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第一次进藏经阁时，曾看到过的一段话。

    然而——

    单凭这只言片语，饶是再又加上了自己的猜测与推断，他却也依旧是难以确定，难以肯定。

    况且，此事也实在是太过遥远了，倒也思之无益。

    反而是这紫衣残魂，刚刚所提到的“释氏镜妖的奇异手段”，听起来倒是有些意思。

    听其弦外之音，这《鉴天无相归元玄功》竟是极不合常理的——释门与妖统同具一体之法！换而言之，他心脏里的舍利子的原主人的身份，其实就是释门诸经中所尊言的“妖佛”！

    而且除此之外，这人似乎是也肯定了他的想法。

    眼下这具虚体，因本质为虚实与太宇之力凝结所成，故而确实是拥有着浩瀚无量的容纳能力，至少慑心鬼眼可以借此来修炼，修成一次，即可通过那根无形的锁链，反向施展镜像之力，变相地复制与重印，并将之灌注存储到虚体之中，令之重重相融、层层叠加。

    依据此法，最终成型的慑心鬼眼，便会远远超出常规成熟态的三次之限。而其他类似的秘术法门，多半也能如此。

    唯有被修士倚为根本的法力与神识，因不是在本来的**基础上进行的改造，而是通过修士的炼气过程，凭空凝造之后，一点一滴堆积出来的，故而同一时刻，始终只能存在三份，不可超过。

    这紫衣残魂对于灵肉微质的言论说法，自是令人耳目一新，他既是佩服，也是震撼。只因这等造微入妙的论调之中，透露出来的那些道意玄韵，隐约有超凡入圣之形，也不知是盛行于何处的理念。

    倘若此魂所言不差，那么再加上《鬼眼慑心》之中曾言及之事，他就能将此等手段，理解明析个七八分了。

    通过猩红孽煞，来修炼慑心鬼眼，其实一直都是在异化和改造灵络气府，或者说，是经脉穴道，故而其本质，就是在异化灵肉之中的微质。

    区区三次，在这正常人的极限承受之下，自然是不能将眼部血肉中的每一微质，尽数异化个彻底，其中肯定还存在着原模原样的微质。但若是这副虚体的话，就不一样了。因为可以通过镜像之力置换微质，所以便能通过一次次的异化、一次次的改造，进行逐步推进式的积变，最终将一个人原本拥有的，所有的微质都淬炼完成。

    近似无限，却也终究是有限。

    然这种进化拓展，与修为境界的提升，虽俱是针对微质而界定的，却又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阵势与禁制，成则成，不成则溃，绝对不可能在成型的一瞬间，还能让人一步一步地更换阵旗阵柱，撤换禁石禁纹。

    可即便是如此，他却依旧是得到了一份天大的机缘。

    相对而言，每个人都是井底之蛙，每个人都只能看到这片天地的一部分。那无名的释氏镜妖，被困在不知何处，更不知还要被困上多久，但他，却可不断地寻机觅缘、不断地历目锻身。这场隔空博弈，到了最后，棋手相见之时，也不知这位受禁万千载的“妖佛”，还能否制得住他？

    只需数量足够的药石丹丸，用以增元添识、壮法强神，他便能高效率地储元蓄灵，从而接连冲境破障。而法力虚浮、神识松散这类的劣势与弊端，却是皆可被抹去。

    一般靠药石破境的修士，因打磨精粹得不够，便会导致药力浸润得不够彻底、融合得不够完美，以致于灵肉微质的含灵之比过小，最终表现在外在上，就成了“虚浮”与“松散”，会极大地影响下一次破境。

    但是有这可以镜像置换的虚体存在，他却可以恰到好处地规避这种风险，消除这些恶果。

    借这妖佛的遗泽之力，施展如此复制重印之能，也许是饮鸩止渴，更或许是烈火烹油，但他却是非要试上一试不可。

    纵然是只有三份法力与神识，即使是还有可能被二镜克扣几成，然他却也能凭此快速地强大自身。

    那是远超常人的强大！那是远胜同阶的强大！

    以强大换来更多的资源，以资源攀登更高的层次，雪崩式地发展，滚雪球一样地壮大，作海啸，拟山倾。

    只要力量够大，这些人凭什么压得住自己？！

    快了！

    快了！

    已经很快了！

    不需要再等太久了！

    ……

    苦苦冥思之中，先是惊疑与震撼，后又因明悟而欢喜，而后激奋如擂鼓，最后却是愤恨生烈炎。

    随思虑翻飞，弹指一挥间，他竟就再次引动了那份心魔与妖戾！以致目瞪如茶盅，鼻翼抽动似狼獒暴怒了起来！

    只是，这戾恨的怒火，尚未能蔓延，再续那燎原之相，转眼之间，他的体内血肉之中，就又沁出了一股冰寒的异力，冻得他是一瞬寒颤莫名。

    应此之变，他那暴握攥衣的双拳两臂，登时就是一僵，那些虬起如蚓虫细蛇一般的青筋，也立马就是息伏了下来，那填膺满腔的戾与怒，也随即就敛化无踪，再不复留存了。

    顷刻间，心智就已重归了清明。

    然而透过那层窗棂纸，望得门外略有些晃眼的亮色，他却又是一时怔怔然的，失起了神，发起了呆。

    恍若是见到了往日里的湖光与山色。

    那道漾水的璧影，那些覆岩的枫藤，俱是映在了这一双眸中。

    ……

    及过了半晌，他这才鼻中一声轻呼的，泄去了雨泣云愁，散去了风木之悲。

    左手一晃，白光一闪，其上便就出现了那块龙须千通玉，同一时间，其右腕随之一起，更也是立马就抬笔而至。

    二指并舞而耀，符光迅渗而消，赫就是挥毫落笔如云烟，洋洋洒洒数十字。

    待得云烟尽逝，玉芒尽敛，他的双手便就又连连晃动地，收起了此玉，复又相继取出了诸多瓶瓶罐罐，以及几枚玉简。

    还剩几月，方至大校之期。这一段时间，已经足够他将这几本秘录看个大概了，三个缺损空乏的丹田识海，也能填充个七七八八。而三尊青莲坐像同时持续异化改造，慑心鬼眼多半也能修习到登堂入室之境。

    就是不知，当猩红孽煞超出了三份之后，这门瞳术又能有何等威力？当三像之力齐聚一虚之体，这副皮囊又能含蕴多大的力量？

    万事皆毕之日，想必也便是大开杀戒之时了。

    那群该死的魔修，也是时候该付出些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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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一日的功夫，神出鬼没的须荩，便又送来了大量的灵物。不出所料，依旧是视阵如无物，毫无滞碍地，就入了此间，储物袋一扔，他紧接着就诧异狐疑地，看了一眼闭目塞耳的云山。

    他好像是看出了什么不对劲，又好像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可他倒也没有什么纠结之态，脑袋一甩，旋踵便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似乎是在针对那群贼獠，进行着什么布置部署一样，隐秘而焦急，一副顾忌重重的模样。

    而云山自此之后，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致志地做起了自己的事。倦了便停下修炼，冥想一二时辰，饿了便直接用神识进入储物袋中，翻找并吞化一两颗高灵辟谷丹。房外时有时无的脚步声、拜谒声，盘旋于阵内门外的传音火符、通讯纸鹤，此等如尘之琐事，俱是动不了他心神。