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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幸福之路 作者:熿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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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馨,周跃没事吧?我请不了假呀,财务总监和集团总裁亲自挂帅,谁也没胆子请假,还有三天,过三天我就回来好不好,你给周跃说,过几天我就回去看他。”
我把电话拿给周跃,君美在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周跃笑了,金色的光晕柔化了他削硬的颧骨,已经脱形的脸恢复了几分颜色,那点笑意温柔又残酷,仿佛最后一束阳光在缱绻留念着海浪,回光返照般的动人。
周跃对着电话说:“没事的,君美,你就当我和以前一样,啊,乖乖的,把工作忙完……别说对不起,不用说。”
很自然地,还是当年他们在一起时的语气。
这是周跃和君美说的最后一句话,两天后的深夜,周跃多脏器衰竭,送到医院抢救无效,于次日凌晨撒手归去。
根据周跃的遗愿,他被安葬回本市最大的一所公墓,和我爸爸做了邻居。
周跃的追悼会他父母和妻子都没有参加,我们这边的习俗,白发人是不兴送别黑发人的,周跃的妻子也已经六神无主了,被自己的父母接回家压惊养病,所以周跃的后事全赖一帮同学和周跃的堂兄妹出面办理。
老杨和我搜集了周跃从小到大的数十张照片和各个时期的视频片段,按照时间顺序剪辑了一段mv,配乐是吴奇隆的“祝你一路顺风”和水木年华的“再见了最爱的人”,追悼会上一帧帧的影像投放在大屏幕上,我和君美挽着彼此,在泪光中重温了周跃短暂的一生。
周跃墓碑上的照片很年轻,有青葱的书卷气,眼神温和淡泊。
君美在墓碑前席地而哭,隔着玻璃描摹周跃冰凉的脸,牛毛细雨倾天而洒,青松与翠柏滴着绿色的眼泪,北风激起松涛,阵阵嘶吼低咽,像没有语言的挽歌,祭奠我们牵挂的人从此归于尘埃。
“忻馨,我们以前说过,死的时候要埋在一起,墓碑上名字靠在一起……他那天叫我当他和以前一样,叫我别说对不起,我听懂了,他到死都没怪过我,你说他为什么不恨我,啊,你说他为什么不恨我?我恨死自己了,忻馨,我恨死自己了啊。”
我热泪盈眶,无法回答,君美的哀泣很深地震动了我,死则同穴,也要名正才能言顺,感情的路上,从来没有后悔药,一步错就是错失整个世界。
下山的时候,君美不断回头,背后的山是青灰色,上面密密麻麻挤着黑色的墓碑,活像一张张洞开的大嘴,那是另一个世界,冰凉,死寂,无悲无喜。
我猜想,君美心里面有一块东西必定也死去了,和周跃一起埋在这寂寂山间,那是我们最好的青春,最初的最纯粹的爱情,往后五十年,她也许日日长相思,夜夜梦不绝。
☆、附骨之疽
那天去周跃家,征求了周跃的同意,我拿走了他的一本书和一张相片,全都送给了君美。
书是中英对照《老人与海》,十几年前上海译文的版本,是大三下我们去书市淘的折扣书,那天刚好是周跃生日,君美买了一堆书送给周跃做礼物,书的扉页上留着君美和周跃共同的签名,“美”字是周跃写的,而“跃”字是君美写的,两个字紧紧地挨在一起。
君美抚着那个签名,无限感怀地说:物在人亡,以前无法体会,现在才知道是什么感觉。其实我偶尔也羡慕你,最起码你还有选择的机会,在家里还能做你自己,不必要强颜欢笑,不像我,回到上海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了。星星,结婚前擦亮眼睛,一定要幸福,要嫁真正喜欢你,尊重你的人。
君美走了没多久,我就开始上班了,本来准备春节后再找工作的,但任熙介绍的职位很不错,对方是省里重点扶持的高科技企业,公司管理团队既年轻又专业,产品好多都出口欧盟,有自主知识产权。
这个机会挺难得,所以在元旦后我走马上任。
我上班,最高兴的不是自己,而是妈妈,老年人的观念里面,没有工作赋闲在家就等于失业,哪怕你是soho也不算正经工作,失业是多大一件事呀,坐吃山空嘛,怎么了得。
我给妈妈请了个钟点工,下午做半天,周日休息,除了买菜以外,烧饭打扫,洗衣服全做,每月一千五,怕妈妈心疼,我给大姐说好,骗妈妈说只要一千。
春节君美要去山东过年,她让我替她去给周跃扫墓,无神论者陈君美慎重其事交待我多烧点纸钱,让周跃在那边变成有钱人,锦衣玉食,香车宝马,不用再那么辛苦了。
我体谅她的心情,大年初五那天凑了个空置办了两份纸钱、纸元宝、纸别墅、面额巨大的冥钞,哥哥开车把我和妈妈带去公墓,给爸爸和周跃扫了墓。
回来在车上,我正打着盹,接了个电话,迷迷糊糊地听,对方说着家乡话,问我是不是忻馨,我说是。
“那住址核对下,南湖路和平花园五号楼902室对吧。”
“是,你哪位?”我问。
“你一个朋友让帮忙给你带东西,在家吗?”
“什么东西?”
“大闸蟹。”
原来君美真找人帮我带大闸蟹回来了,我说半小时后才能回家,对方说没关系,等我回家了给他去个电话,他就在附近。
回家以后我把这事忘了,妈妈提醒我,我赶紧给送大闸蟹的打电话,说我回家了,十五分钟以后到和平花园大门口等你,我穿黑色外套,长头发,中等个子。
出门的时候妈妈关照,大过年的麻烦人送大闸蟹来,又是君美的朋友,要不给人家包块你姨妈家送过来的熏排骨吧。
君美电话打不通,我猜不准这人和君美是啥关系,油汪汪黑乎乎的熏排骨卖相太难看,不好意思拿出手,我想了想,顺手抓了一袋公司发的年货礼包搂在怀里。
下午四点多,虽然有点小太阳,但天气仍很阴冷,南方的冬天总带着赶不跑的湿寒,我站在小区门口最醒目的地方,把围巾拉起来遮住脸,跺着脚东张西望,直到有人拍我肩膀。
转过头就看到好大一箱大闸蟹,把抱着纸箱的人头脸都遮住了,我伸手想接过来,嘴里客气道:“你好,谢谢啊,不好意思,还让你送到家里来。”
没想到接了个空,那人直接把箱子放到地上,站起来和我打招呼:嗨。
妈呀,见鬼了吧,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天空尚有阳光,地上还有影子,可为什么我面前的人会是他?
虽然有一点变化,但那眉眼,那神情,我喝醉了也不会认错,阴魂不散的某人,附骨之疽的某人,我最怕见到的人,穿着深米色防寒服,围着黑色围脖,背挎双肩包,头发前所未有的长,刘海搭下来一片盖住右边眉骨,嘴巴角似乎带点笑,眼神却冷冰冰的。
我像被钉在了地上,全身关节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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