她这种窝囊废,什么也做不了。再派谁来,也都是送死。就连她,明天也会跪在地上求我饶她一条狗命。哦,还有她那个高傲自恃的母后,她们都会趴在地上,哭着喊着求我,放了她们,放了王家。但是我告诉你,这就是做梦,因为……我一定要亲手……杀死她们……亲手……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癫狂,可罗乾依旧不为所动。宇文阐停在罗乾面前,讥笑着凑近看着他,“你也知道她不会来的对吧?她不会来,你的那些个兄弟们也不会来。你就是她的一条走狗,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她就会抛弃你。所以你还跟着她做什么?你的忠心耿耿什么也换不来。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来我这里?她能给你的我可以双倍、三倍、多倍给你,她给不了你的,我也可以给你。对于自己的人我向来一视同仁,都是我的左膀右臂。”
真假掺半,这话罗乾根本没有过脑子地听,可宇文阐说你也不能不去听。他只是冷淡地转了转眼球,脑海中仿佛放置了一个在不断流动的沙漏,计算着时间。
罗乾油盐不进,宇文阐也不想再与他纠缠。轻哼一声,扬手就要了解了他,帐外却突然一阵兵荒马乱的躁动声。营帐的帘子被撞得掀开,一个人影直接扒开人群,跪倒在宇文阐面前,因为快速的跑动和事发的紧急,头盔都歪斜着没有扶正,身上还带着一股烟熏的碳味儿。这扑面而来的气息让宇文阐原本轻松的脸瞬间凝重正色。
“殿…殿下不好了!放置粮草的帐子走水了!烧了一大片!好多兄弟的帐子也都着了!您快去看看吧!”那名士兵的脸上好几块烟熏的乌黑痕迹。宇文阐闻言迈腿便要出去,却想起了身后的罗乾。
“好啊…原来宇文祎打的是这个主意。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呵…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和我那批粮草一起…化为灰烬吧!将他绑起来,绑到木桩上!直接烧死!就当做是为明日的大战祭天了!”手一挥,周围的兵将们立马上前将罗乾围了个严实,密不透风。宇文阐眼中是不屑与蔑视,还带着几分戾气。
帐帘掀开,宇文阐前脚刚要随着那名来报信的士兵踏出帐子,后脚眼前就是一片火焰的明亮和灼热的温度炙烤着他。两道人影从他眼前的另一个帐子上踏过,身形隐秘难测,转瞬间已经在他周遭的帐子间穿行了几个来回——他身后罗乾所处的帐子陷入了火焰。
“该死!又是罗氏!”脚下一个使力,他直接朝着人影移动的方向跃去。原本已经在追着人影跑的兵将们见他都已经行动了,便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朝着人影闪动的方向追去。
宇文阐脚下步伐变化,裹着黑色夜行衣的两个身影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卯足了劲儿,宇文阐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其中一个身影被另一个身影落下了,仿佛是轻功不济。宇文阐唇角上扬,想不到吧宇文祎,损了一个罗乾,你还得再折一个。
身后武功不错的兵将们也都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宇文阐一个前跃,五指成爪,向着眼前的黑影直直地抓去。不知道是风声还是衣袖声的体型,眼前的人影一个侧移,干净利落地闪过了他的攻击。他连对方的衣袖都没有碰到。脚下又是几个动作,那人影突然发力,直接没入黑暗,匿去了踪影。
再环视四周,除了追随着自己的将士,哪还有另外一个身影的迹象?狠狠地向着地上啐了一口,宇文阐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殿下,要不要派几个小队继续追?”身后一名将士躬身问道。
“追什么追?被人当猴耍了没看出来吗?你们谁的轻功有那么好吗还追?滚!滚回去扑火!”率先踩着轻功回到营帐的宇文阐看到的就是满地狼藉和一堆在地上哀嚎着的自己的人马。原先被围在中间的罗乾呢?化成蝴蝶飞走了吗?
“人呢!罗乾呢!你们这群饭桶要你们何用!这么多的人连一个人都看不住?!”火势还在不断蔓延,空气中还弥漫着烧焦的碳味与难闻的烟熏的味道。一脚踹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的身上,宇文阐内心的火气完全无法消减。从腰侧抽出自己的佩剑,手腕一抖几个剑花闪动,空气中瞬间又泛起血腥味……
看着忙碌着跑动着灭火的将士和仍在燃烧的火焰,宇文阐的牙齿已经要咬碎了。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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