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叔叔的这个设想纯粹是乱点鸳鸯谱。但是，对他来说，李凝凝嫁入钱家才是最理想的方案：首先，他相信儿子一定可以搞定这个有些骄傲的小妮子；再者，就算两个人的婚姻在将来的某天出现什么问题，凝凝也可以获得满意的补偿，这样对她的未来也是一个保障。

    从某种意义上说，钱少杰也是个可怜人。不要说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了，哪怕是个老成持重的中年人，也不会坐视即将落到自己手中的产业被分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爸爸的遗嘱就像是个紧箍咒似的捆在了他的头上，最后本不想这么快结婚也不喜欢李凝凝的他就不得不主动出手，以逼迫的方式想去促成一场索然无味又毫无幸福可言的婚姻。

    人的执念一旦形成，后果往往是可怕的。钱叔叔不可能看不到这其中的弊端，但心中憧憬的美好所形成的幻象还是让他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于是，李凝凝失去幸福，何天羽饱受折磨，钱少杰焦头烂额，他的目的也没有达到。整个，就是一个“四输”的结局。

    或许，在年轻时被爱情伤过的他低估了凝凝与何天羽的感情吧。

    李凝凝尝试过放弃，不过遗嘱里写明了，如果她不要，那么这笔资产就直接变卖，成立公益基金。换句话说，一样落不到钱少杰的手里。

    她也想过把这些钱经自己的手再转回给钱大少，但不说除了自己以外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人的“钱总”是否同意，光是许多专门为了防备这招数而制订的限制性技术条款，就已经封死了这条看上去可行的道路。

    所幸，钱叔叔没把事情做绝。他忠诚的亲信们在他的授意下一直秘密关注着李凝凝的状态。当发现姑娘过着“以泪洗面”的生活时，这些人便按照事先商定的安排，在钱少杰都不知情的前提下把她送去了美国。

    另外，他在第二份遗嘱里给一切都留下了余地，那就是三年的时限。如果三年后，钱少杰还是没能搞定凝凝，那么，剩下的事就要靠两个孩子来协商了。

    即便这样，李凝凝也必须得到相当于建华集团总资产5%以上的钱款。看起来这个条件对钱大少要理想了许多，但事实并非如此，人家是一分钱都不想舍弃的，5%或者将近25%对他来说实在没有太大区别。

    若不是突然从天上掉下一个让钱大少爱到愿意“出血”的谢琳来，这死结到底要怎么解开，就没人知晓了。

    “我还没想好。”李凝凝的回答把某人带出了思维的泥潭：“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我真的……不知道该去干什么。”

    她那明亮的双眸里有一种淡淡的哀伤。何天羽懂得那种彷徨，但他也只能点了点头。

    建华是个资产过亿的巨兽，即便凝凝在最后只分得了其中的0。5%，那数目也是极为可观的，是无数普通人奋斗几辈子都不敢奢望的巨额财富。

    说实话，虽然现在释然了，但之前何天羽对此是有点生气的。这差距，未免也大了点吧？

    就这，谢琳还曾经笑嘻嘻地打来电话“邀功”，然后说出了讨论好的分配方案；按她的话讲，既然她已经算半个钱家人了，那么钱少杰的财产也是她的，她自然要给老公省钱；不过，出于对钱叔叔遗愿的尊重，以及对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的补偿，她坚持着软硬兼施地把0。5%塞给了一点都不想要钱家任何东西的李凝凝。

    或许有些话她不方便说：哥哥的面子，也一定要给的。

    左思右想，何天羽也只能苦笑着接受了现实。谢琳那丫头为自己考虑本就是天经地义；再说，这回的事全要感谢她，哪怕是当做报酬或者帮她巩固在钱家的地位，也应该让她露露脸了。

    至于那个“给李凝凝5%”的底线，因为第二份遗嘱里没说必须一次付清，因此两边就很有默契地打起了马虎眼；当然，一份秘密协议和许多暗箱操作也是必备的，以免哪天凝凝突然反悔，再去打钱少杰一个措手不及。

    诚然，李凝凝在物质上有了巨大的收获；可是，她的生活已经被搞得一团糟：在最黄金的年华里只获得了极少的工作经验，整个事业规划都被打乱，还失去了最宝贵的那份爱情。

    许多人可能认为，拿到了这么多钱还要伤感，就是矫情了；但是，并非当事人的旁观者，或许很难理解别人过尽帆后的心情吧。

    不幸中的万幸，虽然“嫁入钱家”指的是“法律上的夫妻”，但是她当年提出的“先办事后领证”的要求被钱少杰接受了。所以，她还算是初婚，而不是一个年纪轻轻就离异的女人。

    “那也好。只要你不嫌弃，有想法的话可以跟我商量。”何天羽笑着看了一眼窗外华灯初上的街头：“有点堵车啊。我先回去了，看这架势在路上就要耗很长时间呢。”

    李凝凝顺手拿起了菜单，低声问道：“你……不吃点东西吗？”

    “不了，小蕙还在家里等着我。”何天羽挤了挤眼睛：“说好了今天去和未来丈母娘吃饭，没法食言呢。对了，你要是没什么事，也跟我一起走吧？”

    “不了，我还约了人。”李凝凝强笑道：“她估计晚点才会到，我在这里坐会就好了。”

    “这样啊？看不出你还挺忙的。”何天羽犹豫了一下，又道：“那，下次咱们再聊吧。年底了，外边有点乱，你也别太晚回家。”

    说罢，他挥了挥手便闪身出了大门。凝凝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什么都没有说。少顷，菜单重重地落在了桌面，好在桌上只有两杯饮料，它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李凝凝站了起来。透过窗子，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何天羽远去的背影。直到汽车开走之后大约十分钟，呆立在窗前的她才缓缓坐回了原位。又愣了一会，她轻轻擦了下眼角，便叫过服务员结账离开了。

    凝凝不知道的是，何天羽并没有走远。车子停在了距离餐厅大概200米的路边，尽管在这个距离上已经不可能看到远处的人，但咬牙回望的他还是等待了许久，才猛地一踩油门，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