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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云暮 作者:春风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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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忠点点头,面色微沉,说道,你做的好,过些日子,有头有脸的客人都到了府上,她趁机闹起来,我这大半辈子的名声,都叫她弄没了。
陈之敬笑道,舅舅勿要生气,本就是她该先出阁,却要四妹抢她一步,她脸面上难看,等吴公子安顿好些,迎她过门,她也不会再闹。
宁忠笑道,也就你制的住她,也好,等她成了人妇有了孩子,便会稳重些。
说罢将侯世达手中的账本递给陈之敬,说道,舅舅老啦,这些个东西,也没心思看了,你快些接过手去。
陈之敬微一推辞,便将那册子接到手中,宁忠很是满意,大笑道,从此以后,咱俩换换,你挣钱来养家,舅舅在家中养花逗鸟,等着抱孙子。
陈之敬笑道,舅舅贯会说笑,这好些事情,舅舅怎能不管了,叫我出去被人欺负。
宁忠嗔道,整个北地,哪个敢不把你放在眼里,都要仰仗咱么宁家过活,你慢慢做,不会的来问我,早些接手,早些让我过些快活日子。
说罢又叹道,姐姐也望着你早日大展拳脚,扬名立万,她泉下有知,定要夸我。
陈之敬含泪道,舅舅又提这些伤心事。
宁忠背过身去,擦了擦湿润眼角,转过脸来笑道,喜庆的日子,不说这些事儿让你分心,你这些日子在家中走动,别去诗兴院里,传出去让人家笑话。
这宁诗兴,便是宁府四小姐,比五小姐宁诗兰大了几岁,碧玉年华,将将十六,性子敦厚,早就定下许给陈之敬。
宁忠那日回来,生怕陈之敬不安分,让他快快娶亲,好定下心来。
陈之敬也怕夜长梦多,左右守了近一年的孝,旁人也不尽知他底细,便一口答应下来,叫宁忠安心将宁家交到他手上。
二人自从梁家镇回来,对此事简直是一拍即合。
陈之敬听了宁忠叮嘱,连连称是,正说着,又有几个管事的丫鬟捧了酒水宴席单子,请宁忠过目。
宁忠随手打发了,叫她们拿去给夫人瞧,只管拣最好的来,定要办的热闹气派。
陈之敬为了避嫌,只能笑而不语。
忽听屋外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笑嘻嘻说道,好大的手笔,还是免了罢。
132.
屋中众人闻言,都是吃了一惊,转头向窗外瞧去。
只见繁星闪烁的夜空中,高墙上不知何时立了一个少年,一身白衣飘飘,赤着双脚,披散的黑发在晚风中轻轻舞动。
这少年面容娇俏,嫩的能掐出水来,一双美目晶莹剔透,顾盼生姿,此时正望着他们。
侯世达大惊失色,刚想叫护院将这人拿下,却被宁忠斥退,将所有人赶出院子,单留下陈之敬一个。
左右没了人,宁忠恭恭敬敬出了书房,对那少年拱手作揖,面有喜色,口中说道,师伯大驾,有失远迎。
陈之敬知道此人厉害,招惹不起,也拱手行礼。
那少年自墙头缓缓落下,足尖点地,衣袂风飘,夜幕中好似一朵白莲初绽,落入尘间。
只听他娇声笑道,你虽是早被我师弟赶了去,仍是恭恭敬敬听我差遣,叫我一声师伯,我也感念你孝心,前日为你卜上一卦,算出你女儿母仪天下的命格,特来道喜。
宁忠听了,满面笑容,瞧了陈之敬一眼,口中直道多谢师伯垂爱。
陈之敬也是不胜喜悦,拱手说道,多谢高人那日山中搭救,仲荷铭记于心,日日想起,不知如何报答。
少年听了,娇声笑道,你他日得了天下,少杀些人,也算对得起我救你一场。
陈之敬心中一愣,竟不知如何应答。
宁忠在旁听了,忙对那少年谄媚道,小徒定教仲荷牢记师伯教诲,不敢忘却,过些时日小女便要嫁给仲荷为妻,还请师伯留在府中,吃些喜酒,让小徒尽些孝心。
他老谋深算,只盼将这世外的高人留在身边,以作后用。
那少年听了,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你家里办不得喜事,快快撤了罢。
宁忠心中疑惑,就听那少年不耐烦说道,红白事撞在一起,定是要先办白事。
陈之敬和宁忠听了,都是大惊失色,宁忠支支吾吾问道,师伯何出此言。
那少年对他说道,你今夜便要死了,还操持这些琐碎事情作甚,快快安排了后事,免得到时仓促。
宁忠听了,脸色也白了,压住怒火,沉声说道,师伯休要说这些晦气话,耍弄我们。
少年白他一眼,口中嗔道,说你女儿母仪天下,你当下就应了,说你今夜死了,你倒说我耍你,也罢,你们这些肉胎蠢物,都是趋利避害,专会挑自己喜欢的,想占尽便宜。
宁忠听了,双腿发软,不住后退,见那少年言之凿凿,心中一急,怒叫道,我好好待在家中,哪个能取我性命,师伯莫要再唬我。
少年摆摆手,说道,你自去吧,想知道天机,知道了又恼我。
说罢身子一飘,已跃上墙头,宁忠此时方回过神来,冲过来哀求道,师伯若是算出我命中此劫,还望施展神通,救我一命。
少年回眸一笑,说道,你命该如此,我哪里能救,若是像你师傅那般,胡乱行事,坏了规矩,被赶出师门可怎生是好。
133.
宁忠眼睁睁瞧着那少年离去,便有些疯癫起来。
转头唤了好些护院守住自己卧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院外派人四处巡逻,宁忠却手执一柄短刀,只身坐在屋中,叫所有人不得近身,陈之敬来寻,也被他撵出去。
屋里屋外灯火通明,宁忠一丝睡意也无,眼中满是血丝,心口直跳。
耳听远处鸡啼,宁忠身心疲累,却心中喜悦,出门一看,天色还黑着,不由得面色又阴沉下来,口中自言自语道,他定是算错了,定是算错了。
只听荼芜在旁说道,老爷一夜辛苦,滴水未进,我端些早饭来,伺候老爷用膳。
宁忠腹中也是饥饿,点头应允,忽而想起什么,对荼芜叫道,勿要弄那些个难嚼的,端些汤水来便成了。
荼芜领了吩咐,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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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之敬这夜也是辗转反侧,一个人躺在诺大的床榻上,溶溶月光洒下,他隐约瞧着那幅雪夜图,才慢慢阖上双目,沉沉睡去。
忽而听见屋中有声响,坐起来一瞧,竟是顾君站在堂屋,怯怯地望着他。
陈之敬喜出望外,慌忙跳下床去,捉住这人手腕,小声说道,你怎的来了,今儿府上巡视的人多,可别让舅舅知晓你来了。
顾君摇摇头,轻声说道,我小心的很,没有人瞧见。
陈之敬这才想起已和这人断了恩义,面上笑容渐失,慢慢松开顾君手腕,后退一步,颤声道,你来这作甚,可是又要绑我。
顾君眼角已是泛了泪光,双手轻轻握住陈之敬的手掌,小声说道,少爷,我舍不得你,你狠心将我舍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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